婠婠的身影消失在我視線裏。
    師妃暄勸寇仲先把子陵帶回木屋，我遠遠地跟著他們，沒有人理我，我也不敢靠近，也不敢一個人離開。看著他們走進屋子，我不敢進去，也睡不著，唯有在木頭樓梯下坐了一晚。寇仲整晚都在為子陵發功，但似乎沒什麼成效。
    清晨，我聽見他絕望的吼聲，接著頭上的木頭樓梯穿來雷一般的腳步聲。寇仲他瘋了似的朝樹林跑去，玉致在後麵追著叫喊他的名字。
    我開始感到害怕。這兩天發生的事太多了，不是我的腦袋能夠運轉得來的。戰爭、心計、爭奪、殺戮，這些在我原來的世界裏根本沒有，我以前竟然活得這麼簡單。
    我覺得自己無法適應這個世界，無法適應江湖。原本以為自己知道劇情，能改變很多東西，甚至以為自己能運籌帷幄，原來就算知道劇情也不能改變，我沒辦法保護自己，沒辦法挽留我的友誼，沒辦法阻止婠婠傷害自己心愛的人，沒辦法阻止她傷自己心。我覺得好無助，好想有人對我說“別怕，有我在”。我想家，從來沒有這麼想家過。其他的穿越女主角也會想家嗎？我大概是最失敗的穿越女吧？
    我抱著膝蓋，蜷在樓梯下的角落漸漸睡著。醒來之後天色有點發黃，應該是下午了吧？我渾身濕濕粘粘的粘著草和泥土，臉上還有淚痕，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這可憐樣，不如到河邊打算梳洗一下吧。
    我脫了鞋子下水，遠遠地看到河中心居然有隻竹筏，上麵有人。那不是師妃暄和徐子陵嗎？！他們搞什麼？不！是師妃暄在搞什麼？她是怎麼把重傷的徐子陵給我折騰上竹筏的？明知道徐子陵剩了半條命還不到，居然還把他整上竹筏，她嫌徐子陵死得不夠快是吧？等等，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她究竟想做什麼？
    我想起來了！就是在這罪惡的小竹筏上，師妃暄解下麵紗，把原本就沒剩多少魂魄的徐子陵的魂兒勾走了大半！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小三們能屢屢得手了，裝柔弱和神秘感簡直就是她們的必殺技！婠婠輸就輸在太堅強，她如果要裝柔弱，哪裏還有師妃暄的地方？可她隻想在心上人麵前展示最真實的自己，絲毫沒有一點做作的自己。
    我還沒有忘記自己來這裏冒險的目的！雖然不能為自己做些什麼，但我至少可以盡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幫婠婠！沒有隻許聖女破壞妖女的幸福，不許妖女破壞聖女的幸福這種事！
    我把衣服脫掉，換上李家丫鬟幫我做的棉布遊泳衣跳進水裏，我要裝溺水！等師妃暄下來救我，那她就沒有機會脫麵紗勾引徐子陵了！
    要一個會遊泳的人裝溺水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比橫渡珠江還累！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停地大聲呼救，一下沉一下浮，可是竹筏上的人好像沒有聽見。你們需要這麼投入嗎？別小看我啊！
    我又往竹筏那邊遊了遊，用比剛才高100分貝的聲音尖聲，為了效果逼真，我還特意喝了幾口水。
    “救命啊！快來人啊！救救我！”我扯著嗓子大叫。快些看到我吧，我叫得喉嚨都疼了！
    終於，仙子看過來了。她怎麼沒反應？喂！有人溺水啊！你們正派人士這個時候不是該出手相救的嗎？
    “仙子姐姐！救我啊！”我對著她大叫。
    師妃暄依然沒有下水，隻是站在竹筏上看著我。
    你這個道貌岸然的仙子！居然見死不救！難道……難道是她發現我在假裝溺水嗎？等等，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好像……好像師妃暄她不識水性！我×，居然忘記了這一點！難為我演了這麼久，演得這麼投入！我正打算轉身遊回去，忽然有隻手架著我脖子，是誰？我想掙脫，但掙脫不開，那人硬是把我拖回岸邊，上了岸，那人無力地把我丟在一旁，自己趴在一旁喘氣。
    “咳咳咳咳……”在被拖回來的時候，我嗆了幾口水。
    “咳咳咳……”是玉致的聲音！
    我連忙抬起頭，“玉致……咳咳咳……你……”
    “你不會遊泳就不要下水啊！咳咳……”玉致擦去臉上的水。
    “你救了我？……謝謝你，不過我隻是腳抽筋而已。”我覺得很驚訝，玉致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嗎？
    “是啊，難道要我見死不救嗎？”玉致反身坐在岸邊。
    “你……不氣我了？”我小聲地問。
    “氣啊！怎麼不氣！”玉致生氣地大聲說，“你居然瞞著我這麼久！你有當過我是姐妹嗎？”
    “當然有！你是我在這裏最親的姐妹！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親？你和婠婠不是更親嗎？你們不是一家人嗎？”玉致繼續生氣地說。
    “婠婠她隻有自己一個人……我不忍心……對不起……”想起婠婠，我覺得很難過。
    “……你別這樣，我看著難受！”
    “總之，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瞞著你，不過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惡意！”
    “其實……我也有錯，不應該這麼衝動……”玉致低下頭。
    “不不不，錯的是我，是我瞞著你在先的呀！”
    “我沒有體諒你的心情……你隻是不想讓我對你另眼相看而已，身為妖女的親人不是你的錯，你沒得選擇……”
    “那你願意原諒我嗎？”我趕緊問。
    “嗯。不過我還是介意，你這麼維護那妖女!”玉致輕輕點點頭。
    “婠婠她一直以來隻有一個人，從來沒有嚐過家庭的溫暖，她其實心地不壞，我想，隻要她感受到親人的關懷，一定會有所改變的，何況昨晚你也看到了，是師妃暄先出手，婠婠她無心傷害徐子陵啊，她隻不過是在吃醋……”
    “可她打暈我！”
    “那我代她向你道歉好嗎？你昨晚有沒有傷著哪裏？不過昨晚你有賺耶，她不是讓你和寇仲摟在一起睡了一晚嗎？”
    “你在說什麼啊！誰和他摟在一起啊！”玉致紅著臉叫起來。
    “好好好，我不說了。”我見到她這樣便知道她不再介意我的事了，“總之以後我們不要再為婠婠的事吵架了，你是我的好姐妹，她是我的親人，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很難去說誰的不是。”
    “嗯。”玉致又點點頭，“不過以後有事不許瞞著我！”
    “我答應你！”我拉起玉致的手和她拉勾。
    “對了，你身上穿的這是什麼啊？這麼奇怪？”玉致看著我。
    “這個……遊泳衣啊，專門穿著遊泳的。”
    “又是你家鄉的服飾啊？怎麼都那麼古怪？”
    “這個穿著遊泳很輕便的，下次借你穿吧！”
    “呃……這麼少布料……不要！”
    ……
    和玉致兩人濕漉漉地推開木屋的門，昨晚婠婠做的飯菜還擺在桌上，不過已是一片狼籍，了空和寇仲都不在，徐子陵和師妃暄也沒回來（我又失敗了！）。和玉致換上幹衣服後，她告訴我寇仲打算聽了空的話，明天帶子陵去找魯妙子，希望魯老前輩能治好子陵。我怕繼續跟著他們寇仲會滅了我，可玉致向我保證她不會讓我有事，這讓我安心了不少。
    天黑以後，師妃暄回來了，一同回來的還有攙著子陵的寇仲和了空（原來你們是同謀！）。見到師妃暄的麵紗已經脫下我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寇仲和了空把子陵扶進裏屋睡下，她低著頭坐在凳子上，我沒理她，也沒有人理我。
    可能是因為白天睡多了，晚上我居然很精神，大家都疲憊地睡著之後，我一個人坐在屋外的樓梯上曬月光。
    一個粉紅色的影子從窗戶閃進了裏屋，我知道是婠婠，她今晚是特意回來看子陵的。我輕輕地摸到裏屋的窗戶下麵，聽到裏麵穿來低低的哭泣聲，是婠婠在哭。
    “我恨你。”婠婠低聲帶著哭腔說，“我真的恨透你了。我嫉妒你為什麼對她這麼好，我也恨我自己愚蠢……”
    “但你為什麼要和我一樣？”婠婠抽泣著，“明知道沒有結果，明知道是一廂情願，也還要癡纏下去……子陵……你不要死，你千萬不要死，你還欠我很多要還的……”
    接下來隻聽見婠婠傷心欲絕的哭泣聲，時斷時續。
    我知道婠婠此時一定後悔莫及，她情願躺在病榻上的是自己而不是子陵。聽見她的令人心碎哭聲，我也覺得眼睛濕濕的。
    這時，屋內響起“吱呀——”一聲，是誰起身踩著木地板了。婠婠縱身飛出窗外，落地時見到我站在窗下，我們都嚇了對方一跳。
    “噓——！”婠婠一把捂住我的嘴小聲問，“你在這幹什麼？”
    “我睡不著。”我擦去婠婠臉上的眼淚。
    “你都聽到了？”婠婠拉著我遠離木屋。
    “嗯，你哭了……”我小聲說。
    婠婠看著我，沒有說話，月光下，她的臉色更顯蒼白。她忽然鬆開我，痛苦地抱著身子跪下。
    “你怎麼了？”我嚇得連忙扶她坐好。
    “沒事……”婠婠抬起頭，我看到她嘴角有些許血跡。
    “是不是昨天了空打的？很疼嗎？你有沒有藥在身？”我幫她擦掉血跡。
    “小傷而已，不用擔心，我沒那麼脆弱。”婠婠拿開我的手，勉強地對我笑了笑。
    “我帶你去看大夫好不好？我跟你走，留在你身邊照顧你，我不留在這裏了。”我忽然覺得好心疼。
    “陰暌派不是你說去就能去的，等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帶你走，你現在先留在他們身邊好嗎？幫我照顧子陵，我沒辦法陪著他……都是我的錯……我打傷了他……”婠婠看著木屋。
    “好吧……你別難過，徐子陵他不會有事的，魯妙子會救活他，反而是你……”
    “魯妙子？師父以前提起過……他在哪？”
    “我不知道，不過了空知道，他明天會帶我們去找魯妙子。”
    “無論如何，一定要求他救救子陵，事情有進展記得告訴我，我路上會跟著你們的。還有，這是從師父房裏偷出來的。”婠婠掏出一個小木盒，打開它裏麵是兩粒麥提莎，不、是兩粒小藥丸，“記得找機會給子陵吃下去。”
    “這個……是什麼？”我不是懷疑婠婠對子陵下蠱，隻是好奇。
    “陰暌派的獨家丹藥，隻有師父才有，我從來沒用過，也不確定有多大效用，隻希望能保住子陵的命，讓他順利到達魯妙子那裏。”
    “嚇？那你偷了出來，回去怎麼和你師父解釋啊？”我不敢收。
    “師父那裏我自有辦法，你不用擔心。你隻要找機會給子陵吃下去就行了。”婠婠把木盒塞到我手上，“我要回去了，今天沒有任務，出來太久師父會懷疑。”
    “那你的傷怎麼辦？你不自己留一顆藥？”我拉著她不放。
    “陰暌派有自己的丹藥房，你不用擔心，乖乖地留在這裏，幫我照顧好子陵，答應我，好不好？”婠婠摸著我的臉頰。
    “好……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還有，別告訴子陵這是我給的，不然他又要欠我一筆了。”
    婠婠走後，我悄悄地回到木屋，見到寇仲回到屋裏的角樓睡下，原來剛才是他啊。他也見到我推開門進來，不過他沒有打理我，把頭扭到一邊睡著了。
    有時候，我真懷疑雙龍之間的感情，寇仲對子陵似乎超出了一般兄弟的情誼，幸好我不是腐女，不然真的會把這出戲折騰成BL劇。
    我見沒人理我，便大膽地走進裏屋。
    子陵今天被折騰得夠嗆的，居然上竹筏！哼！這男人，死了算了！婠婠居然還把藥留給你！不是她吩咐我還真不想救你！
    我拿出藥丸，想整顆塞進子陵嘴裏，但發現太大了，怕噎著他，隻好又把藥丸搓成整腸丸那麼小，然後一粒一粒塞進他嘴裏。花費了好些功夫才讓他把兩顆藥丸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