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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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鳶然徹夜未眠。
那種不安盤桓不去,讓他一刻也靜不下來。
楚少穀主絞盡腦汁也想不透,雪究竟為何而去。在房裏來回踱了幾圈,楚少穀主忍不住又跑到院子裏候著。
直到日近中升,那抹驚世雪色才緩緩渡近楚鳶然的視線。
仿佛溺水的人終於找到了浮木,楚鳶然想也不想的上前將他樓進懷裏,懷裏的身軀一顫,不同於以往偶爾僵硬的輕顫,這種顫抖接近於顫栗,仿佛在極力壓抑著某種毀滅性的痛楚。
即便他掩飾得很好。
“雪?你怎麼了?”楚鳶然心裏不禁有些慌。
“有點累。”樓雪塵魅笑惑然,臉色卻是從未有過的慘白。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疲態即便掩飾得再好,又怎麼逃得過整顆心都係在他身上的楚少穀主的眼睛?
沉默著將樓雪塵攬進房裏輕輕放在榻上,楚鳶然他著慘白卻強自隱忍的模樣,心痛得要死,卻又止不住一陣受傷,“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麼?”
樓雪塵聞言一僵,猛地抬眸望過來。
無奈一歎,楚鳶然一邊為樓雪塵輸送內力一邊道,“你身上有著太多讓我難解的迷。一直以來,我都在等你坦言。雪,你究竟在瞞我些什麼?”
你究竟在瞞我些什麼?
樓雪塵眼睫顫了顫,壓抑心底的話幾欲衝口而出,到得嘴邊卻又轉了話鋒,“你知道我拜師後為何改名樓雪塵麼?”他抬眸望向楚鳶然,“一是掩人耳目。二是提戒自己,雪、恥、前、塵。”
楚鳶然一震,心裏某些不願相信的事已經得以確定,卻是心疼多過於惱怒,“飛花莊和雲天門,都是你滅的?”
“不是。”
楚鳶然一驚,“不是?”
“若是我,豈會讓他們死得這麼痛快,必定好生折磨,教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樓雪塵冷冷一笑,端的是讓人毛骨悚然,“可惜他們命好,有人截足先登了。”
“……”原來被滅門,也算……命好……
隻是,楚少穀主蹙眉,“若是隻是巧合,那此間絕對關聯著某些不可見人的密聞,甚至有可能與墨台世家被滅門一事有牽連。若不是巧合……”那才是真正的麻煩。
能夠掌握樓雪塵行蹤的人……想想就讓人心裏一寒。
見楚少穀主一臉凝重,樓雪塵眉目一彎,“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究竟會做什麼,別人又怎麼會知道了?你不必擔心,此事我已經有眉目了。”
他向來隻確定目的,至於過程,越是懸疑未知才越是有趣。隻是一抬頭卻見了楚少穀主不甚好看的臉色。
樓雪塵眨眨眼,楚少穀主溫柔一笑,“抄抄小道是你的自由。但是方向還是別迷失了的好。”
楚少穀主雖笑得溫柔,但眼神中傳達的信息絕對與溫柔掛不上邊。
“昨晚……是十五。”樓雪塵在楚少穀主眼神的威逼下如是說道。倒不是怕了,畢竟楚少穀主眼神淩厲中還掛著不容置疑的心疼,這樣色厲內苒的眼神還真讓人怕不起來。
“我知道。”
“於雪域而言是很特別的日子。”
楚少穀主微笑,“不會是雪域每任域主無論武功還是命數都是與月相息息相關的。就像是受了詛咒,月越圓,域主武功和就越弱,月圓時弱至穀低,無月時則達到鼎盛。而雪域的每任域主,都是死在月圓之夜。”
樓域主聞言一愣,隨即了然,“那糟老頭子說的?”
“這是真的?”
“恩。”樓雪塵點頭,“雪域的武功卻與月相相關,卻也不至於那麼嚴重。不過,雪域的每任域主,倒的確皆是死與月圓之夜。”
“那你昨晚還出去?”楚少穀主很不滿。
樓雪塵邪睨一眼楚鳶然,“子時我身上會散毒。我不找個無人的角落,難不成讓整不楚暮穀給我陪葬?”
“可是,你為什麼會這麼痛?”
樓雪塵一顫。
楚鳶然眼神一痛,“你真當我看不出來麼?除了內力衰弱,一定還有別的什麼對不對?那才是你真正想要隱瞞的,就如同你從不告訴我,你的體溫,為何會冰寒至此。”
“並不是不願說。隻是沒必要。”閉了下眼,樓雪塵坦然道,“雪域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每任域主都必須極盡所能研製至少一種無人能解的奇毒異蠱,或續命良丹,以彰現自己在雪域無可取代的地位。如若不能,便會被視為雪域極大的恥辱,甚至連牌位都人不了祠堂。”
“當年師父遇見我時,我的傷勢,已是回天乏術。但巧的是,他當時正在研製一種足以和閻王搶人的奇蠱,雖然還未成功,但那時也隻能一試。
“此蠱果真是極厲害的。但畢竟還未成功,所以有很多連師父也不曾預料的異象。譬如我的發色、眸色、甚至血色,都變成了暗紫。譬如我的體溫自此冰寒刺骨。譬如,每當月圓之夜我散功散毒之時,都會痛不欲生。”
樓雪塵說得輕巧,楚鳶然卻聽得膽戰心驚,心痛如絞。
他當年傷得如此之重麼?
這麼多年他一直都在受著折磨麼?
“沒有辦法可以抑製麼?”
“沒有。”樓雪塵閉上眼,遮住滿目痛楚,“解蠱的唯一辦法就是將之拔除。而此蠱遇血即化,要想拔出來,除非將我全身的血放幹。”
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痛得猛然一縮。楚鳶然將樓雪塵擁緊,忽地不知該說什麼。
他可以想象,能讓樓雪塵痛不欲生的痛楚該有多劇烈。而以樓雪塵那不將一切放在眼中的高傲,是決計不會讓他人目睹自己的脆弱與狼狽。
那麼多年來,他都是像昨夜一樣找一個無人的角落默默忍受麼?
心痛得都快要裂開。若是可以代替,他情願樓雪塵所受的折磨十倍加注在自己身上。“雪,我不能代你承受,但往後,至少讓我陪著你。”
“恩。”樓雪塵嘴角彎了起來,靠著熟悉的溫暖懷抱,被痛楚折磨得疲憊不堪的身體漸漸襲上一陣睡意。
楚鳶然將指尖從樓雪塵的睡穴上移開,輕柔的將他抱起往床邊走去。
微風自窗畔溜來,吹動紗簾輕舞,卻吹不散他碎了滿目的溫柔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