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歲月 第二十九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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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漢國皇帝劉聰自從攻破洛陽,俘虜司馬熾之後,感覺天下指日可定,雖然麵對全國各地紛亂複雜的割據形勢,但是還是在平陽過起了安樂的日子,念在北方還有晉並州刺史劉琨的威脅,行為自然收斂一些,但是捷報不斷傳來,他委派攻打劉琨基地晉陽(今山西太原)的鎮北將軍(上將)靳衝(匈奴族)和平北將軍(中將)卜翊(匈奴族)一路過關斬將,已將晉陽包圍,不日即可攻下,因此神情愈發驕墮起來,整日沉迷於後宮,少理政務。近來,聽說太保(上八公之一,崇官,為一品,俸祿萬石)劉殷(漢族,曾在八王之亂中八王之一齊王冏手下任謀臣,後投靠漢國)的兩個兒女和四個孫女都是美女,欲要納入後宮,又擔心有人反對,因此將朝臣請到宮中大殿一同商議。
隻見平陽皇宮完全按照洛陽皇宮模式建成,連名字都一摸一樣,式乾殿上,中護軍(禁軍監軍,握有禁軍實際兵權)靳準(匈奴族),太監總管王沈,廷尉陳元達,太宰劉延年(皇族)等人都侍立在左右,單等皇帝劉聰詢問。
劉聰見眾臣到齊,首先說道:“朕今日請諸位來不為軍務,也不是政務,倒是朕自己家事,朕聞太保劉殷家中女兒多有美貌者,欲填充後宮,不知諸位可有意見?”
陳元達馬上站出來說道:“自古同姓不婚!那劉殷和皇上是一個姓氏,怎好納他家女兒為妃?”
劉聰臉色馬上沉靜下來,心想,知道就會有你出來反對,但是又不好親自出麵辯駁,因此給太宰劉延年使了一個眼色,劉延年馬上會意,說道:“臣以為可以。那劉殷本是康公(劉康公為周代官員,封地在劉,以劉氏為姓氏)之後,皇上是匈奴族,本姓欒提,又不是一家人,有何不可衝納後宮之理?”
陳元達自知無法違抗聖意,因此沉默了下來,劉聰見他不在反對,心中大喜,忙對眾臣說道:“既然無人反對,就將此事定下來吧。”說完,看了一眼王沈,王沈會意的吼道:“退朝!!!!!”
散朝之後,劉聰甚為得意,對王沈說道:“平日裏這個陳元達唧唧歪歪,與王彰一個脾氣,就怕他壞我好事,而今日竟讓太宰說的無語,真讓朕開心,走,去晉廢帝司馬熾那裏逛逛,開心一下!”
王沈小心的答道:“奴才這就去備馬!”
說話間,劉聰的依仗來到平陽城中囚禁司馬熾的府邸,司馬熾得知劉聰來到,急忙從內廳小跑出來,跪倒在門前迎候。
劉聰扶起司馬熾,一起走入內廳。劉聰頓了一下,說道:“當年你在洛陽做豫章王的時候,我和同族王濟(匈奴族)一起去看你,你曾誇獎我,還送了一隻桑木弓,一個銀硯台,可曾記否?”
司馬熾含著眼淚說道:“皇上還記得這些事,我怎麼敢忘了!”
劉聰問道:“你們司馬家以前是何等的榮耀,怎麼搞到今天這個田地呢?”
司馬熾長歎一口氣,說道:“皇上及您的族人都是天命所屬,所以不勞煩您親自動手,我司馬家自相殘殺,這些都是為了皇上得到天下掃清障礙而已。”
劉聰聽完,哈哈大笑,說道:“今日朕在式乾殿打了一個大勝仗,俘獲了你們晉人的六個美女,他們都是太保劉殷的女兒和孫女,我將其中最小的一個孫女賜給你,望你能好生對待。”
司馬熾立刻跪倒謝道:“謝皇上隆恩!”
旬日之後,劉殷的五個女兒孫女順利的納入了宮中,劉聰十分開心,即刻命禁宮侍衛隊準備行囊,自己要和五個美女一起到汾水(黃河分支,流經平陽城外)去捕魚遊樂。卻不巧被中軍大將軍王彰(匈奴族)得知,急切的趕到宮中勸止。
劉聰知道王彰來就沒好事,但是礙於王彰是族中老人,先帝在時,尚禮敬三分,不得已,還是接見了。
王彰說道:“聽說皇上要去汾水捕魚,這等之事怎能親勞皇上去做?!如今強敵劉琨近在咫尺,各地晉人大多還未降服,到處都可聞到晉人刺客的氣味,皇上此時一人出宮,如果有了閃失,朝廷將怎麼辦?再說自古君王多死於安樂,尤其死於女人之手的還少嗎?!望皇上改變這種作風,恢複以往的神采,征服天下,方為上策啊!”
劉聰大怒道:“你也是匈奴人,怎麼說話越來越像晉人?既然你不願做匈奴人,我就讓你做晉鬼!來啊,拖出去,斬首示眾!”
左右衛士一看是王彰,都不敢動彈。劉聰更加怒不可遏,大喝道:“拖出去!砍了!”衛士才敢上殿拉住王彰向外走去。
不多時,王彰的女兒(劉聰後宮之夫人)王夫人聞訊跑來,哭泣道:“看在妾身之份,留老父一條性命!”
劉聰畢竟是個憐香惜玉之人,看到愛妃如此懇求,說道:“就暫且囚禁吧!”
第二日,皇太弟劉乂,河內王、單於(匈奴族總管)劉桀,太宰劉延年,太保劉殷都上殿來要求釋放王彰,劉聰開始怒氣難消,說道:“朕難道是桀紂之君,讓你們這麼多人來說朕的不是?!”
劉殷不顧年老,跪倒說道:“皇上開創之功業,自古難有。可是近來卻因為小事而誅殺親王公爵,這有些不妥。昨日又囚禁王彰,更使得百官無所適從,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這些都是至理名言,望皇上三思!”
劉聰看到老丈人如此說,不願再執拗,因此說道:“昨日朕喝了點酒,神智不清,錯怪了王彰,現在你就拿著朕的令牌去釋放他,告訴他,先帝(劉淵)在時,他就是先帝的左右手,朕怎會為難於他,將來朕如果犯錯,還望他能夠時時進言,像以往一樣。”
眾人見劉聰允諾,紛紛退出殿外,去監獄釋放並看望王彰,而就當眾人退去之後,太監總管走上前來,小聲說道:“皇上,晉陽那裏出事了!索頭鮮卑拓跋猗盧支援劉琨,擊退了我們的大軍,更糟的是將軍靳衝在軍中將卜翊給殺了!”
劉聰驚訝道:“什麼時候的事?為何不早點報來?!”
王沈戰戰兢兢的答道:“昨夜奏報到京,奴才看您為了王彰的事情正在氣頭,所以壓住沒敢呈報!”
劉聰說道:“眾臣知道了嗎?奏本現在何處?”
王沈說道:“靳衝是專折呈報,奏本直達宮中,眾臣還未知道,奏本現在東堂!”
於是劉聰在王沈的陪同下直往東堂而來。看完奏本,劉聰把奏本仍到地上,大罵道:“靳衝算什麼東西,竟敢私自斬殺將領?!朕從未給他使持節之權,如此禍亂權力,將來還有誰肯聽朕調遣?!王沈,你持朕令牌,讓中護軍靳準持節到靳衝大營,給朕斬首了靳衝,以示公正!”
王沈一怔,說道:“那靳準和靳衝本是一族,讓他做這件事恐怕不妥吧,且前些日子剛斬殺了匠作大臣(皇宮建築總監,比兩千石,四品)靳陵,又要斬殺靳族的人,這。。。。”
劉聰怒氣道:“就是讓本族(匈奴族)知道,遵守紀律是多麼重要,快去!”
王沈不敢再辯駁,隻得拿了令牌,前去交待靳準。
月餘之後,又一件讓劉聰頭疼的事情發生了。原來,自從去年賈疋和索綝合圍長安之後,漢中山王劉曜雖然屢次出兵攻擊,但是都未能打退二人合圍,時間長達數月之久,劉曜來長安前所準備的一年糧秣,也因為安頓本地百姓和軍隊用度漸漸枯竭。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劉曜隻得退出長安,返回平陽。又怕皇上劉聰怪罪,因此回來之時,將關中八萬百姓一起裹挾回了平陽,算是將功補過。
此刻,他正跪倒在皇宮式乾殿中等待皇上劉聰的懲治。劉聰悻悻的步入大殿,看到劉曜鎧甲破爛,滿臉汙垢的跪在麵前,說道:“就你我兩個,都是自家人,起來說話吧。”
劉曜萬分慚愧,說道:“臣弟此次有負皇上重托,沒能守住長安,特來請皇上斬首!”
劉聰說道:“關右(函穀關以右地區)晉人的勢力還很強大,你能固守孤城長安半年,足見你能力非常,不過一個小敗,朕以前伐洛陽,也常失敗,先帝都寬恕了朕,如今你攻略關中不成,朕也寬恕你,起來吧。”
劉曜含淚起身,說道:“但是我畢竟有負皇上和朝廷期許,不懲治,不足以謝天下,還望皇上重重懲罰!”
太監王沈侍立在旁,進言道:“中山王雖說有失去長安之過,但是他總算帶回了八萬百姓,可算是一大功勞,兩相抵消,可謂功過各半。”
劉聰坦言道:“雖說如此,不小懲罰一下,眾臣不服,就降為龍驤將軍(三品),仍然行大司馬(代理全國兵馬總指揮)事,以後積極準備,長安,朕就留給你去拿下了!”
劉曜流淚答道:“臣弟一定厲兵秣馬,不日將再取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