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紛紛擾擾的京城  第二章 5.清伶堂主(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54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文廷式心亂如麻,哪能呆住?拉張謇出門,去往城東。
     拜訪的這個人,是名士裏的名士,——盛昱,京師“後清流”領袖人物,現為國子監祭酒(相當於現教育部部長)。他的一張奏折,曾震驚天下。
     盛昱乃天潢貴胄,隸滿洲鑲白旗,肅武親王豪格的七世孫。光緒十年,歲在甲申。慈禧太後正逢五旬萬壽,結果中法越事起,生日黃了。該年三月,法軍攻打廣西北寧,雲南巡撫唐炯、廣西巡撫徐延旭潰軍而逃,禦史們追究戰敗之責,打頭的便是此人。盛昱的折子,萬沒想到引發了一場風暴。慈禧借此把恭親王為首的全班軍機一把擼,在大清曆史上,絕無僅有!恭王一去,醇王繼代,情形急轉直下,奸臣滑才紛紛湧入從中央到地方的重要職位,溜須拍馬、使奸耍滑盛行。
     盛昱家裏,早等著兩個人。一個是文廷式的江西老鄉陳三立,現任吏部主事,寬額長臉,身瘦有力。二人光緒五年在江西南昌應鄉試時相識,當時皆不中,三年後參加順天鄉試同中舉人。而陳三立涉了把大險。他竟然不以八股文而以散文體作答,初選遭棄,多虧主考官陳寶琛複查,才選上。這個陳三立以後在詩學上達到了至高境界,成為同光體贛派代表人物,譽為中國最後一位傳統詩人。《圍城》中有一個董斜川,原型即是此君。後來文廷式在危難中遭遇的許多事,都與陳三立和他的父親湖南巡撫陳寶箴息息相關。
     另一個人,叫誌銳。名聲不太響,有個響妹子,便是珍嬪。
     張謇與他們一見如故。盛昱問了不少關於朝鮮的事情,尤其是壬午之亂(1882),抓拿朝鮮大院君的事。張謇是當事人,可談甚多。
     “捉放大院君,就跟上集抓隻豬,朝鮮難道死淨人了?”陳三立問道。
     “就是死淨了!國君不尊賢納士,國力軟弱,這個國家的人還算什麼人?即便有一兩個勇士,也是形銷氣餒。國家既不讓他們發揮,也不以他們為榮。”眾人默視,似乎說的自己。
     “朝鮮自光緒八年來的兩大亂事,——壬午兵變和甲申政變,都是一個原因,國家太窮。而窮的原因,是當政者愚昧,眾官宦腐敗,製定不出什麼高明的國策。比如說閉關鎖國這事,東北亞三國清國、朝鮮、日本都曾經是死死關閉,拒不讓外國踏入。其實一個國家的強盛正在於貨物在地球各國間的交流,互補盈缺,各獲其利。後來日本開放了,這個開放雖被美國炮艦逼開,但隨即借鑒歐美理國經驗,實行明治維新,既改革政治,也調整經濟,結果國力迅速壯大。而我們國家和朝鮮,也是被逼著開關,但政策跟不上,必失其利。再轉過來說朝鮮,壬午兵變是因為閔妃一意信任日本人,讓他們訓練日式軍隊,享受高待遇,本地軍則連肚子都吃不飽,結果積怨爆發。要是朝鮮強大,又何必請日本人;要是朝鮮富有,發給士兵的餉米又怎麼會變黴摻沙?至於甲申政變,很明顯是日本勢力強力壓縮朝鮮所致。弱國之弱,到了一定時候不禁風吹,任人擺布。所以,壬午兵變的時候,大院君被抓到清國;甲申政變之後又送他回國,都是政治角力的必然……”
     “受教!”盛昱起身深施一禮,“季直不愧久曆風沙,理論如此透徹,請受我一杯。”陳三立和另一位來客也一起舉起杯子,與張謇相碰。
     文廷式說了有人要整他的事。
     “狠!”盛昱拈起一顆花生米撚去外皮,扔進嘴裏磨成細末,“小人專門害君子,君子務必防小人。諸位怎麼看?”
     陳三立說:“叫他們來查。芸閣受星海之托照料龔夫人,兩個並沒什麼。很多人可以作證。”“星海”即龔夫人的丈夫梁鼎棻,自光緒十一年因彈劾李鴻章被連降五級離開京師返鄉後,一直沒有回來。“可惜裴村沒來,他涉的案子多,說不定有好辦法。”
     裴村是誰?張謇瞅瞅誌銳。
     誌銳用那漂亮的北京話回道:“他叫劉光第,跟伯嚴是死黨。”伯嚴是陳三立的字。
     盛昱已經有了主意,道:“我事包我身上,保管他老老實實,半個屁不放!”
    話太滿了,不是盛昱平常的風格。不過他曾以一張奏折引發政治大風暴,別人也不敢輕易懷疑。他掏出表來,已是巳正三刻。起身出園,頃刻回來,大笑道:“辦法出來了。”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