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七煞攔住了血幽冥的去路。
    “哦？不擔心祭棺無人看管嗎？不要忘了你們可都簽了黑契的！”
    “不牢你擔心！”七煞的語氣相當地無禮加冷漠，“告訴我，你剛才和夜說了什麼？”
    “沒什麼啊！”血幽冥一副悠然的樣子，似乎並不買賬。
    “夜為什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她又為什麼……為什麼一把抱住戚星？你說沒什麼，怎麼可能！”
    “七煞，怎麼說我都是血都的都主，你這樣質問我，是不是太不給麵子了？”血幽冥的語氣很柔，卻有一種讓人不得豎然起敬的威嚴。
    但是，七煞也一點兒也不買賬：
    “廢話！我管你是誰，我隻想知道你對夜說了什麼！”
    風依然很大，吹得船上滿是水珠。
    族長忙著在各處安排，看不到一樓的場麵，否則肯定要急壞了。
    試問，誰有這樣的膽子，不但擋著血幽冥的路，還一副怒目圓睜地樣子瞪著他。但是，說來也奇怪，血幽冥似乎並不介意。這麵前若換做是別人，可能早就身首異處了。
    “嗬嗬嗬……有趣！”片刻，血幽冥似乎投降了，“我隻不過跟她講了一個故事。”
    “什麼鬼故事？”
    “關於她自己的故事！”
    七煞一臉不罷休的樣子，血幽冥則不緊不慢地繼續：
    “既然是關於她的故事，總是要提提她最關心的，比如……孩子！”
    “難道戚星是她的兒子？”
    “嗬嗬……反應很快嘛！”
    七煞的眼中沒有了憤怒，取而代之的是憂傷，他終於明白第二夜為什麼像掉了魂一樣。
    第二夜的過去，他清楚地知道，包括這二十年間不停尋找自己孩子的下落。她的痛苦，他看得到，她的失望，他也目睹著，可是，她從來沒有放棄。
    就像她自己說的：
    “或許這樣活著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見見我孩子吧。不管多久，總有一天會見到的。”
    七煞轉過頭，望著樓下，第二夜還沒有鬆開戚星，依然緊緊抱著。
    他的心裏依然難受，卻是因為第二夜的難受而難受。
    他的眼中，依然有淚水，卻跳躍著喜悅和感動。
    血幽冥一直都看著七煞，看著他的變化，從將近絕望的邊際，到此刻躍動的欣喜。
    他的眼中閃爍一抹憂鬱，低沉地聲音打斷了七煞：
    “七煞，有些人，是我們永遠都不能去愛的！”
    說完，血幽冥便越過七煞，進屋了。
    七煞沒太聽懂，但無所謂。
    風漸漸停了，船上也沒有落水珠了。
    經過一道長長的轉彎，船繼續前行。
    之後，月依然著它的輪回。
    船上卻有了一絲微小的變化。
    “戚星，你累不累？”
    “戚星，過來休息一下，吃點小點心。”
    “戚星，你的衣服有些舊了，我去船艙拿了一些布，不過隻有黑色的，你……”
    ……
    自從那日，被第二夜抱過以後，戚星就覺得怪怪的。
    第二夜整個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動不動就對他噓寒問暖的，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一開始，他就覺得不好意思，每次第二夜和他湊得那麼近，他的心就亂跳；第二夜一講話，他的心就像平靜了，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雖然一連幾天，第二夜每天都不下幾次地找他，可是，他依然會覺得緊張。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第二夜是存在好感的。
    是除了月三娘之外，第二個令他這樣心跳亂麻的女子。
    自然，第二夜的示好，讓他覺得很幸福，很滿足。
    可是，為什麼，他總是覺得怪怪的！
    他明明感受到第二夜對自己的好，可是，那種好，似乎不是他所認為的那種，是一種很奇怪的，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怎麼出描述，直到：
    “第二姑娘啊，又給戚星送點心啊！你也太寵他了吧，比我孩子他娘，還要會寵人！”
    族長看著第二夜端著一盤點心朝戚星走去，便笑著在那裏說。
    這本是一句無心之言，但卻讓戚星如夢初醒，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感覺。
    第二夜現在給他的感覺，就是娘親疼愛兒子的感覺。
    突然間，他隻覺得心口好難受，還有一種被玩弄的憤恨。
    “噼裏啪啦”
    戚星將第二夜遞過來的點心打翻在地，便進屋了。
    “戚星！”
    第二夜不明就裏，但也不生氣，反而很擔心戚星，也想要跟著進屋，但門被戚星壓住了，第二夜進不去，她隻能在門外不停地喊：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戚星！你怎麼了？戚星……”
    然而，不管第二夜怎麼喊，戚星都沒有開門的意思：
    “我隻想一個人靜靜！”
    第二夜便沒有在喊了，在甲板上收拾那些翻倒地點心，七煞過來幫忙，想說些話安慰，但眼見第二夜一聲不吭地樣子，他還是什麼話也沒有說。
    第二夜沒有將點心送回餐房，那些點心，都是她跟著廚房的師傅做的。看著零零碎碎的點心，第二夜的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嗯，很好吃！”
    不知道什麼時候，血幽冥拿過盤中的一塊點心，往嘴裏一塞。
    第二夜沒什麼心情搭理血幽冥。隻是看了一眼盤中碎碎的糕點，有些髒了，也沒有形了。於是，就將盤子端起，想將糕點倒進江裏。
    但才抬起手來，就被血幽冥給阻止了：
    “扔了，怪可惜的！不介意的話，我就拿走了！”
    血幽冥這哪是什麼商量的口氣，一把將第二夜手中的盤子拿下，生怕一個動作慢，就這麼全進江裏了。
    一拿到手，血幽冥將又塞了一塊點心，雖然糕點早已不成樣了，但他吃樣子很優雅，仿佛在咀嚼不是破碎的糕點，而是什麼美味。
    “都髒了，不要吃了。”
    “沒有啊，真的很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心軟的關係，看著血幽冥一口一口地吃那些糕點，第二夜有些不忍，說了一句她自己都很難理解的話：
    “我再去幫你做一份好了！”
    於是，血幽冥跟著第二夜進了廚房，此時正值休息時間，廚房裏一個人也沒有。第二夜拿起了材料，開始做，血幽冥則在一旁看著。
    “你跟來做什麼？”
    “怕你反悔啊！”
    “那你都看到了，我都開始了，你可以回房了，等一會兒我做好了幫你拿過去便是！”
    血幽冥好像沒聽到一樣，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
    “不如，作為報酬，我再講一個故事？”
    第二夜不吭聲，血幽冥便開始了他的故事：
    “還記得我說過吧，每個人從一出生就注定了一生。其實妖也一樣。幾千年前，有一隻妖自小神力非凡，長大後的他也依然如此。在鬼域，一聽到他的名字，沒有一個人不敬畏的。
    但是，他卻偏偏愛上了人類，一個專門來獵殺他的人類。那名女子有著一種令人說不出的魅力，她孤傲，比這個鬼域的妖還要孤傲。
    然而，愛情這種東西，真的很奇怪，一旦愛上了，就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不論對方是好是壞，都不管不顧的。
    孤傲如她的女子，最終接受了妖的感情。
    知道她是怎麼改變心意的嗎？”
    血幽冥，停了一會兒，他可不想自己一個人在那裏唱獨角戲。
    “她怎麼就改變心意了呢？”
    “嗬嗬……”不知道為什麼，聽到第二夜的話，血幽冥有一絲竊喜，
    “因為妖說了一句話，他說：
    如果不能得到你愛，那麼就讓我死在你的手裏，讓你生生世世都記得我。
    知道嗎？有的時候，人真的會不知不覺喜歡上另一個人。
    說不上為什麼，也無所謂對方是怎樣的身份，甚至可能曾經還是仇敵，但是誰能說得準呢，對不對？”
    血幽冥看了一眼第二夜，不確定他是否明白自己說的是什麼，就連他自己也有些糊塗了。
    “給！”
    第二夜不由分說地將一盤秀色可餐的糕點遞到血幽冥麵前，跟著就直接出了廚房。
    血幽冥幾乎是在慌忙中接過那盤糕點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但不理會他的話，居然還敢這樣將東西搪塞過來……
    一雙血紅的眼睛，不知不覺地眯成了一條線，隨手拿起一塊糕點塞進嘴裏，很軟、很酥。
    第二夜出了廚房，便回到了二樓，戚星依然在房裏，她不知道是該敲門，還是就這樣一直站在門外。
    剛才血幽冥說的，她都聽得很清楚，也聽明白了其中的話。
    她才意識到，至今，隻是她單方麵地知道他是自己的兒子。戚星不但不知道，或許還如血幽冥所說的，可能……
    突然間，她覺得事情很麻煩，一時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茫然間，她望向了端坐著七煞，可惜她不知道怎麼開口：
    難道要告訴他戚星是我兒子，可是我卻令自己的兒子愛上了我？
    第二夜說不說口，更何況，這也隻是一種可能！
    黑夜如常，月亮又升起了。
    第二夜在甲板上了站了一夜，七煞雖然一直都沒有吭聲，也沒有來問第二夜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看了她一夜。
    “對不起，夜！我能做的，隻能是這樣了。隻是希望他能想明白吧！”七煞暗自寬慰著。
    就在月亮終於落下的時候，門開了。
    第二夜像是彈了一下，睜開眼，但依然扶著欄杆站著，不敢回頭，她還不知道怎麼和戚星相處才不會增加更多的誤解。
    沒想到是，戚星主動來找她：
    “夜！”
    戚星占到了第二夜的身邊，也看著遠處的天空。
    “不要轉過臉。在我沒有把話說完之前，都不要轉過臉來。”
    第二夜緊扶著欄杆，看著遠方。
    “知道嗎？以前，三娘還在的時候，我就一直暗暗喜歡她。雖然我知道她不會喜歡上我這種亡命之徒，她喜歡像周清侯那樣可以給她安全感的男人。可是，我依然傻傻地守著自己的心，我也不奢求有一天她會愛上我，隻要能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就可以了。
    三娘死的時候，我的很傷心，一心隻想跟他去。可惜，她說要我好好聽你的話，還說你其實很可憐，要我像守護她一樣去守護你。
    我以為，那隻是她拒絕我的借口，就連死都不願我留在他身邊。
    我卻一直責怪你沒有救三娘。好像從我們認識以來，我都對你很冷漠。
    其實，我是害怕。
    害怕自己和你靠得太近，你的瀟灑、你的無畏，還有你對三娘的好，都讓覺得你很特別。
    特別到，居然還在夢中見到你。
    你是除了三娘之外，第二走近我夢裏的人。
    如果說，三娘在我的心裏建了一幢房子，那麼你……在我的心裏種了一棵樹。
    那棵樹，似乎每一天都在長大。
    我想，現在，這個樹已經大得快容不下我的心了。”
    第二夜無言地哭泣著，但始終遵守著約定，沒有回過頭去看他。
    “你不要哭，我不想每一次都看到我愛的人哭泣。但是，我很高興，因為你是唯一一個為我而哭的女人。
    其實，我一直都渴望被人愛，也想知道被人愛著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這些天，我體會到了。
    謝謝你！
    所以，你願意……”
    第二夜簡直要崩潰了，她要怎麼去挽救。
    突然間，她很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發現戚星對自己的感情，那麼或許結果就不會像這樣糟了。
    她有一種衝動，想逃跑，就算她再堅強，也沒有勇氣聽自己的兒子對自己告白。
    但是，她的理智告訴自己：
    逃避不是辦法。
    於是，她頂著撕心裂肺的疼痛，閉上了眼睛，傾聽這最後的判決。
    “所以，你願意……一輩子都這樣愛我，像一個母親一樣愛我嗎？”
    刹那間，第二夜還有些懵懂，不敢確信自己聽到的是不是自己的幻覺，然而，又一次：
    “如果你願意像母親一樣生生世世愛著我，那麼請你轉過身來。如果，你不願意，那麼請你背過身去。
    我想一時間，我還沒有辦法承受失去被愛的……”
    “我願意！我願意！”
    第二夜淚流滿麵地轉過身去，緊緊抱著戚星。
    雖然，戚星的話被打斷了，但是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講什麼。
    “我願意一直都這樣照顧你、愛護你，你不會在孤單，也不用擔心沒有人愛你。就算我們一直都這樣活下去，我也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戚星，相信我，相信我，你以後都有人愛的！”
    此刻，戚星的眼淚也早已一塌糊塗，他終於展開雙臂，將第二夜緊緊擁入懷中，不去想過去，隻想未來。
    一直坐在甲板上的七煞，已經站了起來，在不安中站了起來。
    七煞對著戚星頭讚賞的目光，戚星笑著回應，眼中滿是感激。
    這一次，若不是七煞告訴他，自己其實就是第二夜兒子，他可能沒有那麼快能想通，也沒有做出這樣決定的決心。
    他也早就該明白，即使不是這樣，第二夜心裏的那個都不會是自己。
    既然這樣，或許這樣才是最完滿的結局。
    愛有很多種，親情之愛也是一種。
    戚星相信第二夜，相信她的愛，偉大的母愛！他會好好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愛的！
    “要不要喝杯茶？”血幽冥猶如幽靈一般，出現在七煞的身邊，讓他嚇了一跳。
    “說服那家夥應該費了很多口舌吧。喝一杯吧，很潤喉的！”
    “不用了！”
    “不要以為這是在幫第二夜。或許將來有一天，你會後悔。”血幽冥說著喝了一口茶，“嗯，果然很潤喉！”
    “哎！不是你泡的嗎？”
    “是族長讓我拿過來的！我才喝了一口而已。”血幽冥將自己喝過的茶遞給七煞。
    七煞無比無奈地看了一眼血幽冥，進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