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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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正是陽光明媚,百花盛開。
而地處南方的武陽相較與偏北的洛城而言更顯得溫暖潤澤,鬱鬱蔥蔥,顯出一派勃然生機。
一眾長劍輕騎氣勢內斂的黑衣人護著一輛寬敞精巧的馬車徐徐駛出武陽地界,沒入一縱崇嶺之間。
縱馬在前的墨羽一見了這熟悉的景致,頓覺一陣親切和放鬆,眼神不由亮了亮。
雖說自家少主受傷的消息是假,但一路行來,卻總免不了擔心,誰知道其間還會發生些什麼變故?若少主當真有個什麼閃失,他便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原本他是想讓人在馬車上假扮少主,再由幾個心腹主力暗中護送少主先回穀,要不兵分幾路也行,然自家少主卻是無論怎麼勸,都堅持要在明處不作掩藏的回穀。讓他們一眾人一路上都懸著心絲毫不敢鬆懈。
如今過了這武陽地界,才稍稍放了心。
楚暮穀地處燕胤國最南端,雖已退出江湖,勢力卻是依舊遍及武陽以南的整片地域。在這片被世人喻之南楚的地域上,楚暮穀的地位便相當與當今朝堂之於燕胤國。
因此,一入了南楚地界,形勢就全在楚暮穀的掌控下。也是以,墨羽一出武陽進入南楚,便放下心來。
隻是心中卻不免疑惑,依那夜那些死士下手之狠絕來看,對方不應該回在他們回穀的路上毫無動靜,畢竟這是一個大好機會,而一但進入南楚,想再做些什麼,就再難有機會了。
而楚少穀主卻實在無心於這件事,滿心想的是那人為何這麼多天還不見蹤影,也無消息傳來?
一路上為了等樓雪塵,他已刻意盡量放慢行程,而此刻已入南楚,他便是再慢一點,不出五日,也定是已至楚暮穀。
那人究竟要等到何時才現身?
正這樣想著,外麵卻忽然傳來張盡天的一聲驚叫,而馬車也停了下來。
楚鳶然眸光一閃,掀開車簾向外看去。
隻見張盡天拉著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興奮得差點沒蹦起來,“師父!你怎麼會在這裏?”
“呃……”被張盡天稱為師父的老者眼珠子轉了轉,忽的想是想到了什麼絕世妙計般笑了起來,“你師父我雲遊四海,是為賞遍天下美景。南楚風光旖旎,美景如畫,自然是要來看看的。”
看著眼前的老者,楚鳶然眸光再次閃了閃。莫非竟不是樓雪塵自己來麼?
心裏一時不知是何種感覺。原本,他以為無論是喬裝還是以別的什麼方式,來的總歸是樓雪塵。然此刻……
但楚少穀主豈是輕易能受情緒左右的,不過一瞬,他便收起了心裏的異樣,從容優雅的下車一揖,“原來是易老前輩。易老前輩能看得上這南楚風景,楚某榮幸之極。”
關於佛手聖醫張盡天的師從所出,江湖少有聽聞,但楚暮穀卻還是知道的。
無從考究他名字為何,隻知其姓易,少有的幾個朋友皆喚其易老頭。其人醫術蓋世卻是少有醫德,見死不救亦是常有的,奇的是其唯一的徒弟張盡天卻是慈悲心腸,懸壺濟世好善樂施,很是得人尊崇。
而其平生最大樂事便是四海雲遊,幾乎無人能尋到他的行蹤。可此番卻是自己顯露了行蹤來。
易老頭溜著眼睛看了眼楚鳶然,忙一臉和善的笑成了一朵花,“快別多禮!快別多禮!楚少穀主這一揖老夫可不敢當!不敢當!”
旁側的人忽地都生出一種錯覺,如果這易老頭有尾巴,此刻一定在拚命的搖拚命的搖。
楚少穀主的眉頭忍不住微微跳了跳。
饒是他定力再好,被一個人以滿是崇拜和探究的目光笑眯眯的盯久了也會受不了。他開始有點後悔沒有繼續坐在馬車裏而是下車騎了馬。
隻那易老頭堅持要騎著他那看起來不怎麼健壯的毛驢,楚鳶然卻是不好自己去坐馬車的。
何況他也確實不喜歡坐馬車,一路上迫不得已已是極為難熬,此刻到了南楚,卻是無須再有過多顧慮,自是不願再坐在那馬車之中。
然此刻,他卻是情願坐在馬車之中,雖不及縱馬快意,卻也寬敞清淨。
旁側張盡天還在糾纏不休,“師父,您當真會解斷腸寒麼?上次徒兒傳信向您求教時,您不是說您不會解,世上能解斷腸寒的隻有雪域域主麼?”
“唔……”某人一邊溜著眼睛打量著稍稍在前楚少穀主,一邊含糊其詞,“現在不一樣啦!現在……”
忽地,易老頭猛地僵住,瞪著眼睛張大嘴,而後猛一拍大腿連聲哀呼,“哎喲!完了!完了!”便猛的策著他那頭瘦小的毛驢掉頭而去。
那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直如喪考妣。
楚鳶然心念轉換間,亦掉頭跟了過去,“前輩,不知所為何事?”
緊隨而來的張盡天等人更是滿臉疑惑,“師父,怎麼了?”
易老頭苦著一張臉,仿佛看見救星般拉住楚鳶然的衣角,“楚少穀主啊!待會兒你可得為我求求情啊!我這條老命可全靠你了!”
末了,又是捶足頓胸一陣痛呼,“哎喲!我這把老骨頭!怎的把那小祖宗給忘了!”
張盡天被自己師父的模樣嚇了一跳,摸約琢磨出事情始末,更是驚疑不已,問道,“師父,您究竟把何人給忘了?竟怕成這樣?”
自七歲拜師,他可還從未見過自己師父怕過什麼。
易老頭眼珠子轉了轉,卻是遲疑了會方苦著臉道:“……一個病人……”
那小祖宗是這樣交代他這麼說來著。
“一個病人?!”張盡天更是驚諤非常,師父什麼時候這麼有善心了?居然會救治人了?況且……“那師父您為何怕成這樣?”
“呃……”易老頭轉了轉腦袋,眼中閃出兩朵淚花,“因為那是故人之徒……”說到這,卻是猛地板起臉瞪著張盡天,“誰說我怕了!我易老頭怕過誰?我隻是擔心!擔心!你個兔崽子!活膩了是不是?你……”
“易老前輩,你把人忘在何處了?”楚鳶然墨眉微挑出聲打斷兩人連篇的廢話。
原本以為那人不會來,心頭不由自主的有些失望,甚至低落,此刻忽地得知那人竟是真的來了,楚鳶然心裏無可否定的浮現一絲喜悅,忽然便克製不住想快點見到他。
“呃……”某人硬生生止了聲色具厲的痛斥,眼珠子飄忽地轉了轉,“……我也不……不知道……”
“什麼?”楚少穀主詫異的挑了挑眉,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旁邊的江臨嘴角一抽,斥笑道,“果然老的小的一樣蠢!連人丟在哪裏了都不知道!”
“你說什麼?”易老頭聞言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差點從毛驢上跳起來,“你說誰蠢?你信不信……”
“易老前輩。”楚少穀主不疾不徐的清朗嗓音淡然響起,四處煞時噤聲,“你把事情原委說與我聽聽。”
“唔……”易老頭歪了歪頭,眼神又開始飄忽亂竄,“原本我們是一起走的,可在前麵不遠處的樹林裏,他說有點事,就走了,要我等等。你要相信,我是真的等了!可是等了很久都不見他回來,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才四處走走的!然後就遇見了你們……然後……”
“然後就把人忘了?”楚鳶然接下他的話,心中想的卻是那人究竟有何事走開了?
“我……我……是一時好……唔……不!”易老頭連忙將到嘴邊的“好奇興奮”咽下去,眨出兩泡眼淚硬生生改口,“我是一時高興……我又不是故意的!”
楚鳶然已經不知該說什麼好了,隻得問了易老頭與那人分開的地點,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還未到易老頭所說之地,遠遠的,一抹勝雪瑩白便映入眼簾。
暖春的微風拂起他瑩亮的暗紫色長發,衣袂飄然出塵絕世,微一側首便似攬盡乾坤萬千風華,一時萬物失色,仿佛天地間僅餘那抹頎長雪色長身玉立。
即便對這個人的氣韻已是極為熟悉,然每一次看到,楚鳶然都會有種不能呼吸的錯覺,甚至一次勝過一次。
整個林間煞時靜得針落可聞。
所有的視線都不由自主的定於一點。
那個人的臉明明被一個色澤瑩潤的白玉麵具遮去了大半,不辯容顏,僅露出一雙奪魂攝魄的眼眸和線條優美的下頜,但那周身攝人心魄的氣韻卻絲毫不為所減。
不敢置信,這世間竟會有這般人物,怕是天神臨世也不得不自慚形穢。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易老頭,畢竟樓雪塵似有若無掃過來的那一眼,即便絲毫不見怒意,那無形中的危險卻更讓易老頭心驚膽戰,背上刷的滑下幾滴冷汗,幾乎克製不住想掉頭落荒而逃。
然易老頭終究是理智的克製住了。因為如果逃了,下場一定會更慘!何況這裏還擺著一個救星,說不定能逃過一劫……
眨吧眨吧眼,易老頭硬著頭皮涎著臉向前挪了幾步,“雪兒啊,你事辦完了?我剛偶然遇見了楚少穀主和盡天,耽擱了點時間,你沒等太久吧?”
天可憐見,在說“雪兒”的時候,易老頭牙齒都差點打顫,但是這小祖宗交代的事,再硬著頭皮他也得照辦。可憐易老頭眼淚流了一肚子,暗想這次應該沒說錯話吧。
“不久。”樓雪塵淡淡回道,視線一掃,便又回到了楚鳶然身上,嘴角微揚,“久慕楚少穀主盛名,今日有幸得之一見,總算不妄此生。”
楚鳶然眉頭跳了跳,樓雪塵要裝素不相識他理解,但這話說得還真是……
然再怎的怪異楚鳶然卻還是得掛起微笑配合,“公子盛情楚某愧不敢當,得公子賞識才真是楚某之幸。還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逢場作戲,虛與委蛇,楚鳶然向來是從善如流,隻這回,卻莫名生出些異樣的感覺。
樓雪塵嘴角彎了彎,紫水晶般的眼哞更顯迷蒙幽邃,“在下複姓墨台,單名一個雪字。”
墨台雪!
楚鳶然驀地睜大了眼,有什麼在腦海裏炸開,碎成千萬片,僅餘幾句清脆的童音仿佛自遙遠的天際傳來……
“你叫什麼名字呀?”
“……”
“你說話呀!”
“你很煩。”
“你告訴我嘛!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
“我都告訴了你我的名字!你怎麼可以耍賴!”
“我又沒問你。是你自己說的。”
“……你……你……”
“好啦!別結巴了,我告訴你就是。我姓墨台,單名一個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