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一場寂寞憑誰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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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張宅的時候,恰逢開飯時間,卻不見天承,問了小丫頭才知道,天承晚上有應酬,剛來過電話,說晚些回來。儀芬隻得陪著兩位老人家吃了些,又回到房間裏胡亂吃了些點心。
天漸漸黑了下來,卻不見天承回來,儀芬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錢夫人白天裏說的話。心中一下子亂了起來,輾轉睡不著,索性起身,在房裏開了個小燈,看起書來。
門外突然有動靜,儀芬趕忙開門,見是天承,忙上前去替他拿下包。湊近身才發覺天承身上一股酒氣,人倒清醒。
“怎麼喝了那麼多酒?”儀芬皺皺眉頭,天承笑著回答道:“和幾個老友多聊了一會,他們硬說婚宴上沒喝盡興,要我今天補過。”
“他們那些話你也能信?這喝酒哪天能喝得盡興?”
“這我知道,不過是幾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哪能駁了他們的麵子?”
“我去做碗醒酒湯。”儀芬要走出門,天承拉著她說:“不必了,喝過了,睡一覺就沒事了。”說罷,拉著儀芬進屋,輕輕地關了門。儀芬也沒再問什麼。
天承見角落的落地燈開著,便問:“你在看書?”儀芬點點頭說:“睡不著,就起來看會書。”
“往後,不要用這麼暗的燈看,眼睛要壞的。”儀芬點點頭,天承又道:“你是最愛看書的,如今,你倒是沒法去念書,真的是難為你了。”
儀芬笑著看著天承的眼睛說:“有你在我身邊,要我舍棄什麼都可以。”天承聽了長歎一聲,將儀芬摟在懷裏,儀芬雙手環抱住天承的腰說:“今天碰到了錢夫人,開了幾句玩笑,我心裏卻怎麼都放不下。”
“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儀芬頓了頓說:“你會不會像別的男人一樣,被那白薔薇勾去了魂?”天承聽了,身體僵硬在那裏,過了會說:“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怎麼可能?這才結婚幾天,你就在這裏吃幹醋。快,將這些亂七八糟的都忘掉。”儀芬聽了天承這麼說高興地笑了笑說:“嗯,我以後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第二日一早,送走了天承不久,蔣太太的車就來接儀芬。到徐記布莊的時候也才上午,正是最熱鬧的時候,路上車水馬龍,行人往來。黑色轎車轉過幾個彎,進入一個小胡同,外邊頓時安靜了下來,隻有弄堂裏婦孺的聲音。儀芬正觀察著,車突然停了下來。蔣太太說聲“到了”,兩人下了車。
徐記布莊的門麵很小,若不是熟客,一定找不到。門的右邊有塊木牌,上麵是紅色的油漆寫的“徐記布莊”四個字,字不大,但個個蒼勁有力。走進去,裏麵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前麵是個櫃台,老板已等在那裏。
布莊老板見是蔣太太很熱情地打招呼道:“哦喲,是蔣太太啊,幾日不見越來越年輕了。”
蔣太太笑著回答說:“哈哈,徐老板,幾日不見,你的嘴是越來越甜了。我說這幾天蜂蜜的價格怎麼漲得那麼高呢,原來是徐老板屯著貨,往自己嘴上抹啊!”儀芬聽兩人的調侃,也笑了出來。蔣太太又忙為徐老板引薦。
“哦,原來是二少奶奶啊!二少奶奶光臨小店,可是蓬蓽生輝啊!”徐老板道。
“我們啊,不是衝你來的,我們二少奶奶啊是衝著沈師傅的手藝來的!”蔣太太道,“順便啊,照顧照顧你的生意。”
“好,好!兩位來得正巧,昨天才來了兩匹新的料子,要不要看看?”徐老板說罷,就從裏頭拿出了兩匹料子。
“喲,這紫色配二少奶奶正好看呢!二少奶奶皮膚白,配上紫色真是絕配啊。我看這匹青色的倒像是給蔣太太專門準備的呢!”徐老板笑著說道。
儀芬仔細看了看那匹紫色的,上麵的花色倒是簡單,零星的繡花,不過顏色倒不失穩重。儀芬笑著說:“這布卻是不錯,就用這匹布做件衣裳吧!”
“還是做件旗袍吧!你穿旗袍樣子很好看的!”蔣太太說道。儀芬搖搖頭,剛想分辨,沈齊然從裏屋走出來,他見是蔣太太就到招呼道:“我在裏麵就聽見外頭熱鬧,我說是誰呢,原來是蔣太太,難怪這麼熱鬧。”沈齊然又對儀芬說:“二少奶奶還是做旗袍吧,過兩天商會選舉這種場合總是要出席的,再配上一個狐皮坎肩,就更好了。”
“呀,還是沈師傅眼光好,說得一點都沒錯。既然這樣,那沈師傅,還不快點做呀!”蔣太太笑著說。
沈齊然點頭,又問蔣太太:“蔣太太的那匹綠色料子要做什麼?”
蔣太太說:“還沒定,還要回家問問。”沈齊然聽了,略微思考一下,說:“那好,等決定了,再來告訴我一聲就是了。”
蔣太太點頭說:“那好,多謝了。還要麻煩徐老板幫忙把這料子送到家裏去呢!”
吃過晚飯,天承從公文包裏翻找出一條鏈子,是純金的細鏈條,掛件是朵花的形狀,像是月季,花蕊鑲嵌了顆淡粉色的珍珠。天承從儀芬身後替她戴上,然後將儀芬拉到鏡子前。儀芬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頸中的鏈子還真是美。天承從身後環抱住儀芬,將頭深深地埋在發間,問:“喜歡嗎?好看嗎?”儀芬連忙說:“喜歡!好看!”酒窩裏是甜甜的幸福。
天承又說:“過兩天商會選舉就戴這條吧!”儀芬點點頭。
“今天蔣太太和我去做旗袍了。”儀芬說著小心地從鏡子裏觀察天承的反應。天承說:“這挺好的,往後交際總是要些體麵的行頭的。你這樣和那些太太小姐們一起出去玩玩,總比窩在家裏好!”儀芬見天承並未反對,反倒是相當支持,儀芬放下了心。
晚上的弄堂,來往的人不多。夜色中有兩個人行色匆匆,其中一人還帶著一匹布料。這兩個人就是徐老板和沈齊然。兩人在一個門洞停下,徐老板敲了敲門,裏麵有人來應門,見是徐老板,看了看四周無人,就將徐老板請了進去。
“老徐啊,你來啦!”蔣太太在家裏已經褪去白日的貴婦裝束,換上粗布衣卻和個普通少婦沒有什麼區別。
徐老板坐下來,將手中的布匹放在桌子上。蔣太太示意下人取來剪刀,用剪刀剪開中間的硬紙板,中間竟是空心的。徐老板從中間抽出一張紙條,上麵是藥品的清單。蔣太太將洞挖得更大一些,沈齊然將布匹豎起,把裏麵的藥品小心地倒出。蔣太太見了這些藥品,興奮地說:“老徐啊,有了這些藥品,老家就有救啦!”
徐老板微微笑著說:“這些藥可花了我不少功夫啊,齊然也出了不少力。多虧了他的手藝,那些夫人小姐的都來找他做衣服,我們才會有這麼多的情報啊!”
蔣太太轉向沈齊然說:“我早就看準小沈是個人才,手巧不說,還是有文化的,腦子還活絡,我們很多藥品送出去都是用他的主意呢!”
沈齊然道:“蔣大姐謬讚了!”
蔣太太又說:“今天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二少奶奶,你知道她是誰吧?”
沈齊然說:“知道。是張理事家的二少奶奶。”
蔣太太接著說:“張家權利大可遮天,這二少奶奶的娘家是內定的下屆商會主席,將來財力也是數一數二的。如果能好好利用她,我們不僅可以用低價買進我們要的東西,還可以拿到送出去的通行證。”蔣太太觀察了一下沈齊然的表情,又說:“隻是利用而已,小沈千萬不要陷進去。”沈齊然愣了愣,低下頭說:“知道了!”
蔣太太說:“二少奶奶的旗袍做得特別一些,若是商會選舉的時候你能一舉成名,還可以為將來鋪下許多路。”
回到裁縫鋪,沈齊然和徐老板道了晚安,回到自己的房裏,卻沒有睡著。看著天空中的半輪月,腦後中反複著蔣大姐晚上說的話。“隻是利用而已,小沈千萬不要陷進去。”“隻是利用而已,小沈千萬不要陷進去。”
不要陷進去,沈齊然喃喃道。突然坐起來,拿出剪刀,將桌上的布料跟著儀芬的尺寸開始裁剪起來。一刀剪下去,裁出完美的弧線,這像她的長發微卷。沈齊然嚇了一跳,忙搖頭,想要將這想法甩出去。蔣大姐才提醒過,現在又在胡思亂想了,怎麼可以。
沈齊然將剪刀放下,卻無法將心了影子放下。真希望現在有人可以將自己敲暈,就這樣暈睡過去。
反正睡不著,索性爬起來接著裁剪。如果要胡思亂想,就今天一下子都想光,明天開始就不去想這些了。打定主意,沈齊然拿起剪刀接著裁剪起來。就放縱自己這一回吧,也就這最後一個晚上了。沈齊然這樣安慰自己。
幾乎熬了一個通宵,到破曉時分才睡下的,沈齊然倒是倒頭就睡著,也沒有夢。第二天早上被徐老板叫醒時,布莊來了位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