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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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熏閣外,桃花已經謝了。
和風浮動輕紗垂簾,帶出一片香氣。開滿海棠的白玉香爐焚得正歡。
易老頭細細為繆珂探了脈,捋著胡子裝模作樣搖頭晃腦的歎,“真真是棘手啊!毒入肺腑,寒入骨髓,難啊!”
張盡天坐不住了,“師父,就是難才找你啊!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易老頭吹著胡子還想忽悠兩番,撞上楚少穀主的視線連忙識相的笑成一朵花,“辦法當然是有的!不過得容我回去琢磨琢磨!嗬!琢磨琢磨!”
聞言,張盡天鬆了口氣,抓著易老頭就要和他一起回去探討。
易老頭推脫不過,被連拉帶拖的扯了出去。
楚鳶然撩袍在床邊坐下,一派的端方高雅。
繆珂抬眸咬唇,“鳶哥哥,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楚鳶然輕笑,“現在倒是知道我會擔心了,先前怎的就不見你有這覺悟?”
“鳶哥哥!”繆珂美目一瞪,含笑而嗔。
楚少穀主輕彈她額頭,“這些日子你就在屋裏老實待著。待斷腸寒解了,我和雪帶你去踏青。”
他記得繆珂曾說過,她不喜歡做閨秀碧玉,她向往在風中奔跑,在雪中漫舞,在秋千上盡情的歡笑,她不僅要看江南的水,還想看漠北的雪,看普陀的涼霧。然卻因了斷腸寒的毒性,將一切生生困成一場夢。
而今終於可以得償夙願,她想必會歡喜的吧?
繆珂確然是歡喜的,隻是在聽到楚鳶然話中某個漏洞時眸光不由微微閃了閃,“雪?是墨台公子麼?”
“恩。”楚少穀主眸光不由柔了幾分,僅僅是提起那個人,心裏竟軟得一塌糊塗。
繆珂羽睫顫了顫,終是抿了唇沒有說話。
一旁的纖兒卻嘟起了嘴,想起那位公子的神韻依舊止不住一陣臉紅心跳,亦不由對此事更為在意,“少主帶小姐去踏青,墨台公子為何要跟去?”
楚少穀主眉頭一蹙,眸光微寒,“雪不是跟去,是與我一同去。”
不知何時已將那人放在心尖上,小心翼翼的嗬護著生怕傷了分毫。自己不能,別人更是不能。哪怕隻是無意,哪怕隻是一個字的衝撞,亦是不能容忍。
繆珂藏在被中的手一寸寸握緊,麵上卻是嫣然而笑,“鳶哥哥與墨台公子果真親厚,難怪墨台公子會說與鳶哥哥早已不分彼此。繆珂都不禁有些妒忌了。”
“嗬。這有什麼好妒忌的。你與雪皆是我在意之人,然性質卻是不同,怎可相提並論?”
聞言,繆珂僵了一下,瀲灩流波的杏眼幽幽眨了眨,“是繆珂唐突了,竟忘了在意也是有親疏的。墨台公子與鳶哥哥生死與共,繆珂卻一直在拖累鳶哥哥,讓鳶哥哥擔心,自是不能與墨台公子相提並論。”
楚少穀主眉頭猛地一蹙,“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從未將你當外人,哪來的拖累之說?”
繆珂咬唇不語,纖兒卻是含淚嚷嚷了起來,“少主說不把小姐當外人又如何!小姐在這楚暮穀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順的,還不照樣受委屈!在別人看來還不是一介外人!這次聽說少主受傷,明麵上不說,暗地裏還不都是怨著小姐!”
楚鳶然微僵。
繆珂眼波氤氳的望過來,似是有天大的委屈,卻硬生生咽在腹中,“鳶哥哥,纖兒心直口快你別介意。繆珂身世孤苦,卻在楚暮穀倍受尊寵,還累得鳶哥哥受傷,有些閑言碎語的也是難免的。”
“倒是我疏忽了。”楚鳶然略感歉意的一笑,“竟讓繆珂為此受了這麼多委屈。”言及此處,他低低喚了一聲:“鷂火。”
一抹墨色影子仿佛憑空出現般立在房中。
“讓徐伯吩咐下去準備開壇祭祖。”
“是。”字音剛落,身影便如來時般煞然消失。
“鳶哥哥。”繆珂眼筐一熱,盈盈波光讓人望之心憐。
楚少穀主回頭一笑,“怎的一副要哭的表情?待祭壇準備好,我請爹正式認你為義女,到時你便是楚暮穀名正言順的小姐,任是誰也說不得半分閑語。”
繆珂與纖兒具是一僵,許久,繆珂才眨眨眼睛道,“義女?”
“是啊。”楚少穀主笑意溫和,“繆珂不想做我妹妹麼?”
回過神來的纖兒瞪大了眼,“妹妹?少主不是要娶小姐嗎?”
楚少穀主輕歎,該來總是會來。關於此事,即便他未曾明示,當初的不否認亦足已成為今日的尷尬。
然正是因為尷尬,才更要解決。
楚鳶然坦然道:“你們有此誤解並不為奇。此事我雖未曾言明,卻也未曾否認過,甚至確然有過想法,若是一定要娶妻,那便娶繆珂。”也因此當初才會對樓雪塵說繆珂是他未婚妻。“然此卻無關情愛。繆珂,你是我所珍視之人,我不想騙你,更不想誤了你。”
微頓了下,複又道:“將來你若能遇見傾心之人,我定當讓你風光出嫁。如若不能,楚暮穀永遠是你的家。”
繆珂嘴唇顫了顫,忽地不知該說什麼。
能說什麼呢?楚鳶然向來說一不二。一但說出口的,便是經了深思熟慮,下了鐵般的決心,再無回旋的餘地。
其實,楚鳶然何止是下了鐵般的決心。心中萬般掙紮,卻在那人的一個眼神下崩如山倒,那一刻,他已是萬劫不複。此生,縱是傾盡所有,冒天下之大不韙,他也絕不動搖分毫。
那種隱忍、掙紮、淒楚、脆弱的眼神,他再也不願在他眸中窺見。
隻要能換他展眉,縱是萬劫不複又有何妨?
走出賞熏閣,楚少仰頭微笑。
夕陽如醉,染了碧水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