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歲月 第八回 周玘陳敏合力江南 王浚和演分爭幽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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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興走後,受到郭舒提醒,劉弘命人將揚州戰事朝廷通報各州的邸報拿來,與案前仔細研讀,然後對照地圖看了很久,忽然走到窗前,打開窗戶,凝視東方,嘴中念道:“揚、徐二州就看他周玘的了!”
話說石冰陣前一劍怒斬大晉將領羊伊之後,張昌就默許了他兵馬五千,讓他去攻略揚州各地,石冰迅速進軍,利用大晉各郡縣缺兵少將之際,竟一路高歌猛進,不到半年,就拿下了整個揚州,自己也入住秣陵(南京),當起了土皇帝。但是石冰畢竟是草莽出身,不懂得治理地方,所派官吏大多是強盜,土匪,遂搞得揚州地麵怨聲載道,江南原是東吳孫氏經營,歸附大晉時間不長,那些曾經在孫氏政權中擔任高官,在地方上有很大權勢的士族大戶,對石冰的統治更加不滿,因此他們經過商議,同去找江東士族大家周家的家長周玘(字宣佩,周處嫡子,周處曾討伐西涼氐族齊萬年叛亂,因趙王司馬倫,梁王司馬肜等人不通兵法,戰死,但名望甚高)商量對策。
周玘聽說將佐名士齊聚本家而來,慌忙命人打掃庭院,布置家丁看守放哨,將一幹人等請入府中。大家先後來到周家正室大廳,周玘看去,來的人當中有原東吳南平(今湖北公安市)內史王矩、吳興(今浙江省湖州市)郡守顧秘、前東吳侍禦史(禦史中丞的屬官,四百石,七品)賀循(字彥先)、廬江(安徽省廬江縣)內史華譚以及秣陵名士葛洪、甘卓(東吳名將甘寧曾孫)。
大家進到府中,紛紛稱讚府中擺設有大家風範,賀循更是誇讚道:“如有府邸像周公這般,能在府中小住一日,真是死也甘心啊!”
周玘臉色紅潤,忙笑道:“諸位雅士肯來,是給我周家麵子,我周家雖是江浙大戶,但是從門庭光耀以來,還沒聚集過如此多的江東名士,來了可以隨意走動,隨意入住,我定盡地主之宜!”
顧秘看到大家不顧眼前石冰禍亂江東,還在這裏名流雅士互相讚美,很不高興,說道:“如今大晉諸王爭霸,中原大亂,江東為匪首石冰占據,各位不思如何光複河山,反倒互相吹捧,我看不是我江東之福。今日之所以齊聚周家,隻為平亂,我們還是商議一下如何起兵平叛吧!”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周玘說道:“諸位都是各自地麵上數一數二的大戶,百姓中素來有威望,我看要起兵不難,隻是我們分散各地,不能統一協調,要推舉一位德望之人帶領大家才好。”
於是眾人又開始互相讚美,互相推諉,顧秘實在忍受不了,於是說道:“我看大家都不必謙虛,既然來到周家,就共同推舉周玘為盟主,帶領大家一起匡扶晉室如何?”
大家紛紛點頭稱是。
周玘搖頭道:“我周家雖是江浙顯族,但是要說帶領諸位抗擊賊寇,我恐怕還沒這個能力,顧秘是當今朝廷郡守,家中幾代都出任東吳孫氏政權宰輔,名望,經驗都在我等眾人之上,我看大家還是讓賢於顧秘,統一領導各地行動為妙!”
眾人又是一番議論,最後大家一致認同周玘的觀點,於是共同推舉顧秘為都督九郡(江南九郡)諸軍事,統一領導各地起事。顧秘又給眾人安排了各自地方起事的時間等事宜,大家就告別周玘,回家分頭行動。
話說大家按照在周家的秘密決議,回到各自住處後,都分別起兵,石冰在秣陵(南京)聽說江南士族大戶紛紛起兵和自己對抗,大為憤怒,又得知大家是在江浙大戶周家密議的,因此,派出大將羌毒前往周家討伐,而自己則沿江淮向北進攻,意圖擊潰徐州對自己的威脅。
羌毒率領萬餘名士兵從秣陵南下,一路直逼周玘大營,周玘整頓了三千兵馬北上抗敵,雙方不期而遇,周玘列好陣勢,隻等羌毒來挑戰。
羌毒看見周玘部隊人少,且又是臨時集結,連統一的番號和服裝都沒有齊全,在馬上大笑道:“晉朝軍隊都如此,我看晉朝氣數算是盡了。”於是策馬來到陣中,看到對麵一人勃發英姿,身穿全服鎧甲,想必就是周玘,遂喊道:“對麵可是江南大戶周玘小兒?”
周玘早就打探到這個石冰的手下,嘲笑道:“正是在下!我周家在江南數十年,還沒見過你們如此小醜(指紅色頭發)裝扮之軍,真是丟盡我晉人之臉麵!”
羌毒也笑道:“我橫掃江南以來,還沒看到如此破爛不堪的晉軍!想必你也是出來給晉人丟臉的吧!”
周玘大怒,掄起自家的兵器長柄板斧就向陣中殺來,羌毒也展開雙刀迎了上去,雙方就在兩軍陣前廝殺,拚鬥了幾個回合,周玘假裝體力不支,節節敗退,羌毒殺的性起,哪肯罷休,一路追來,哪知道周玘早在所敗逃的路中安排了伏兵,等到自己經過,羌毒追趕上來之際,伏兵一起殺出,將羌毒馬匹絆倒,俘虜了羌毒。周玘轉身回馬,來到羌毒身邊,不等羌毒開口,一個板斧過去,就將其首級砍落地上,又命令士兵全力衝擊羌毒陣地,羌毒部眾見主將被斬,紛紛不戰而降,秣陵以南遂被周玘平定。
卻說石冰率軍攻略徐州,一路殺來,猶入無人之境,持其勇猛,進軍神速,不過月餘,就殺到徐州重鎮壽春(今安徽省壽縣)。壽春征東將軍劉準自知不能抵抗,找來部署商議投降事宜。
劉準對眾部署說道:“石冰勇猛非常,近又破我江淮三道防線,將軍府(征東)四員大將被殺,其兵眾已過五萬,如今將軍府兵微將寡,我計議不若舉城投降,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眾人聽到將軍要投降,各個沒了底氣,都不言不語。此時門外一人叫道:“我大晉天朝上國,豈有向賊寇投降之理?”
眾人看去,卻是廣陵(今江蘇省揚州市)度支(郡錢糧官,屬於令史級,六百石,六品)陳敏(字令通)在將軍府門口喊道。
劉準生氣的說道:“你是度支,隻管押解自己的糧草回本郡,徐州戰事,幹你何事?”
陳敏說道:“我身為大晉官員,大晉之事,就是我的事,豈有不該管之理?我雖為度支,但是將軍如果肯調我一軍,我定當擊敗石冰匪徒,解除徐州之憂!”
劉準和眾人驚訝的看著陳敏,可是陳敏卻麵色堅定,陳詞有力。劉準遂說道:“軍中無戲言!”
陳敏更加堅定的說道:“敢立軍令狀!”
劉準略微點頭,說道:“隻要能破了石冰,征東將軍府所有官兵任你調遣!”於是雙方寫下軍令狀,陳敏隨即挑選將軍府將佐士兵五千人,出城迎敵。
卻說石冰連破江淮防線,士氣旺盛,走到壽春城池之下,突然看到城中一隊人馬殺出,心中驚訝,待到兩軍和陣,就於陣前詢問對方道:“何方將領,敢來阻擋本將軍?”
陳敏毫不畏懼,策馬而出,大聲喝道:“廣陵度支陳敏,特來會你這賊寇,識相的,趕緊下馬投降!”
石冰和眾軍士一聽對方領軍大將是個度支,紛紛開懷大笑,石冰更是樂不可支,在馬上笑的前仰後合,半響,才止住笑聲,仍略帶微笑的說道:“大晉真是無人了,派個度支當前鋒,你快快回糧倉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說完又是一陣狂笑。
陳敏沒有理會對方譏笑,挺槍前來叫陣,石冰即刻命令一員將佐出陣接敵,可是隻一回合,就被陳敏刺死在陣中,石冰就又叫一員將佐出陣,接連九次,都被陳敏刺死在陣中,遂大為驚訝,自己手持長劍,策馬來會陳敏。
陳敏素來知道石冰武力過人,沒有過多糾纏,隻殺了兩三回合,就往自己陣中走去,石冰一看陳敏逃跑,即刻命令大軍衝鋒,正當騎兵就要衝到陳敏陣中之際,陳敏用手一揮,陣前將士紛紛散開,後麵一排士兵推出一排整齊的牛車,車上多置幹柴雜草,瞬間點燃,然後即刻向石冰的騎兵大力推開去,騎兵遇到火車,馬匹受驚,紛紛倒地斃命。這時候陳敏帶領輕騎從側翼猛衝石冰的後續步兵,石冰部隊頓時陣腳大亂,直退了三十裏才安定下來。
石冰又氣又惱,自己出任將領以來,戰必勝,攻必取,所斬殺大將都是大晉將軍級別,沒想到今日竟被一個度支弄到如此田地,心中實是不服,因此和部將商議,夜晚前去襲擊陳敏大營,以報白天之恥。
三更來臨,石冰率部隊小心翼翼摸到陳敏軍營,見到陳敏大營哨兵稀鬆,甚至連探馬都沒派,心中大喜,對眾將軍說道:“陳敏不過一個度支,哪裏知道行軍打仗,白天我們疏忽,讓他鑽了空子,今晚我等衝進營去,定叫他十倍償還!”於是命令大軍抽出兵刃,向陳敏大營殺來。可是直到殺入陳敏中軍大帳,除了幹掉了幾隊哨兵,並沒有找到陳敏和其部隊主力,正在納悶間,隻見陳敏騎馬出現在營門外,態度甚是悠閑,石冰猛然驚醒,說道:“我們中計了,大家不要亂,我們人多,隻要我們不亂,還能殺敗他!”
陳敏聽到石冰的吩咐,開懷大笑:“石冰,你沒分析錯,我早就知道你不會服氣,夜晚會來偷襲我,我今天給你準備了三百輛牛車,看你如何穩住大軍陣腳不亂!”說完手一揮,營外士兵又將事前準備好的牛車點燃,衝向營中。
石冰雖然極力勸阻手下鎮定,但是麵臨火燒的局麵,多數士兵仍然亂作一團,就在營中互相踩踏,死傷無數,石冰破口大罵道:“陳敏,你除了這破牛車,還有何能?!”
陳敏答道:“我就是一個小小度支,平日裏就和這些牛車打交道,除了這個,我不會別的,但是對付你,足夠了,今日,這裏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說完就吩咐士兵堵死各個出口,隻要突出來的,就地斬殺,以至於石冰部隊死傷慘重,石冰大為惱怒,獨自騎馬衝陳敏殺來,隻見石冰騎術高超,不僅躲過了火車攻擊,而且躲過了弓箭射擊,直向陳敏殺來,陳敏也挺槍迎戰,但是沒有過五個回合,陳敏就敗下陣來,但是石冰鑒於陳敏部隊強大,弓箭手眾多,石冰沒敢糾纏,獨自脫身,騎馬狂奔而去。
陳敏退至自己軍馬處,讚歎道:“人常言石冰勇猛天下第一,今天算是見識了!但是他與我大晉為敵,終有一日也不免死於陣前!傳我將令,即刻南進,攻打石冰老巢秣陵!”
卻說石冰連續敗給陳敏,屬下士兵傷死逃亡殆盡,隻有不足千人跟他逃回秣陵,又接到南方戰報,得知羌毒也被周玘斬首,心中憂慮,即刻命令部隊關閉秣陵四門,持城死守。
陳敏遂和周玘大軍在秣陵城下會合,一起圍困秣陵。陳敏跟周玘建議道:“秣陵為國家南都,城池寬大,不易強攻,現在賊軍內無糧秣,外無援兵,我們隻要在外圍困,不出數日,那石冰部眾必然瓦解,隻是我軍也需要糧秣,還請周將軍給予支援。”
周玘說道:“秣陵距離我江浙老家還有一段距離,糧秣運輸及其困難,我素與荊州刺史劉弘交厚,現在就書信一封,借他荊州糧秣前來,他走水路,不日便可抵達秣陵城下。”
“全憑周將軍差遣!”陳敏告辭退出。
周玘對身邊的賀循說道:“我觀陳敏此人心誌高遠,才能過人,必不是久居人下之人,石冰窮途末路,已經不是江南威脅,我怕陳敏將來居功自傲,再給江南帶來亂事,我們應該從江南世家當中找到一家與之結為兒女親家,早晚約束,方可化解啊。”
賀循說道:“我聽說丹陽(南京附近)甘卓有一女,已到出閣年齡,是否可以撮合?”
周玘點頭說道:“如此甚好!”
話說秣陵被圍困日久,石冰部下漸漸失去信心,紛紛背著石冰逃亡,石冰自知城池難守,因此帶著一幹心腹,突圍投奔江南強盜封雲而去,但是封雲部下頂不住江南士族勢力龐大的壓力,暗中設計斬首了封雲和石冰,送往周玘處,至此,江南亂事全部平定,陳敏也被朝廷授予廣陵國宰相(王國宰相)之職,而周玘、賀循等不願接受朝廷賞賜,為陳敏和甘卓撮合兒女婚事之後,就遣散部眾回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