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漠伸手小心解開捆住青陽雙手的繩子，盡量不碰到他一層層淤青泛紅的傷。
    坐在榻上瞧他即使是在夢中依舊警覺緊繃的身體和背過去不肯放鬆的雙臂。
    他在外行軍打仗已有近十年，風餐露宿不少。
    這種苦，不知道有沒有受過。
    身體和精神的折磨，他一定也很累了。
    但是，自己好像還不開心。
    青陽醒了，他為王上出征數年，自是最警覺的，但當下他不知宴漠在他身邊呆了多久了。
    宴漠戲謔地看著他，他立即掙紮著坐起來，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手已經自由了。
    雖然早已經麻木地不像自己的了。
    青陽深深閉眼，身在敵營怎能不受辱，一死已是最痛快的恩賜了。
    宴漠往他身邊靠了靠，“兄長餓不餓呀，我給你傳膳好不好……你大我五歲，稱你兄長好不好。嗯？”
    “你睜開眼看看我。”呼吸撲在青陽的臉上，是清冷的鼻息。
    ……
    許久。
    “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請王賜我一死。”青陽退後稽首。
    “那我們吃飯吧。”清晰的失落掛臉上。
    與他帝王的身份和深邃狡黠地眉眼極不相符。
    “藍楹，傳膳！”
    不多時一排排內侍官呈上豐盛精美的晚餐。
    “我還沒有用膳，今日特來陪你來用餐。”宴漠很開心似的拉著青陽坐在桌邊。他穿著寬大的白色常服，很是放鬆。
    青陽還是很疲倦，很難耐的煩躁。他並不想陪他演戲。
    “這些都是我素日喜歡吃的菜，你嚐嚐。”宴漠自顧自地吃了兩口米飯，又回頭看青陽，看他不動筷子，又把夾起來的飯放到青陽嘴邊：“繩子解開了，但是如果兄長不便的話，本王替兄長布菜，如何？”
    青陽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菜，他現在被藥效折磨地有些麻木。
    他早就不餓了。
    吃點吧，即便是自盡，也有力氣。
    他慢慢拿起玉箸。
    宴漠瞧著慢慢有些反應的青陽察覺到了他的心思。
    “南峕給你下的蠱毒還加了一味迷香，藥效強烈。兄長就安心呆在這裏，本王會替你解毒的。”
    “不勞王費心。”
    “臣枉死也是臣子之命。”
    “魂歸故裏，死得其所。”
    “可惜的是沒有死在戰場，戰至終章。”他一字一句說出來。
    青陽緩緩送進去一口飯，眼角濕潤。他閉著眼，右眼緩緩滲下一滴淚。
    “為你的王送命，就那麼值得。”宴漠放下筷子，不解望著他。“為他送命，你無怨無悔？”
    “臣為王死是臣子之責。”
    “哼，如此頑固不化，我看這飯，你也不必吃了，想著你的王來救你吧。”
    “藍楹，撤下去！”宴漠氣極，拂袖而去。
    午夜。
    青陽昏昏沉沉，視線模糊，他什麼都看不清了，隻有一絲意識還在。
    隻剩一盞殘燭，昏黃閃爍得眼睛疼。
    這該死的宴漠，還是在菜裏麵下毒了。
    麵前很朦朧，似是看到了三弟他們。一起在篝火邊說笑。
    他努力想要看清，他朝著燭火走過去。
    他們兄弟四人多好啊，那是在故土。
    但是可能那樣的日子，再不會有了，不會有了……
    他啊，回不去了。
    他又看到了韓氏二公子。
    紈絝的二公子。
    燭火灼燒地他眼睛有點疼。
    他跪下去，朝著眼前伸出手。
    他抓到了一片冰涼，這給了他一絲清醒。
    是一個花瓶。
    他好累啊，快沒力氣了，什麼都沒有了。
    用最後一點力氣用力摔碎了花瓶，刺向自己的脖頸。
    他感覺到有粘稠的液體流出，他放鬆下來躺到地上。
    一分一秒。
    眼前的畫麵越來越模糊。
    “三弟，三弟……”
    “二公子……”
    自己笑著感受著時間和生命的一點一點流逝。
    就要，他就要回到故土了。
    就差一點。
    但他被人粗暴的拍醒，扯著他的衣襟拉著他強迫他跪著。
    但是他好累啊，他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任人宰割也罷了，讓他死了就好。
    “你瘋了，敢在本王眼底下自盡！”
    有人慌忙按住他瘋狂流血的傷口，用嘴扯下衣襟給他包紮傷口。
    他不要，放過他吧。
    無意識地用手扯脖子上的布條。
    “藍楹，把他捆起來！再不要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