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唐青到高家以來，高德昌第一次看見唐青落淚，也是第一次看見一向順從的唐青如此堅持。高德昌是個外表溫和，骨子裏卻異常強硬的人，說話做事拖泥帶水絕不是他的風格。他把身體端端正正地靠在椅背上，雙臂交叉放在胸前，不緊不慢地說：“你很好，沒做錯任何事情。就報南方財經大學，學財會專業，財務管理工作是公司的命脈，絕不可以交給外人負責。法務方麵有謝氏兄妹幫我們，足夠了。朝陽那邊我去解釋，他將來會到公司管理業務，那時候你可以幫到他。”
    唐青完全不理解高德昌為什麼要他這麼做，他呆呆的端坐在椅子上，大眼睛水汪汪的含著淚，佟朝陽在電話那端爽朗歡快的笑聲仿佛在耳邊回響。北大，北京，是他夢寐以求的地方，他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隻有他自己最清楚。他和佟朝陽的約定，在高德昌的決定前變成了泡影，這意味著接下來的幾年，他和佟朝陽會繼續天各一方。他和佟朝陽亦兄亦友，相知的程度超過了任何人，他不想失約，能陪伴這個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一起讀大學，也是他心心念念的願望。但是，高家的恩情他也不得不報，現在高德昌對他提出了要求，為佟家和高家的事業，為小叔，為朝陽，在這些充分的理由麵前，他還能堅持自己的理想嗎？唐青猶豫了。
    “小叔，我是不是做錯了事情，您告訴我，沒關係，我一定改，還是讓我去北大上學吧……”唐青顫抖的聲音近似乞求，一開口，眼淚便不爭氣的又滑到了麵頰。
    高德昌看著唐青，剛剛還喜悅的臉現在變得委屈和迷茫，心裏不禁暗暗歎道：“孩子，你最大的錯，就是明明是男人，卻長了副絕世容顏。”高德昌歎了口氣，不由分說，讓唐青拿出報名表，當著自己的麵，填報了南方財經大學和另外幾所工商大學的財會專業，其實另外那幾所大學都是為了給報名表湊數填上去的，唐青的成績上南方財經大學實在是綽綽有餘。
    唐青被這突如其來卻異常強硬的決定弄蒙了，他機械地按照高德昌的要求完成了填報。
    高德昌拿起填好的報名表，意味深長的囑咐道：“上學的時候，還是穿伯伯叔叔的舊衣服，不要學著別人打扮，不要太注意個人形象，男孩子最重要的還是要有本事。”
    唐青一臉迷惑的看著高德昌走出房門，一股寒氣從頭頂穿透心髒，他不禁打了個寒戰，似乎明白了原由。
    老宅的書房裏，高嵐拿著唐青的報名表一臉迷惑地看著高德昌問：“為什麼不報北大？”
    “公司規模會越來越大，朝陽和小青將來都會到公司幫忙，朝陽學金融和管理，小青學財會，朝陽願意，小青也同意。”高德昌輕聲解釋。
    “小青不可能同意，他的理想是上北大法學專業，為了能上這所全國頂級的學校，他廢寢忘食的讀書，他不可能放棄報北大的機會，是不是另有原因？”
    “沒有了，就是我需要，他也同意了。”
    “我不相信！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做？”高嵐把報名表重重地拍在書桌上，架在硯台邊的半截墨錠被震得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高嵐從未和二兒子紅過臉，這次是真的急了。從唐青的角度上講，高嵐看得見他的努力，每天深夜亮著的燈，每次大考、小考第一名的成績，凝聚了他多少勤奮和堅持。從學校角度講，唐青若放棄北大名額，將意味著寧海一中失去一個非常重要的名校升學指標，更何況又是全國數一數二的知名高校。要知道，為了這僅僅百分之一的名校升學率，學校老師們要付出多少努力，關鍵是這百分之一還是浪費在校長的家裏，這讓他如何向學校師生交代。
    高德昌低頭坐在旁邊的藤椅上，一言不發，腦子裏使勁思考著如何向高嵐解釋。
    “我不同意，我不允許！開什麼玩笑！”高嵐急得灰白的短發似乎都要一根根豎起來了。
    此時佟佳蘭端著滿滿一碗香噴噴的香腸菜飯走進來，看見父子倆的陣勢吃了一驚，急急問道：“哪能啦？小青在他屋裏哭，你們父子倆又在這裏叫，出什麼事體啦？小青家又要錢啦？不是給過了嗎？”
    高德昌趕緊接過母親手裏的碗，解釋著：“姆媽，不是錢的事，是小青要報南方財經大學，爸爸不同意。”
    “不可能的呀，小青要上北大的，他心裏隻有北大的。”佟佳蘭驚惑地看看高德昌，又看看高嵐。
    “是德昌要小青報的，他說將來有用！”高嵐憤憤地說了一句。
    “啊？你哪能這樣啦？不可以，小青要上北大的。這個事，爸爸媽媽要護著小青的。”佟佳蘭溫和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嚴肅，“你們考大學都是報最好的學校，你為什麼要小青往差著很多的學校報呢？”
    “那所學校不差的，也是很好的大學，專業也是很熱門的，分數要的也不低。”高德昌解釋。
    “那也不可以和北大同日而語的。德昌，是不是有別的什麼原因？”佟佳蘭了解自己的二兒子，他不是個自私的人，他絕不會為了一己私利而耽誤唐青的前程。
    高德昌搖搖頭，為難地歎了口氣。
    “我不同意！”高嵐急迫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唐青報考大學的事情讓他很難理解，也不能接受。
    一向沉穩的高德昌這次也有點心虛了，在他的記憶裏，父母親一直對他和藹尊重，哪裏見過他（她）們和自己急過。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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