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歲月 第十九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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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為打破漢國的軍事進攻,晉懷帝調派豫州刺史裴憲進駐白馬(今河南省滑縣東),進攻王彌;派車騎將軍王(一品)堪對抗石勒,派平北將軍曹武屯兵大陽(今河南省平陸縣),伺機進攻漢國都城平陽。
而東海王司馬越則率領晉主力大軍進駐滎陽(今河南省滎陽市),總攬全局。而就當東海王來到滎陽,朝廷的詔命也接二連三的發到了他的府邸。
一日,劉興和潘滔二人來到府中找東海王議事,大禮過後,看到東海王沒精打采,劉興遂問道:“匈奴人又破城了?”東海王搖頭。
“其他地方又有亂事?”東海王又搖頭。
二人待要再次詢問,東海王說道:“你們不用猜了,看了這些就清楚了。”隨手將朝廷的詔命一一拿給二人過目。
潘滔仔細看完之後,大罵道:“大王殫精竭慮,為了朝廷,東奔西忙,那些三台狗屁官員整日坐在都城享樂,豈知外麵的辛勞,竟然指責大王亂換防地,貽誤戰機!真是豈有此理?!”
劉興說道:“我看此事不是如此簡單,自從大王輔政以來,皇上對大王專權早有不滿,因此受了那些朝臣蠱惑,才如此責難大王,他們名為皇上恢複權利,不過想自己謀出位之職,此風不殺,我大晉禍亂不止,請大王早下決心,回京除奸!”
東海王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中書監(全國最高決策官員,中兩千石,三品)繆(miu)播和其弟太仆(交通部長,九卿之一,比兩千石,四品)繆胤(yin)二人自持皇上寵幸,整日詆毀孤,孤一忍再忍,真是忍無可忍!孤即刻率大軍回防洛陽,先掃清了朝廷奸佞,在平滅匈奴不遲!”
於是東海王委派平東將軍王秉為前鋒,先期抵達洛陽,逮捕繆播、繆胤兄弟。王秉進入洛陽後,直奔中書省,命令屬下三千士兵將中書省包圍的水泄不通,然後自己帶著一隊士兵直抵中書省大廳。
此時繆播、繆胤正和散騎常侍王延(懷帝舅父)、尚書何綏以及太史令高堂衝在廳中議事,眾人看到王秉突然闖入,都是一驚,繆播說道:“將軍不是和東海王在滎陽嗎?怎麼回京了?何時回來的?受誰的命令?!”
王秉沒有答話,隻是笑道:“原以為隻有繆大人在中樞,沒想到各位大人都在,省的我一個個找了!奉東海王令,捉拿朝廷叛逆繆播,繆胤及其黨羽!來人,全部拿下!”
立時進來一隊士兵,用繩索將眾人捆了一個結實。繆播大叫:“我等是朝廷重臣,沒有皇上的旨意,你們隨便抓人,這才叫謀逆!王秉你要造反嗎?!”
王秉沒聽他們廢話全都抓捕送往廷尉處監牢。就在王秉行動的同時,東海王也進入皇宮,來到懷帝麵前。大禮過後,東海王說道:“近來朝廷汙濁,奸邪當道,繆播等人便是罪魁禍首,臣已經命王秉將其一幹人等拿下,現今羈押在廷尉處,請皇上下旨誅戮這些人的三族,以正朝綱!”
懷帝心中慌亂,忙解釋道:“東海王多心了,這些人忠於朝廷社稷,朕看還是商議一下再定!”
東海王怒目道:“請皇上用璽!”
懷帝無奈,隻得將玉璽拿出,在東海王擬好的奏本上蓋章同意。東海王拿到聖旨,也不和懷帝告辭,徑直而去廷尉府處處決繆播等人。走出大殿,正好遇到一隊宮中宿衛,見了東海王也不行禮,徑直朝前巡邏而去,東海王對身邊劉興說道:“自從賈後亂政以來,政變多出自宮中衛尉府官兵,其根結在於輔臣未能把持這些軍隊,你可會同潘滔等人一起商議,將衛尉府所有官員調換,如此,京畿那些京官就不能為非作歹了!”
劉興答道:“下官這就去辦!”
於是,隨著繆播等人的三族被滅,一張撤換京城衛尉府所有軍官的告示也貼滿了洛陽城的大街小巷,限令所有軍官交出武器和印信,返回自己的住宅聽候處理,一時間洛陽城中陰雲密布,一場大屠殺的陰影悄然降落到這些卸職的軍官頭上。
卻說衛尉府左機弩將軍(千石,五品)朱誕在軍中一直勤勤懇懇,突然被罷免了官職,回到家中,坐立不安,對自己的妻子說道:“如今東海王掌權,罷免了我們這些舊軍官的官職,我心中七上八下,就覺得會出事,不知如何是好?”
朱妻安慰道:“不過是丟了差事,你在做點別的,難道還怕餓死不成?”
朱誕惆悵道:“我看事情沒如此簡單,前幾天東海王連續殺了很多朝廷重臣,連當今皇帝的舅父王延也被斬首,我們這些舊軍官雖說和他們沒什麼瓜葛,但是如果東海王起了疑心,我看我們都得跟著去死!”
朱妻說道:“此事沒你想的那麼嚴重吧!被罷官的軍官多了,又不止你一人,怕什麼?”
朱誕說道:“你個婦人懂個屁!當年賈後亂政,趙王僭越,諸王爭霸,每次不是殺個一萬八千的才上台,如今東海王想把持朝政,我們這批軍官正好給他試刀!”
朱妻慌忙說道:“那你要想個辦法,你死了,我和孩子就沒指望了,也得跟著去死!”
朱誕小聲說道:“我想了一天,想了一個萬全之策,不知道可行嗎?”
朱妻忙問:“什麼計策?”
朱誕更小的聲音回答:“如今我沒了官職,全家去哪官家自然管不著,我就帶你們離開洛陽,全家去投漢國!”
朱妻大驚,說道:“去投那些匈奴人,不是說他們比禽獸還無知和野蠻嗎?”
朱誕正色道:“別聽外麵人瞎說,如今天下大亂,朝廷不能製止,我們這些小魚小蝦隨波逐流,不能不為自己打算一下,與其坐在這裏等死,還不如出去搏上一搏!”
朱妻遂說道:“我們婦人什麼不懂,反正你走到哪,我們跟到哪便是!”
於是朱誕連夜收拾行李,與一家人離開洛陽直奔漢國都城平陽而來。
卻說平陽西城門雖然不大,但按照皇帝劉淵胡晉分治的思路,卻設有胡漢左右兩個城門官,朱誕為躲避一路上晉軍崗哨的盤查,裝扮成外出省親的窮苦百姓,用了一輛牛車,還說是借的,走近到平陽城門,沒有看清,直奔胡人城門官而去。
朱誕跳下牛車,來到胡官麵前說道:“晉衛尉府左機弩將軍朱誕前來投奔匈奴大漢國,想覲見貴國皇帝,勞煩官差代為稟告!”
胡官看到他衣衫襤褸,滿身汙濁,心中猜想必是來混吃喝的,於是不屑的說道:“哪裏來的流民,敢到這裏來說胡話,趕緊滾!”
朱誕見他不信,怒氣道:“我有重要軍情稟告你們皇帝,要是耽誤了,你擔待的起嗎?!”
胡官更加不屑的說道:“就你這裝扮,還重要軍情?今天不是老子高興,一刀活刮了你!”
正當兩人爭執的時候,在城門另一角的漢官看不下去了,帶著對胡人的鄙夷,心想怎麼也得幫一把這個自稱什麼將軍的人,於是上前對胡官笑道:“你何必和這種人一般見識,他既然說有重要軍情,我們通稟一聲便是,他要是騙子,皇上會代我們收拾他的,豈不省了我們的心?”
胡官便不在計較,進城通稟去了。不多時,隻見一位身著晉式官服的人大步走到城門,見到朱誕,疑慮的問道:“你真是晉洛陽衛尉府的將軍?”
朱誕答道:“正是!敢問您是?”
此人答道:“我是大漢國皇帝的散騎常侍(此時升任,比兩千石,四品,)陳元達,特來迎候你進宮見駕,聽說的家人也在,可否引見一二?!”
朱誕一聽便知此人是來試探自己是否詐降的人,於是百倍熱情的將自己的父母妻兒一一給陳元達介紹,陳元達仔細看過,然後躬身行禮道:“將軍不避險阻,前來傾心投靠,我大漢皇帝陛下定當厚待將軍,現在陛下正在宮中等候,你可隨我前去覲見,至於你的家眷,我們會另行妥善安排,你看如何?”
朱誕立刻答道:“全憑陳大人做主!”
於是朱誕在陳元達的引領下,來到平陽城皇宮。雖說這平陽城皇宮隻是在郡府的基礎上稍事增加,氣勢和規模遠遠小於洛陽皇宮,但也門類齊全,把守森嚴,看得朱誕不敢輕視,隻乖乖的一路跟在陳元達後麵來到主殿劉淵麵前。
大禮過後,劉淵問道:“將軍為何不計險阻,來投奔朕?”
朱誕說道:“如今大晉東海王爭權,撤換了衛尉府所有軍官,我也在其列,害怕遭到誅殺,所以來投,並非看在皇帝神武,實為苟全性命,來此避難!”
劉淵見他還算誠實,心中暗喜,問道:“將軍說有重要軍情告知朕,可說明嗎?”
朱誕答道:“皇上既肯苟全我全家的性命,我自然傾心說明,如今東海王弄權,把持了京城內外所有防衛,洛陽看似堅城難催,實際一座空城也!”
劉淵大為振奮,忙說道:“願聞其詳!”
朱誕答道:“京城兵力主力由衛尉府官兵和北軍組成,北軍屯駐在滎陽,而衛尉府隻有東海王新近調換的三千兵馬,除此以外,別無他兵,皇上如肯遣一軍,由黃河入延津(今河南省延津縣)便可直抵洛陽城下,破城必矣!”
劉淵聽後,馬上說道:“朕欲伐洛陽,平司馬氏久矣,恨無機會,今將軍歸我,豈非天意?如果朕命你為前鋒,帶朕大軍前去攻城,你可願意否?”
朱誕答道:“全聽皇上安排!”
劉淵遂大聲呼道:“劉景(劉淵族親)何在?”
隻見殿中一員大將挺身而出,說道:“臣在!”
劉淵說道:“朕給你三萬兵馬,你用朱誕為前鋒,前去攻打洛陽!”
劉景馬上答道:“臣定破得洛陽,讓皇上滿意!”說完叫上朱誕,整備軍馬而去。
劉景和朱誕走後,陳元達上前說道:“劉景為人魯莽嗜殺,朱誕剛剛歸附,人心不穩,如此之快就決定此二人伐洛陽,臣以為欠缺考慮,望皇上三思。”
劉淵說道:“年初於宣修之的預言難道也是假的,這是天命所屬,再說朕之身體不比往常了,還能活著看到洛陽城破嗎?”說完表情立刻滄桑起來。陳元達看到如此,便不在說什麼,行禮之後,就退出殿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