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不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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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一日人間一年。話說淩燁宿神歸位也花費也不少時辰,這會在凡曆劫的泠兮已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了。
戰國,洛陽。
沿著琳琅滿目商品的巨龍,漸漸遠離繁華的鬧市,林蔭漸甚。
踏著青苔點滴草木掩映的青石板,拾級而上。
朗朗的讀書聲由遠及近。一個簡陋而不失風雅的小木屋隱匿在青翠濃密的叢林中。
木屋前一顆粗壯的胡藤樹向天空努力伸展遒勁的枝葉,粗壯的枝幹劃破灰沉的天。
“關乎天文,以查時變;關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低沉的聲音自房裏傳來,踮起腳尖,從鏤空的窗戶輕窺,一位年過古稀的老者手持一卷泛黃古樸的經書。
老者蒼顏白發卻精神矍鑠,頗有風度,一雙眼卻不同於尋常老者的混濁,似能洞悉一切,深邃幽秘。
他讀書的聲音抑揚頓挫,詩文潺潺而出美如詩篇,枯燥的文字被他讀出了玄妙深沉之感。
他在揚眉瞬目和優雅的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智慧和高貴令人折服。
他慢慢地讀出詩文,細細地品,和著詩文的節拍捋著他花白的胡須,器宇軒昂,流露出享受與得意的神色。
似乎陶醉在了那古典韻律的智慧與美中,韻味悠長。
玖祁山之境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此山最高處熙鶴峰有一潺湲溪流蜿蜒至玖祁山何處,湖泊叢生,環珮琮瑢之聲入耳。
起初雖小流淙淙,但至山麓絕壁處形成噴湧之勢,虹貫長空,傾瀉而下,流經人間,彙入無窮無盡之東溟,比山雖是靈氣極盛之地卻因是上古神祗帝俊的府邸所在。
眾神敬畏,便在此設一封印,與外界隔絕,遂無草木鳥獸生存,渺無生氣。
淩燁行至玖祁山,看著這千年未變的宮殿與籠罩的透明的光,微微一怔,拂袖破開結界。
入主宸霄宮。
玉蒼梧在人間遊曆之時感應東都洛陽三十裏外有上古邪獸作祟,為旱魃。人為女媧之子,神界與冥界皆有責於人間,便有意去收服。萬物相生相克,有邪必有靈,對何物才能招致此禍害也是比較好奇。
況且旱魃雖凶險且恣意妄為倒也是舊時皇帝的部下,對人類有舊情,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出那窮山惡水之地。
更不至於到洛陽這人界第二大繁華之處,要知隨靈力強大之地的吸引雖利於修行但也危險極盛。
他騰雲與朔歌直至這三月未有滴雨之地,旱魃出沒的星宿對應位有淡綠色靈氣,他便已知一二。鳳眸一挑眼波微轉,抿唇一笑,看來,他也不打算瞞他。
也是,星宿倒轉之時自會人盡皆知,何必大費功夫。他往一處濃霧掩蓋的密林走去。遒勁的枝椏密密麻麻遮天蔽日,鋪天蓋地的灰色,厚重的霧氣沉悶而壓抑,沒有一點生靈的氣息。
他輕鬆就找到了旱魃蟄伏的洞穴,那物種體型龐大,三丈高的空間也隻是勉強將其容納下來而已,形似猿猴,黝黑的皮膚粗糙猙獰跟密林裏的樹皮並無兩樣,泛著深紅色,麵容撕裂,碩大的眼閉著。
空間裏浸透著血腥的氣味,看來這方圓幾裏物種都被吸幹了靈氣。
玉蒼梧依舊麵色從容,輕搖折扇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旱魃開口,卻是女子細膩的聲音:“哪位尊神來此,有失遠迎,可是來取我性命。”她縮小了身形伸個懶腰,幻化成老嫗的樣子。
吃力地站起身,抬起眼皮,動聽的聲音與她的外貌極不相稱:“原來是燭龍大人,我既已出山,斷不輕易回去,也無法回去。”
“哦?本尊已遁世多年,也許久未見過萬年前的故人,有些許寂寞,特來拜訪,順便進點本尊該盡的義務。就是不知你說的無法回去,”
他似笑非笑,一雙暗紅的眸子細細地望著她“是不是真的。”老婦輕笑“這燭龍大人的風采真是不減當年呐,可惜婦人垂垂老矣。”忽地拋出暗灰的光向玉蒼梧襲去,不複剛才龍鍾老態。
朔歌一驚不由大呼“尊上小心!”但他堪堪折扇抬起就將這股力量反擲給對方。
四成的功力反噬在自己身上,旱魃步履不穩向後退了數十步。
要戰便是一場硬仗,速戰速決,不使出全力怕被消耗的是自己,萬年來她剛出山是必不肯立即回去的。
大吼一聲,幻化成十丈餘的真身,粗重的呼吸掀起周圍空氣的波動。朔歌臉色一變,嘀咕道:“這怪物可真是憋瘋了。”玉蒼梧眸色一淩,手中的折扇化成他的佩劍——無痕。
他淩空騰起,數十道劍氣斬在旱魃身上。
可那家夥皮糙肉厚,隻當是撓癢癢呢。真身的好處是抗打,可不夠靈活,隻能以不變應萬變,以粗莽取勝。可一般像玉蒼梧帝俊這些人的真身可是萬死都沒資格見的。
他輕輕勾唇,周身暗紅色的氣息暴漲,詭異而靜謐,周圍因旱魃狂躁而翻滾起來的空氣已安靜下來。像血一樣粘稠又像夜一樣安靜。
細細的一根紅色的絲線的靈氣遊在空氣中,像幽靈一樣纏住旱魃,慢慢收緊,尖細的女聲惡鬼般哭泣的聲音淒厲地吼著,卻像沉入了大海一樣被壓製著。她的身形慢慢變小。卻倏忽間用渾身的氣力掙開了絲線,氣流震動。玉蒼梧空口一窒,悶哼一身。
到底是上古神獸,他小覷了。
此時在私人書塾內聽老先生講課的泠兮卻覺得煩躁異常,似乎皮膚幹燥要裂開一樣。
因家族避世,族長覺世事紛擾帶領族人至這人跡罕至卻鍾靈毓秀之地隱居,家族人丁並不旺,寥寥幾口人家,也未有尊卑,她才幸運得得以讀書。
等到先生講完上一篇,看泠兮失神略微有不悅,便讓泠兮講其可有不通之處。
小女該微微一怔,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道:“先生,近幾月洛陽附近已有三月未有雨,弟子想知旱魃到底是何物。”先生疑慮小小年紀怎會好奇這物,雖說給爾等小時講過上古神話,可也鮮少有人細細探尋過。
但先生也知不能抹殺了孩子的求知欲。
便耐心解釋道:《詩》雅曰:“旱魃為虐,如惔如焚。”“猱形披發,一足行。”黃帝大戰蚩尤時為天女魃,著青衣,發出極強的光熱。她來陣前施展神力,風雨迷霧頓時消散,黃帝終於擒殺了蚩尤。魃立了奇勳,但也喪失了神力,再也不能回到天上。
魃留居北方,從此北方多幹旱,她無論走到哪裏,都被人們詛咒驅逐,稱為“旱魃”。
也是可憐神物呀!
後時光推移人類對神的需求變少,也漸漸沒有了畏懼之心,天女魃逐漸變為醜惡之物各中具體原因也不為凡人知。
泠兮思忖著,謝過先生,可皮膚的灼熱讓她幾乎發狂,難以忍耐。還有依稀內心的不安在呼喚。
下了私塾,她有些失神。
她的夥伴小酒看她這個樣子過來逗他,這丫頭本來就古靈精怪,愛冒險,當下就拉著她要往森林裏鑽,找她失蹤的兔子。
泠兮無奈隻得隨她一起跑到林中,三月未雨,樹木有些幹枯,不覺就走到了較遠的森林深處。認真地低下頭尋找兔子,抬頭已不見了小酒的身影。
泠兮有點害怕,繼續往裏走大聲喊著小酒卻也沒有回應。慢慢的她不自覺地向深處走進去,仿佛裏麵的呼喚就是小酒一樣。
可她不知旱魃因在她身上的靈力而來,兩者相生相克,自然那是旱魃呼喚她。她抵禦著氣流的阻力,往灰暗沉悶的深處走去。
驀然她眼前變得空曠,不見樹木。她眼前的是一個美麗的天神一般的人物,紅衣白發,驚豔妖異。
玉蒼梧得知背後有人,感應倒是那姑娘,來也是意料之中。隻是這姑娘的氣息有些令他詫異和失魂。
朔歌看見她也當即無語也隻是護著她。
旱魃看見他身後的姑娘發狂更甚,因她而出深山,靈氣相克而痛苦,就想吞噬她,現如今隻要吸取了她的靈力自己就可以擺脫束縛了。
可有這靈力必然不簡單。
她凝聚十成的靈力要撕扯泠兮的靈魂。
看見此舉,玉蒼梧執劍向旱魃斬去,旱魃再也支撐不住,縮為人形。
朔歌看他也沒有了反抗的機會,鬆了一口氣,也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就將她收在了禁壺中。
立馬也去看尊上是否有不適。
此時大羅仙界宸霄宮白衣墨發的仙墨綠的眸子微啟。未束發就騰雲落往塵世。
加在她身上的塵禁結界破了。
剛才玉蒼梧雖意圖阻止女魃的最後一擊,但還是承受了她五成的功力,再加上萬年來為那人護法,還未恢複,此時也有些氣虛,但也不妨事。
他緩緩轉身,抬眸,勾起唇。向著這姑娘慢慢走過去,他捏起她的下巴,仔細地看著他她。
閉上眼認真眼感受她的氣息。
這是?他呼吸一緊,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仿佛要從深處把靈魂傾吐出來。
這是他的氣息。他疏忽睜眼,眼底是嗜血的紅的欲望和黯淡。
這氣息如此明顯和飽滿。竟然還有他真身的氣息!
嗬,到底他也是隻能對這小姑娘這麼疼愛。他還真是小看他這昊天上帝了。
嗬,真主還真來了呀,來了也不現身。他感受到了雲層之上的他。
微微挑眉,一隻手輕而易舉地拎起小姑娘。
“乖,小姑娘,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呀,你過來幹什麼呀?”
他笑的誘惑而不可抗拒。身後的朔歌目瞪口呆,尊上雖熱為人隨和,但也不輕易跟人類交談的呀。
……
他一臉黑線,給他娶妻怕不是真的吧。真是怕了怕了。偷眼看看尊上,也是怕了怕了。也不敢問。
泠兮眨眨眼,他想找到小酒,想他能幫自己,就認真告訴了他。“你要找你朋友呀,來跟兄長走,我幫你找。”
他抱著泠兮走出森林,拂袖破了迷霧結界,很快地就到了泠兮的村口,放下了她,摸摸頭:“小酒在家等你呢,快去吧。”
笑得讓人迷醉,又抱出來一隻小兔子:“剛剛看到一隻小兔子,既然你朋友喜歡兔子不如送給她,小酒會開心的。”
看著姑娘欣喜的離開,又在她身上布下了自己的結界。
他笑著抬頭看著上方的雲層,固執而決絕。
不見我,是不想見我,不肯見我,還是羞於見我呀。
他盯著他。
帝俊,你可真有意思呢。
他搖扇,笑著隱了身形。
雲層之上的他眼波微動眼底盡是溫柔,輕笑搖頭,萬年過了,還是這個模樣,真是一點沒變,也還是那樣玩世不恭。那樣絕代風華。
那樣的。
那樣的讓我忍不住想去靠近他。
這不悲不喜的神祗眼底忽然暗淡。
可,我還能再見他,再跟他如萬年前一般嗎。
盡是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