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歲月 第十七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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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寔接到朝廷詔令,遂單人一騎快馬趕赴涼州,還沒有到家,在武威郡(涼州首府,今甘肅省武威縣)被武威長史王融、參軍(州軍事參謀,比千石,五品)孟暢攔到府衙。
張寔大為不高興,說道:“我老父癱瘓病床,你等不讓我回家探望,卻來府衙做什麼?”
王融趕緊說道:“世子剛從京城趕回,對涼州形勢不甚了解,那張越聯合了張鎮、曹祛一幫無賴,想要用武力奪取涼州自立,令尊大人雖然年老,但還未到癱瘓那等嚴重,雖然退避此事,隻不過是怕爭權奪利有損大儒形象而已,然而如今箭在弦上,不能不發,我等日思夜盼,隻等世子回來,好共商大計!”
張寔說道:“那如今以二位之言應當如何?”
孟暢說道:“我二人本早想說服令尊起兵討逆,隻是人微言輕,怕令尊不許,今日世子歸來,正好與我等前去,一起說服令尊大人,事情或許稍有轉機,如果再遲疑,恐怕令尊一世英名盡毀在那些奸邪之徒手上了!”
張寔點頭說道:“我明白你二位意思,如今就隨我一起前去見我老父!”
三人便風風火火的趕到了張軌在武威郡的私宅。一進院門,張寔不等仆人傳喚,就帶著二人直撲老父張軌臥房,進來一看,發現張軌正坐在皮製坐墩之上,背對三人,整理書籍。
王融上前說道:“刺史大人好自在,外麵鑼鼓喧天,大人還有心在這裏翻看書籍!”
張軌並沒有理會王融,王融接著說道:“大人來涼州七年,內修民政,外討胡虜,幾年下來,涼州大治,德望之高,響徹朝野!今日,那張越,張鎮,曹祛何等鼠輩,竟敢誣陷大人,謀奪涼州刺史一職,犯上作亂!我們定當敲響戰鼓,出兵擊斬他們,何能在這裏畏畏縮縮,不敢向前!”
隻見張軌仍然整理書籍,連張寔也不理會。張寔遂說道:“老父一直是兒心中偶像,今日之事,沒有父親點頭,兒萬不敢為,隻是兒覺得二位大人所言有理,今日恕兒不孝,定要與二位大人一起上陣破賊!”
張軌慢慢轉過頭來,看著三人,然後緩緩對張寔說道:“你敢於自己承擔,說明你長大了,注意箭矢無眼,別的無甚交待!”
三人見張軌點頭,紛紛大喜,即刻到都督府點齊兵馬,向正在集結兵力伺機奪權的張鎮和曹祛二人殺來。
卻說張鎮在府中得知張軌世子回來,知道事情不就,慌忙自己跑到都督府向張寔請罪,而曹祛知道了此事,也出城逃奔自己的地盤酒泉(今甘肅省酒泉市)而去。三人見武威城中禍亂已經平定,心中喜悅,但是還沒高興多久,三個朝廷親差就飛馬來到城中。
原來朝廷得到張鎮、曹祛上的奏本,先前已經讓鎮守長安的南陽王司馬模另行委派涼州刺史,而南陽王即刻委任侍中(全國最高監察官員,中兩千石,三品)袁瑜出任涼州刺史,這來的三個欽差就是先到這裏通報的。
得到欽差通報,都督府一片沉靜,突然帳下一員大將挺身而出,說道:“張公(張軌)待我等恩重如山,涼州大小官員都願張公領導,何能委派他人?我定飛馬長安,報之南陽王讓朝廷收回成命!”說完,也不搭理大家,自己出府,策馬而去。
三人定睛看去,卻是涼州都督府治中(總後勤官)楊瞻!
楊瞻一路不停的來到長安征西將軍府來見南陽王司馬模。他策馬趕到長安城中的時候,南陽王正在彙集將佐商議事情,楊瞻不顧府外衛兵攔阻,一路闖了進來。隻見他和衛兵拉拉扯扯的來到將軍府大廳,廳中議事的眾人便一起看了過來。
南陽王大怒,說道:“何人亂闖征西將軍府,不想活了?!”
楊瞻氣定神閑,說道:“下官涼州都督府治中楊瞻參見南陽王!”
南陽王說道:“你有何大事不能等孤計議完再說?!”
楊瞻說道:“近日大王是否新派了涼州刺史?!”
南陽王說道:“沒錯!朝廷接到涼州刺史張軌病重的奏本,傳孤另派一人接替張軌,此事有何不妥,治中為何如此問?”
楊瞻正色道:“涼州刺史張公並無大疾,此是涼州大戶張越夥同其兄酒泉郡守張鎮和西平(今青海省西寧市)郡守曹祛想要謀奪涼州刺史一職,誣陷張公的!”
南陽王不屑的說道:“既是誣陷,張軌本人怎麼不上奏本說明?”
楊瞻正色道:“張公乃是太學大儒,一生正直,不願與這幾個小人爭權奪利!望大王收回成命,將刺史一職交給張公世子張寔手中,則涼州保全矣!”
南陽王笑道:“孤怎麼聽信你一個治中之言,反倒不信幾個朝廷郡守之話?”
楊瞻無言以對,自知再說無益,便從袖口之中掏出一把匕首,一刀就割下了自己的左耳,至於地上,大呼道:“張公高義,數年來為涼州軍民擁戴,糧草果品,供應朝廷,春秋不斷,大王可以不信我,難道連張公何人也不自知嗎?!”
南陽王和眾將看到楊瞻如此行為,都非常震驚,一時間都眼睛直直的看著楊瞻,南陽王心中更是感動,對楊瞻說道:“楊治中果然大義,想你這等之人都能為張公如此,想必其中必有奸情,孤即刻發出命令,讓袁瑜回來,再表奏朝廷力保張軌世子張寔為涼州刺史!”
卻說曹祛逃回酒泉,知道自己罪責難逃,與其自首被殺,不如反戈一擊,遂開始備戰,加固城防。而朝廷冊封張寔為涼州刺史的詔書也在此刻傳到了武威郡都督府中。張寔得知曹祛不肯投降,便點齊了三萬兵馬,出兵討伐,在臨行前,特回到府中與老父張軌辭別。行禮過後,張軌說道:“此次你帶兵出征,不要貪勝而妄殺,那曹祛已經窮途末路,你以德義取勝,方為上策,也是老父治理涼州多年的經驗,其他無甚可說,去吧。”
張寔拱手答道:“兒謹遵父親教誨!”
曹祛得知張寔來到,不禁心中喜悅,對眾將說道:“張寔不過一個紈絝子弟,向來沒有德望,從來沒有帶過兵,此次前來,我定當出陣搏殺,一次就能斬殺了他!傳令下去,全軍整肅,準備出城破敵!”
張寔來到酒泉城下,腳跟還沒立穩,就看到城門大開,城中軍隊悉數殺出,慌忙讓自己軍隊列陣,兩軍遂合於酒泉城下。
曹祛向來瞧不起張寔,便策馬上前說道:“涼州為有德者居之,你何德何能騙得此位?!”
張寔沒有答話,而是對曹祛軍中喊道:“我老父張軌治理涼州多年,減免賦稅,分發土地,平滅氐族騷亂,可有什麼對不起你們的地方,為何要幫助這個小人禍害自己同胞,荼毒自己的性命,涼州本無事,都是他們這些野心家為了一己之私欲,而陷諸位生死之一線,張寔不忍,隻要你們棄暗投明,我張寔定保大家不會有事,安享天倫生活!”
曹祛看到軍中人人動搖,遂說道:“不要聽他張寔的鬼話,當年屠殺氐族,他們可沒心軟!”
但是曹祛的阻止並不成功,許多軍士開始動搖起來,曹祛無法列陣,想退回城中,急切往回走時,就看城上插滿張字旗,城上一員將佐大呼道:“曹祛,你到今天還不肯投降張公嗎?你禍亂涼州,張公都不計較,你還讓我等給你賣命,天理何在,我等已經歸順張公了!”
曹祛大罵道:“你們怎能如此?!不過一群牆頭草而已!!”
張寔看到情景,喊道:“曹太守,隻要你悔悟,我可以饒你全家性命,望你看清形勢,早日回頭!”
曹祛又羞又惱,遂策馬從城下溜走,隻看後麵數箭齊發,將其射於馬下,當場斃命。張寔策馬來到曹祛屍體之旁,命人砍下首級,提在手中,對酒泉軍民喊道:“逆賊曹祛已被斬首,我履行諾言,此次來酒泉平亂,隻問曹祛,不問眾人!”
酒泉內外聽聞,一邊雀躍之聲,酒泉郡遂全部平定。
此時還在隴西觀望形勢的張越得知張寔兵不血刃的拿下了酒泉郡,知道自己和張軌相差太遠,遂放棄隴西城池,逃奔中原而去,從此銷聲匿跡,涼州遂被張寔全部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