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驚天  第二十六章莫待花落空折枝(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7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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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柔柔的灑泄而來,錯落在繁複的枝頭,將葉影兒映的更加的繁重,夏日的日頭總是毒的很,這還怎是苦了她們這些做苦力活兒的奴才們了,香秀在樹下仔細的搓著雅荷那件特名貴的雪紡薄絲紗衣,上麵沾著些許的血跡,還有乳白色的粘稠物,散發著淡淡的腥味兒,香秀皺了皺姣好的眉毛,沾了些皂角水仔細的洗著,雅荷這幾日的衣裳特愛髒,而且髒的都很惡心,香秀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洗這種東西還真是為難了她了,聽說,雅荷登台第一日是被一個劍客包了下來,此後幾日一直都被那劍客給關在房裏折騰著,到了用膳的時候會有專人將膳食放在門外,讓他們自己去取。
    姑娘們全都私下的談論著,說雅荷可能被折騰死了,也有羨慕的,說雅荷竟然這麼的好命,一登台便遇到個這麼生猛的,直歎自己的命不好,自己接的都是些容易泄的,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的。
    香寶聽說這件事以後也沒有多大的反映,隻是象征性的幸災樂禍了下,然後便開始發起呆來,整日的發呆,什麼都不幹,虧得花媽媽曾經吩咐下來過香寶是特別的,若不然照著香寶這樣下去,遲早被周嬤嬤和李嬤嬤給活活打死。
    香寶最近反常的很。
    香秀說不出來她哪裏反常,隻知她再也不像平日那般的愛鬧騰,惹事,現在的香寶安靜的可怕,有的時候一日都不會發出個聲響,看了實在讓人心驚。
    那日香寶說要晚上出去上茶館品茶,卻隻是說說而已,並未真的去,香秀反複思量了一下,直覺的香寶是在敷衍她,香寶那日究竟是如何,為何那麼的失常,問她的時候,她眸光閃爍,分明便是有意滿她。
    香秀仔細的將那衣物搓洗幹淨,然後晾在竹竿上,細致的擺弄著衣裳,生怕弄出條褶皺來,這雪紡紗可是名貴的很,若是她一不小心的給弄出了什麼岔子,雅荷定會饒不了她的,輕的是被雅荷給打一頓,重的就說不定將她賞給龜奴們玩弄了,一想到此,香秀更是驚了一身的汗,自己伺候雅荷也有兩年了,雅荷的脾性她是知道的,太過囂張,太過殘忍,太過善妒,仔細來說,香秀是欣賞香寶的,香寶可以毫不畏懼的麵對雅荷,在雅荷要甩她巴掌的時候,敢伸手攔住,但是她香秀不能,香寶有一身好武藝,自是可以自保,她香秀隻會舞針弄線,別說是武功了,就連挑一旦子的水都有些筋疲力盡。
    她出生的時候爹曾經找人來給她算過命,那算命的是一個老瞎子,那老瞎子說香秀命格不好,在十八歲的時候會有一劫,避過去了,就會平步青雲遇貴人,比不過,恐怕便是要香消玉殞了,香秀自是不信,這茅山道士說的話,信不得,眼看著就要過十八歲的生辰了,香秀不禁搖頭輕笑,爹娘早就不要她了,閨女是賠錢貨,把她送進來當個丫鬟都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沒有讓她去當婊子都已經是格外開恩了,爹娘是做人伢子的,做著做著竟然連自家的女兒都賣了出去,真是諷刺,香秀垂了垂睫毛,起身呼了口氣,伸了個懶腰,然後漫無目的的四處亂逛,反正近幾日香寶安靜的不像話,不會來打擾她,她也沒有什麼太多的活兒幹,四下走動走動還是好的。
    “香秀!?”身後是驚喜的呼喚。
    香秀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頓住了身子,僵硬的不再邁出一步,他怎會回來?不是走了麼……
    身後的人立刻追了上來,二話不說直抓著她的手臂問道“近幾日過的如何?是不是忙的緊?”
    香秀艱難的動了動唇,勉強擠出一抹笑來“不是……這幾日不忙……”
    話還沒說完,便被人一把的抱在了懷中,摸著她的發,喃喃道“無事,隻要見到你便好,幾日不見,你瘦了,可是雅荷又為難你了?”
    香秀不習慣的掙紮退開,攏了攏腮邊的烏發,搖了搖頭。
    那方才抱她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青年,身形有些消瘦,但是眉宇間對香秀的疼愛之色是掩不住的,那青年名叫張和,是帳房的管事先生,他看上香秀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
    香秀卻是對他冷冷淡淡的,說實在,一個青樓的丫鬟,最終的下場隻有兩條路,一條便是有人替你贖身,給人家做房妾室,二條便是配給樓裏頭的小廝或者龜奴,好些丫頭都羨慕著香秀,有這麼一個長相順眼,身份匹配的男人來照應著,可是香秀卻不甘,她從小便堅信自己是一隻鳳凰,她的夫君將來定要是人中之龍,遲早有一天會輕裘緩帶,鮮衣怒馬的來找她,香秀自小抱負極高,見慣了那些身邊的人為了錢財而奔波,她那個時候便暗暗發誓,定要找個好夫君,讓自己永遠不會因為吃穿而憂愁,她要讓所有曾經將她踩在腳底下的人,都哭著來求她放過他們……
    香秀一直不曾放棄過這個念想,即使她現在隻是個丫頭。
    而張和,是萬萬入不了她眼的。張和太過平庸,平庸的讓她無法忍受,她不想庸庸碌碌的過這一輩子,就算不是轟轟烈烈,那也要風生水起。
    張和溫柔的將香秀的衣襟拉了拉,嘴角微勾“以後見到雅荷定要小心些,這女人潑的緊,吵起架來是不講理的。”
    香秀仍是靜靜的點頭。
    張和輕勾她的下巴,笑得溫溫柔柔“怎的還是如此的木呐,隻會點頭麼?”
    香秀渾身扭動,想要掙開張和的鉗製。
    “怕我?”張和忽然笑的迷離。
    香秀還是搖了搖頭,她隻是煩他。
    張和笑“那你作何發抖?”
    香秀驚了一下,自己為何會抖成這樣?沒有理由的啊。慌亂的別開眼,香秀道“可能是剛洗完衣裳,有些冷吧。”
    張和“哦”了一聲,忽然往香秀的雪白的頸子上呼了口氣。
    濃熱的氣流直直的噴在敏感的脖頸,香秀嚇的直抖,顧不得矜持的,便掙紮開張和,使勁的抹了抹脖頸,似是上麵沾了些什麼髒東西似的,怒瞪張和“我們還沒有成親!你這樣算什麼!?”
    張和玩味的笑,不回答她。
    隻是向前朝她走近了一步。
    香秀後退幾步,溫淡的臉上第一次浮起怒容“你要是再向前走一步你試試,我就不嫁你了,我們恩斷義絕……”
    香秀後麵的話語越來越弱,因為張和已經走到了她麵前了,強大的氣場讓她不由自主的噤聲,張和還是歪著頭,挑了挑眉“好像你從來就沒對他有過情。”
    香秀怔楞住。
    印象中的張和……
    不對,一定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香秀胡亂的後退,慌的想要立刻撒丫子跑路。
    身後忽然一聲輕歎“好機敏的丫頭……”
    香秀攪著衣角,咬著唇,硬生生的回過了頭。
    “張和……你今日是怎麼了,嚇壞我了……”
    張和眼睛晶亮,笑意盈盈,輕佻的用一隻手勾住她的下巴,不說話。
    香秀垂眸,盯著那雙手,直愣神。
    那雙手瘦削修長,蒼白如雪。
    不是張和的手!
    張和的手常年撥算盤,整理賬簿,早已是老繭遍布,不可能如此完美。
    “嚇壞你了?嗬……當真是嚇壞你了,來……”忽然張和攔住了她的腰,一雙晶亮的眼睛直對上了香秀的明眸,靜靜的對視,靜靜的凝望,靜靜的傾訴。
    香秀的神誌一刹那全都飛走了,神色呆滯,無欲無求,儼然是沒有靈魂的木偶。
    張和嘖嘖道“哦……原來你不僅機敏,反而是還有心計的很呢,唉,把你放在她身邊,這可怎麼好啊……”
    香秀神色呆滯如常。
    “唔……你還說了這些話來刺激她?哎呦呦,你慘嘍,要是讓她什麼都想起來了,非得讓她用口水淹了你不可。”張和歎道。
    ………………
    ……………………………………
    “好了,漂亮的姑娘,多謝你今日的配合,放心,我自是會替你找個好郎君,讓你過上你所謂的好日子。”一聲輕笑,張和笑的花枝顫顫,細長的手指輕撫上香秀的額角,然後輕輕一按,隨後又說道“還是讓你忘記些事情比較好,要不然會出大事的。”
    清風浮動,亭台水榭應接不暇。
    暗香浮影。
    最後輕輕在香秀的臉上親了一下,張和輕佻的點了點她的唇“這裏嘛,就等著你未來的相公就好了。”
    人影消失,徒留下片片飛花,遊魚遊過,飛鳥青天,碧空如洗。
    香秀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驚訝自己為何會傻傻的站在這裏,而且一站就站了近一個時辰?剛剛……好像是張和回來了,不,不對,張和才走了幾日,他現在不是在青州的分號管理帳房麼?最快也要兩個月後才會回來,自己怎會出現這種幻覺?香秀不禁身上起了大片大片的雞皮疙瘩,想起來便是一陣惡寒,理不清楚了,但還是瑟瑟發抖的縮著脖子小跑離開,這裏太邪門,以後還是少來為妙。
    火,到處都是火,她就跪在不遠處,黑亮的眼眸中映著熊熊烈火,哀鴻遍野,眨眼間那華麗的府邸已經化作了滾滾紅塵。
    那華麗的宅子中沒有一人哭喊逃命,他們全都沉沉的睡去了,說不定此刻還在做著香甜的夢,夢中有著自己最在乎最親密的人,這個美麗的夢嗬,永遠都不會醒來了,他們將永遠的被困在夢境中,永生永世。
    心跳的不停,仿佛要從口中跳出來一樣,濃煙滾滾,瓦礫橫陳,到處都是燒焦了的味道,她一直跪著,跪著跪著眼角便濕了,但她卻固執的沒讓它落下,隻是使勁兒的仰著頭,讓那本不該屬於她的液體再重新的流回去,因為她知道,一哭,便會懦弱。
    而懦弱便會讓他人恥笑。
    她漫無焦距的跪在地上,從月升至月落,再至東方之際漸漸發白,濃煙輕渺,殘肢斷骸,青煙直升,飄落天際。
    沒了……全都沒了。
    雪白的飾著羽飾的靴子踩在微微焦黑的土地上,摩擦出“沙沙”的聲響,就像是踏著黑蝶而來的奪命修羅,衣衫下擺被晨風吹的微蕩,消瘦的身影遺世而獨立,如滑行般來到她麵前。
    “怎麼,覺得愧疚,傷心了?”聲音譏誚。
    她遲疑的抬眼,巴掌大的小臉上一片怔然。
    許久,才淡淡搖頭。
    “這話教主該去向柳姑娘說,不該來問雪染,這家的主人開罪了她,雪染奉命鏟除,若論愧疚,雪染實在不敢苟同。”
    有些微的憤怒,這個女人,總是能將他的怒火輕易的挑起來,他挑眉“那你跪在這裏做什麼,若不是因為愧疚,你會如此麼?”
    她微微一笑,當看到那濃煙滾滾之時,嘴角的笑便凝滯在了臉上,癡道“雪染在想,從今日開始,又要多了好些因親人慘死而將要痛苦半生的人了,柳姑娘的罪孽被教主加的更深了,雪染跪的是那慘死的無數家仆,愧疚的是無辜失去親人妻兒老母,唯一不曾後悔的便是我原來還有一顆心。”
    她眸光安靜,眼神雪亮。
    “聽你這般說,倒是本座的不是了?”漫不經心的質問,手指微轉,銀白鏤空麵具下姣好的唇輕勾,神似無意。
    “教主知道便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隨口接道。
    說完之後,猛然怔住。
    “本座一直在想,當初為何鏡纖塵看上了你,卻又將你棄之如破布,轉而愛上了依依,至今本座仍未明白,你可給本座個答案?”他漫不經心問道,並沒有因她剛才的一時的失言而些微的嗔惱。
    她斜睨他一眼,仍是規矩的跪著,忽然笑意盈盈“那是因為教主的依依姑娘魅力無邊,自是誰見誰愛,所以教主才如此的看重依依姑娘,見不得她受半點兒的委屈,教主要答案,抱歉,雪染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鏡纖塵為何會看上我?嗬……”她嘲諷一笑,笑的花枝亂顫,險些笑得淚花飛綻“沒聽說過麼?天下間的男子都是獸性的,隻要是美麗的女人,他們都喜歡,更何況還是如此的絕色。”
    他淡淡的看向她。
    看著她那嘲諷的摸樣,也跟著露出了個飄忽的笑容來“湘雪染,本座終於明白為何鏡纖塵會棄你而去了。”
    “哦?”她挑眉,全然一副受教的摸樣,晨風吹來,徐徐一片的哀鴻。
    此刻,她有些忘記了他是那個嗜血的教主。
    “那麼你便說一說罷,鏡纖塵那薄情的東西為何棄我,又為何轉而喜歡上了柳依依。”
    土焦彌漫。
    煙袖翻飛如霧亦如塵。
    相看十裏。
    他笑的浮華,手指微蕩間,穿梭在層層迷霧中。
    “因為你不相信愛情。”
    她哈哈大笑。
    笑得張狂不羈。
    笑得捧腹而倒。
    笑得嘴角輕抽。
    撫了撫自己的兩腮,好久沒有這麼張狂的笑了,自從入了這暗教以來,這是第一次笑的淋漓盡致!
    她笑,她怎能不笑?
    愛情?隻有三歲的娃兒才會相信愛情!
    不是她不相信愛情,而是愛情不相信她!
    她妒過,她怒過,她甚至破口大罵過。
    但是她唯一不曾的便是哭過。
    她不哭。
    哭了就會輸。
    輸了就會讓人嘲笑。
    “哈哈……你也隻是一個可憐人罷了……”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揉了揉肚子,嗬氣道“其實我們是一樣的,都是被自己心愛的人拋棄了,隻不過你比較愛的獨占一些,也比我愛的更深些,見不得她受半點兒的委屈是麼?所以你便來報複我,讓我暗中保護她,讓我做一些我不願意做的事情,讓我受製於你,愛情?我不懂愛情?試問這世間有幾個人看懂過愛情?就連我爹娘都曾經一度要分開,險些就彼此錯過,他們曆經的風風雨雨,又怎是我們所能想象的到的?那麼刻骨銘心的愛,卻那麼容易的拆開,所以說,愛情這東西,還不如一碗白飯來的簡單實際些。”
    她說的很慢,慢慢的勾唇,慢慢的傾吐,慢慢的欣賞他臉上微妙的變化。
    他的臉上雖是覆著鏤空的麵具,但是那形狀美好的薄唇卻是狠狠的抿著,身子輕顫,一刹那間,周圍的氣流都有些凝固。
    “生氣了?”她微微一笑,笑的漫不經心,早已經將挑釁他當成了一種樂趣。甩了甩發尾,她涼涼道“生氣也無用,生米已經煮成熟飯嘍,我是看開了,鏡纖塵他扔了我,是他的損失,反正這世間的好男兒多的是,怎麼就會偏偏的看上他?我的眼光自然是高於頂,我不信將來沒有更好的男人來配我。倒是你……不知你是想要一輩子的緬懷她呢,還是也要像我一樣的忘記?”
    “雪染的意思呢?”他幽幽轉眸,神色如水,寧靜的讓人害怕。
    她卻是絲毫未覺,依然津津樂道,絲毫忘記了和他之間尷尬的身份“自然是要忘記了,難道還要記著他們到死麼?那也太抬舉他們了,他們並不是你的什麼人,就算以前是,現在也不是了,沒有必要為不相關的人來傷神。”
    他陰沉的笑,聲音森寒“你倒是灑脫的很。”
    她笑的更暢快了,慢慢的起身,來到他麵前,手慢慢的撫上了他的麵具,那麵具冰冷如鐵,一瞬間有些刺痛了她,她嗬嗬直笑“世人角色都是為謊言而上,有真亦有假,就如我一般,愛這個東西,看重了的話,最後倒下的必是你自己,人人皆為愛而癡狂,我又為何不能讓愛來為我癡狂?癡人癡人,終究是癡。”她說的眉飛色舞,平日的淡然蕩然無存。
    周圍依舊濃煙滾滾,太陽已經升了半邊天了,有一束正斜斜的打在她的衣擺上,將那碎花的衣料印出幾個翩然的印子來。
    他眸光淺淡,並沒有因為她的改變而注意,隻是鎖住她的那張笑靨如花的臉上,她憑什麼如此的灑脫,她憑什麼可以一臉無所謂的說出這麼傷人的話。她憑什麼可以這麼容易的就否定了他信奉了多年的愛情。
    她憑什麼。
    “湘雪染。”他身姿修長,藍眸輕綻,綢衣飛舞。
    她卻因這森寒的聲音一震,有些如夢初醒的一緊拳頭。
    “是……”
    他輕輕吐字“你該死。”
    她揚眉,一臉的不忿“你才該死。”
    巴掌鋪天蓋地而來,她被打的狼狽的跌倒在地,臉頰紅腫,嘴角滲血,一縷發貼在耳畔。
    “記住,這便是以下犯上的下場,若有下次,本座定不饒你。”他收回手,骨節修長,肌理勻稱,一雙手美麗的不染瑕疵,卻還是掏出了雪白的錦帕擦拭了下美麗的雙手,就仿如在擦拭不潔的東西一樣。
    她倒在地上,一聲不吭。
    一雙隱在發絲下的晶亮的雙眼,閃過一絲惡毒的神色。
    “記住了。”她磨牙道。
    他淡淡轉身,走動之間馨香一片,她厭惡的捂住了鼻,皺著眉頭惡狠狠的盯著他的背影。
    衣衫的下擺微微一蕩,他悠然轉過身。
    她忙低下頭,掩飾自己一時的心虛。
    “從此之後,你叫柳無心,再無湘雪染。”他盯著她婀娜的身姿依然淡然道,仿佛絲毫沒有將她此刻的顫抖放在眼裏,隻是照本宣科的說道。
    她伏在地上,牙磨了又磨,手撓了又撓,這才平淡道“謝教主賜名。”
    謝你個老母啊!她惡狠狠的瞪眼,一雙眼睛呲目欲裂,恨不得上前將他撕成碎片。
    她忽然道“雪染還有一事相求。”
    他挑眉,銀色鏤空麵具冰冷如子夜,道“但說無妨。”
    “雪染希望教主和碧落她們可以在教內之時叫我閨名,若不然,活的久了,雪染說不定也會以為自己便真的叫柳無心了,更何況……雪染並不想當無心之人。”她神色平靜道,變臉,她最拿手,誰都比不過她,她可以隨意的控製自己的心緒,你讓她悲,她便悲,下一刻,你讓她喜,她便喜到讓你覺得你金榜高中,洞房花燭。
    “你在指桑罵槐,湘雪染,本座就是要讓你記住,你永遠都比不上她,就算是她老了,牙齒脫落了,風采不在,年華不在,沒有一點值得驕傲的地方,但是她的笑顏是你永遠都比不了的,本座因她那笑顏而沉淪,別人亦是如此,就連你那鏡纖塵也逃不掉她那與生俱來的魅力,湘雪染,其實有的時候本座還挺可憐你的。”他憐憫道,看著她,似是在看著最卑賤的乞丐,偶爾的施舍她一點點的憐憫。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後再再深呼吸,才勉強克製住自身所散發的怒氣,淡笑道“老了,牙齒脫落了,還笑做什麼,難道要讓人看你那口脫光了的牙床麼?風采不在,年華不在,還有什麼資本去勾住男人,也隻有你這傻子才會被勾住,更可笑的是,怎會有人會因為另一個人的笑容而愛上她?膚淺!我這輩子最厭煩的便是一見鍾情,這種愛情讓我覺得惡心,明明是隻見了一次麵,便王八看綠豆對上了眼,根本彼此不了解彼此,憑什麼來談心動?”她食指拈花,眉若柳絮,一身輕紗廣袖衣擺翻飛,當看到他那錯愕的樣貌後,傲然一笑“而你,竟還如此盲目的去喜愛,永遠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後,默默的為了她付出,試問,她知道這一切麼?你曾經鼓起過勇氣去告訴她,你喜愛她麼?如果你說你沒有,那麼,我便隻能說你是窩囊,是天底下最無用的男人,牲畜尚且會去嘶鳴會心儀的異性,你卻是不敢,你說喜愛她,她怎會知道!?”
    她咄咄逼人,一字一句,皆是狠狠的敲擊在了他的心杆兒上。
    他眸光轉暗,忽明忽亮,怒極反笑,食指轉瞬劃出一道光亮,將本已是大亮的天,劃的更亮,輕轉手腕,銀光乍現,一下子便沒入了她的左肩胛。
    消瘦單薄的肩胛一下子被刺穿,血肉撕裂的聲音好聽極了,她皺眉,咬著牙,硬是沒有吭一聲,這樣的下場,她早已是預料到了。
    她沒有反抗,因為她知道反抗根本沒用,他隻會變本加厲的來折磨她,她是聰明人,她不會這麼的不要命的和他硬碰硬。
    血液新鮮的讓人覺得是最具誘惑的餐點,他猛然喜歡上了她的血,她的血純淨,清透,豔紅豔紅的,落在白衫上刺眼極了,她的血中除卻腥味兒不談,總是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梔子花的味兒,讓他不自覺的想到了那人身上的味道,那人身上也有一股梔子花兒的味道,明明是厭惡至此的人,味道卻和心愛的人如此相似。
    “本座警告你,妄自菲薄不是你可以來操縱的,你怎會知道!你怎會知道本座有多愛她……——你以為你很通透麼?告訴你,本座早已在一年前便已像她表明過心意,她知本座的心意,若不是……若不是有人從中作梗,又怎會——又怎會途中生出變故,讓他人奪了先機,失了她!”他不在冷然,眸光幽暗,神情痛苦至極,那種痛苦,就連那覆在麵上的鏤空麵具都遮掩不了的,隨著他的怒氣,周圍的樹木瞬間被他強勁的氣流震得粉碎,她也受不了的捂住了耳朵,有些木屑飛濺到她的身上,臉上,她艱難的捂住左肩胛,咬住唇,冷冷掃視他。
    那目光,就像是掃視著一堆垃圾。
    她擦去嘴角邊的血跡,冷冷一笑“是你窩囊,連自己心愛的人都守不住,讓他人將她搶了去,現在竟然開始怨天尤人起來,真是可笑。”
    她本是自由翱翔在天際的鳥兒,而他卻卑鄙的折斷了她的翅膀,讓她嚐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兒,如今看到他如此痛苦,她怎能不高興,怎能不興奮,怎能不變態!
    “雪染,你還真是傻的可愛……”他不怒反笑,將剛才的怒氣一掃而光,陰霾的臉上已經淡然若水。
    她錯愕,這人的變臉功夫果真不是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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