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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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回腸、奇石險山、衝波逆折。
一路上,可謂連峰去天不盈尺,枯鬆倒掛倚絕壁。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石萬壑雷。
樓雪塵偶爾掀簾看上兩眼。
為這與雪域炯異的景致驚歎之餘,亦為楚暮穀的先人選地布陣之精妙深感佩服。
自出了蒼洲一路行來,奇門險陣比比皆是,環環相扣,重重險象,生生不熄。若有一步踏錯,所有的陣門都將變幻,那時,想活著出去,無異於癡人說夢。
而實則,這險山,絕計不若表麵上那般險要。
這連馬車都能跑了。
雖然看上去一邊輪子滾在山壁上,一邊輪子懸在萬丈險崖上……著實詭異得要命……
然樓域主敢打包票,那看似懸空的輪子下決計是實地。
這般的障眼陣法他也是布過的。
待出了險山,便隻見了水作青羅帶,擅入碧玉簪。這般奇山環秀水,水石湛清華的美景,樓雪塵不曾見過。不由的便多看了兩眼。
風輕雲淡間,似有若無的花香在鼻間縈繞,醉了無邊春色。
楚鳶然忽得放開摟著樓雪塵的手,起身出了馬車。片刻後又掀開車簾探過身來,沉柔笑道,“過來。”
他騎在通體墨色的愛馬上,微傾著身體伸出手,神色清潤卻又蘊了天成的尊貴高華。
樓雪塵緊抿的唇瓣緩緩勾出了一抹誘人的弧度,水色瑩潤讓人直欲采擷。
楚鳶然接過樓雪塵的手輕輕一帶,邊將人抱了個滿懷。“一時找不到合適的馬匹,便隻能這樣了。待回了楚暮穀,再為你尋匹好馬。”
聞言,樓雪塵一臉沉重,“為樓某尋良駒,未免爆殄天物。”
“恩?”楚鳶然挑眉,“何意?”
樓域主很坦然,“我不會騎馬。”
楚少穀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不遠處的易老頭聽了這話,差點從毛驢上栽下去,可憐那雪白的胡子抖得都不成形了。莫非前些日子他所見的那個騎術絕佳、縱馬如飛的人,隻是他的錯覺?
春風溫柔拂過,糾纏了兩人的發絲。昨夜的尷尬,至此才算是真的消了。
絢陽青天下,楚暮穀穀口站滿了人。
為首的一襲深色華服,雖已年過不惑看來卻如三十幾許,眉目間絲毫不減當年豐采,讓人見了便不緊感慨其年輕時該有多少美人為之傾倒。
楚鳶然攬著樓雪塵番身下馬,快步向前,笑道,“爹,你怎麼親自出來了?”
“嗬嗬!”楚昊天朗聲而笑,“莫非作父親的迎接兒子回家有錯?你小子出去一趟看起來倒是像個人了,怎的卻依舊不見長進!”
“……”四下一片默然。
有驚詫如樓雪塵者。有憋笑如江臨者。有嘴角微抽如墨羽者。有賊笑如易老頭者。有迷茫如張盡天者。
敢情楚少穀主當初不像人來著?
眾不約而同望向楚少穀主,後者波瀾不驚,神色如常,對其老爹的話恍若未聞。
真是赫人淡定。
其實楚少穀主並無多少變化,隻是知子莫若父,縱是再小的變化有怎逃得過父親的法眼?楚昊天對此甚是滿意,有生氣多了!之前那冷冷冰冰毫無情緒起伏的模樣,時常讓他懷疑眼前的不是他兒子,而是被掉包的入定老僧!
他轉頭望向楚鳶然身邊的無暇雪色,不禁暗暗驚服,世上竟真有這般人物!即便遮了半張臉依舊驚心動魄。“想必這位便是墨台公子了!果真氣韻天成神手難為。本座活了這幾十年,今日算是開了眼界!”
樓雪塵笑,“楚穀主過獎了。”
“哈哈!墨台公子不必與本座客氣!在穀中,外界那些迂腐謙辭盡管廢了它!你於鳶兒有救命之恩,又是鳶兒的生死至交,本座從未將你視作外人,你不必拘謹,盡管將這當作自己的家!”
江臨附在墨羽耳邊嘿嘿笑道,“一隻腳已經跨進楚家大門了,登堂入室的日子還會遠麼?”
墨羽沉默片刻,認真道,“已經登堂入室了。隻是身份有待轉換。”
“……”
顯然他們的私語不曾傳入他人耳中,那邊依舊相談甚歡。
楚穀主挨個兒與眾人寒暄,楚少穀主卻是走到一抹如荼血色麵前,溫柔一笑,“怎的不再房裏休息?”
紅衣少女還未說話,她身側的婢女已經先紅了眼眶,“小姐日日擔心少主,哪裏顧得上休息?聽說少主受了傷,連日來更是急得咳血不斷!今早聽說少主即將回穀,便非要出來相迎,怎麼也勸不住!”
“鳶哥哥,你莫聽纖兒胡說。”少女絕豔的眉目間是入骨的慘白憔悴,卻尤是笑意傾城,“斷腸寒的藥性你是清楚的,這些日子已經算是好的了。今日見了鳶哥哥安好,繆珂總算是放了心。”
楚鳶然心裏微歎,抬手撫順她被風吹得微亂的長發,“我那點傷不算什麼。倒是你,憔悴成這樣,讓我如何安得下心。”
繆珂眼眶一紅,兩行清淚刷的便落了下來,“鳶哥哥,傷口還疼麼?”
真矯情。心中冷哧,樓雪塵眸光又暗了幾分,皮笑肉不笑走過來,卻尤是魅惑絕倫,黯了水木清華。“這許久的傷口若是還疼,那還了得?”
楚鳶眉頭微蹙,不甚讚同的看了樓雪塵一眼。
樓雪塵將頭一偏,裝作沒看見。
楚少穀主啞然。
繆珂淚眼婆娑的望向樓雪塵。先前遠遠望見,便已心驚於那天成的氣韻,此刻近看,更是讓人喟歎上天的不公。此等絕色,事上還有何物能於之平台相較?
然她很快掩了眼底神思,盈盈屈身行了一個大禮,“墨台公子所言極是,是繆珂淺陋了。墨台公子與鳶哥哥之事,繆珂略有耳聞,對公子神韻氣度亦是衷心神往。今日有幸得之一見,實屬上天垂憐。大恩無以為報,繆珂在此謝過墨台公子。”
這話說的極妙。
合情合理,滴水不漏。連樓雪塵的諷刺都虛心受教。
無論有意或是無意,卻是將樓雪塵與她於楚鳶然之間分分明明劃了層次。
親疏立現。
然樓雪塵是什麼人?豈會讓他人占了上風?他魅然而笑,紫眸深處蘊的卻是洪水猛獸也為之膽卻的森寒。“繆珂姑娘哪裏的話。我與鳶然早已不分彼此,何來恩情之說。倒是墨台要多謝繆珂姑娘對鳶然的關心之情。”
楚少穀主眉頭跳了跳,看了看眼前繆珂弱不勝風的模樣,無奈回頭對樓雪塵道:“先讓墨羽帶你去休息,我送繆珂回去,她不能風中久待。”
聞言,樓雪塵似笑非笑的望過來,那煞時幽暗至極點的眸光,讓楚鳶然心裏猛地一顫,下意識便上前兩步抱住他。
這一個擁抱在這美景如畫間定格成永恒。
所有人都望了過來。
四下無聲。
直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喘驀然響起。
“等我。”留下兩個字,楚鳶然匆匆抽身退開,抱起咳了大片血色的繆珂縱身而去。
樓雪塵依舊似笑非笑,卻是化了滿目冰寒,瀲灩朦朧間讓人望之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