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菲，98分，全班第一名。數學男老師把左小菲的卷子舉在胸前，眼睛裏閃著光說。
    每周二下午是全年級統一考試的時間，先交卷子的同學可以早點放學。
    你們瞧瞧人家，這麼“關火”，你們以後一定要多向她學習嘛。有的同學，上課不要說話，要不你下課說些什麼啊。
    底下傳來陣陣笑聲。數學唐老師是才從四川轉過來的老師，所謂的“關火”就是很厲害的意思，而左小菲的名字也在唐老師不標準的普通話下變成了左小“肥”。
    繼老羅被評為“最不靠譜”的老師之後，唐老師也不幸被評為“最好脾氣”老師，因為不管同學們做什麼出格的事，他都不會發脾氣。
    因此聞虹改變了她的說法。現在的說法是，能攤上老羅和唐老師這樣的組合就算現在死掉也值得。
    試卷發下來的時候，左小菲瞟了一眼扣去的2分，是最後一道大題的最後一步，也就是她急急忙忙寫下的數字。
    哎，本來應該滿分的。左小菲歎了口氣。
    左小菲你說這樣的話真欠扁……聞虹一臉嫌棄地看著左小菲。
    我欠扁？我倒要看看你得了多少分。左小菲壞笑著，沒等聞虹反應過來就一把拿過卷子。
    唉？88分，不錯啊，比上次進步不少。左小菲拍著聞虹的肩膀鼓勵著她。
    我跟你說啊，聞虹把嘴湊到左小菲耳邊，像是要咬掉她的耳朵，本來是66分，我拿紅筆改了一下，應付我爸媽用的……
    左小菲把卷子又拿近了一些，確實有修改的痕跡，蚯蚓一般的彎曲著，筆水的顏色明顯淺了很多，不自然地和唐老師優雅的筆跡銜接著。
    左小菲本來想說，這樣肯定要被看穿的，但是最後她也沒忍心說出來。
    北方城市的春天總是特別短，但天氣卻極其不穩定，不斷地變化著。運氣不好的時候還可能刮起沙塵暴，整片天空都被沙子覆蓋，空氣隨之被染成了灰黃色。
    最令左小菲頭疼的還不是滿天的黃土，而是彌漫在空氣中的柳絮。因為沙塵暴雖然來勢洶洶，但去的也快，而柳絮則要飄上好長一段時間。就像一隻螞蟻慢慢啃噬自己的身體，雖然每天隻啃一口，可是卻不斷刺激著自己的神經，在長期的痛楚中體會快要瘋掉的滋味。
    左小菲從窗戶看出去，外麵的柳絮明顯比昨天多了許多。記得有一次生物老師給大家看過一部短片，內容是有關生活中的微生物的。當同學們看到水中遊動的種種種種時，都趕緊捂上眼睛，嘴裏還不停念叨著“真惡心，以後不喝水”之類的話。
    如今的柳絮就像水中的微生物，在空氣中上下左右飄動著，使原本就被汙染的空氣變得更加粘稠，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呼拉一聲貼在行人的身上。
    即使是如此糟糕的天氣，但還是要回家。左小菲捂著鼻子跑出校門，那些柳絮在自己的身體上輕輕地滑過，有些還粘在了她的頭發上。
    終於跑到了自己家附近，柳絮的數量明顯減少了，但周圍卻變成黑壓壓的一片。
    也許是我們這些樓太破，連這些討厭鬼也不願意來。左小菲在心中自嘲著。
    上樓梯的時候，左小菲終於把手從嘴和鼻子上拿下來。
    又是這樣的樓梯，這樣的樓道，這樣的味道。左小菲習慣性地側過身穿過樓道，任憑混合的味道刺激著自己的鼻子。
    走到隔壁的叔叔阿姨家的時候，左小菲刻意慢下腳步，因此鞋底和地麵發出的響聲也逐漸變緩。
    老公，過幾個月咱們就能搬走了。屋子裏的女人說到。
    是啊，離開這個鬼地方，根本就不是人住的，等到時候咱們搬去新樓，就把我媽接過去一起住吧？一個男人輕聲說道。
    什麼？你再說一遍試試！女人的聲音變得尖酸刻薄，你給我聽好了，你要是把你媽接過去了我就不過去！我看看你選誰！
    你聽我解釋……
    你放屁！你以為你是誰啊？
    ……
    後麵的內容左小菲沒有聽清楚，因為摔東西的響聲淹沒了說話聲。
    也就是說，自己的隔壁即將變成一間空房子。
    左小菲歎了口氣，她已經習以為常了，隔壁的兩口子基本沒有心平氣和地說過話，每天都要吵一架。她拿出鑰匙開了門，依舊對著外婆的遺像說了句“我回來了”，而外婆仍然在衝著左小菲笑。
    夏天快到了，可是我的家為什麼還像冬天一樣寒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