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歲月  第二回(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4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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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益州各郡得知趙廞在成都自立,又擊潰了西夷校尉府的官兵,為求自保,紛紛獻上降表,表示臣服,趙廞竟不費一兵一卒,便奪取了全部益州。消息傳到四方,立刻引來天下嘩然。而當時身為梁州(今陝西省南部和四川省北部,治所為今天陝西省漢中市)刺史的羅尚(字敬之)聽說後,立刻向朝廷進表,表明自己願意帶兵前往征討。
    此時的朝廷為趙王司馬倫和孫秀(司馬倫寵臣,琅琊人士,庶族)把持,此二人正在密議奪取皇位之事,對於益州亂事力不從心,就改變以往武帝(司馬炎)之政策(一州之刺史是無權帶兵的),即刻允許羅尚以益州刺史身份兼任平西將軍(低於征鎮級別將軍,與刺史平級,比千石,四品,無開府權)府將軍,率領梁州平西將軍府三萬步騎,南下討伐趙廞。羅尚得到朝廷允許之後,立刻會同新任益州廣漢郡(綿竹地區)守辛冉,新任蜀郡(成都東南附近)郡守徐儉(jian)率領大軍南下征討。
    蜀中夏季濕熱,冬季卻陰寒,趙廞在出任大將軍之後,日夜繁忙,偶染風寒,自在太城自己府邸修養,政務有心腹杜淑和張桀打理,自己倒也舒心養病,不料才靜養幾日,這二人就尋上府來,說有重要事情稟告。趙廞無奈,隻得將二人請到書房商議。二人進來以後,看見趙廞頭頂涼手巾,躺在床榻前閉目養神,身邊的婢女穿著襦袴正在為其按摩,就都故意咳嗽了數聲,趙廞叫退了婢女,煩躁的問道:“我患病修養幾日,也不得清閑,你二人有何重要之事,莫不是羅尚率軍殺到了?”
    杜淑忙答道:“那到不是,羅尚雖然叫囂,但是平西將軍府之兵分在梁州數處,想要集結也不是一兩日之事,就算集結,南下還有個劍閣擋著,自然不是問題。”
    “那是為何事?”趙廞問道。
    張桀插話道:“自從大將軍委任那個李庠以來,此人仗著自己的軍功,在成都軍中樹立威望,軍中士兵多有怨氣,隻是攝於他的威風,不敢發作,我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如今他兄長李特率領重兵屯於外,他又握有兵權持於內,如果他和自己那些兄弟合謀,恐怕這益州不在屬於大將軍了!”
    趙廞聽完,急忙起身,把涼手巾扔到地上,惶恐道:“當時隻是高興李氏將陳總大軍擊敗,未曾想的如此之多,如果事情真如你們所料,當如何是好?”
    杜淑道:“那日慶功之時,我曾聽李庠說過勸大將軍進位之事,戎蠻之人,哪懂我天朝禮儀,此乃大逆不道之言,大將軍可依此治罪李庠,就於城中將其滅族,以絕後患!”
    趙廞又慢慢躺回躺椅,說道:“我們殺李庠不難,隻是綿竹他兄李特還有上萬兵馬,如何應付?”
    張桀說道:“此不用擔心,李特雖有上萬兵馬,但是糧秣軍械全靠大將軍供給,隻要對他們講明利害,他們不會不聽,然後可教他們繼續防守劍閣,和羅尚大軍廝殺,我等坐收漁人之利,此乃萬全之策,望大將軍明斷!”
    趙廞緩緩起身,慢慢道:“明日招李庠太城議事,你等自行安排,殺他之後,直撲他的府邸,滅其全家,切勿走漏風聲,等待我們商議妥當,再告知李特他們不遲。”二人即刻應命退出。
    話說第二日李庠接到命令,到太城議事,自然不知是圖害自己的計謀,自己單身前往,還未進入大將軍府內堂,就在閣前被埋伏的五十名甲士一擁而上,亂刀砍死,隨即一隊人馬前往少城他的府邸屠滅其全家,混亂中,一個巴氐仆人越牆逃走,跑出城外。張桀即刻帶領大將軍府兩千精兵前去追殺。
    仆人根據印象,沿著往北的道路一路狂奔,此時正好遇到南下成都來取糧秣的李流和李驤等人,哭喊著將成都變亂說了一遍,李流,李驤二人聽完,大驚失色,身邊的李蕩更是怒氣衝天,哭著喊道:“狗晉人,最無信義,枉費我族人如此擁護於他,還這般陷害,四叔,五叔,借我一隊人馬,我定殺到成都,取了那趙廞的狗頭,給三叔報仇!”
    正在眾人議論間,張桀率領大隊人馬也趕到眾人麵前,看到李流等人,也是一驚,就於馬上說道:“想必成都之事這下人已經說了,那李庠僭越,讓大將軍稱帝,不義於天下,奉大將軍命令,誅滅其全家,但是此事並不涉及你們其他人,所以大將軍網開一麵,除了李庠一家,都不追究,今日你等前來拉取糧秣,還可進城自便。”
    李蕩自然不聽這番鬼話,就要策馬挺身而出,被李流喝止,李流就於馬上回禮道:“我李氏兄弟盡心輔佐大將軍,並無異心,今日之事,恐有小人挑唆,現在雙方劍拔弩張,何事也處理不好,等我等回到綿竹,和兄長仔細商議之後,定會給大將軍和司馬一個交代,這個仆人既然跑到我手上,還請司馬放他一條性命。”
    張桀知道形勢緊張,也不好說什麼,就拱手作了一揖,帶領人馬返回了成都,待張桀人馬走遠,李流忙對李蕩解釋道:“非我不傷心你三叔之死,隻是剛才張桀所率部隊是我等十數倍,如要硬拚,恐不是對手,就算我們以一當百,此處距離成都太近,如果他們得知派來援兵,恐我等都回不去了,現在我等還是趕緊返回綿竹,和你父親李特商議之後,在報仇不遲!”
    李蕩壓抑住心中怒氣,和李流,李驤等人快馬返回了綿竹自己的大營。
    張桀率部回到成都,忙和杜淑及將軍府一幹人等一起到趙廞府邸見趙廞,說明事情本末。趙廞聽完彙報,忙說道:“既然那邊已經知道,你等可派人將李庠和他家人屍首送還給他們,並且要好言撫慰。”
    杜淑說道:“即便如此,恐他們也未必肯善罷甘休,大將軍應該調動成都附近兵馬北上,監視李氏部族的一舉一動,如果他們膽敢興兵南下,也好早有防備!”
    趙廞思索了一下,說道:“長史費遠!蜀郡郡守李苾!督護(將軍府軍官,千石,五品)常俊!”
    三人應聲而出。趙廞接著說道:“你三人率領所部一萬大軍由成都向北進入綿竹附近,監視李特大軍一舉一動,如果他們稍有異動,就給我全部剿滅!”
    “是!”三人領命而去。
    就在這時候,殿中一員牙門將(低於雜號將軍,高於無號偏將,六百石,六品)挺身而出,說道:“大將軍用人之際,可否調小人出任巴東(今四川省奉節縣)監軍一職,為大將軍抵禦李特和朝廷南犯之敵,為大將軍出力?!”
    眾人抬眼看去,卻是那日斬殺蜀郡內史耿騰的年輕軍官許弇!
    趙廞點頭示意,正要發話,身邊張桀卻訓斥道:“巴東乃益州東部軍事重鎮,成都屏藩,監軍一職應授予軍中資曆老者,你如此年輕莽撞,如何能勝任此職?我看不可!”
    杜淑也對徐弇說道:“張桀所言極是,不能因為你斬殺耿騰一件之事,就委任你如此重要職務,望你以大局為重,切勿在出此狂妄之言!”
    徐弇心中不忿,喝斥二人道:“你二人自持大將軍喜愛,引為心腹,對下麵甚是排擠,此等職務,多給與自家親戚,我今天就要為大家討個公道!”說完抽出隨身攜帶的配刀向二人砍去,二人躲閃不急,瞬間被徐弇砍殺在地。大將軍府外士卒聽到有廝殺聲,急忙進來巡視,發現上司張桀被徐弇砍殺,心中怒火中燒,不等趙廞命令,就於殿中將徐弇擊殺。趙廞大聲呼喊,直到徐弇被砍死,殿中士兵才住手跪倒請罪。
    趙廞且憂且怒,憤慨的說道:“殿中議事,怎能如此?從來沒有之事,竟出我大將軍府!”說罷暈厥過去。眾人隻得將趙廞抬回府邸,並且將鬧事的士卒羈押起來,等到趙廞醒來再做處理。
    就在趙廞忙於處理內部變亂的同時,李庠的棺木和調派往防範李特軍隊的大軍也從成都出發,往綿竹而來。李特接到三弟李庠全家的棺槨,悲慟不已,不聽運送棺槨的隨行官員的解釋,自己帶領族人按照巴氐特有的風格,厚葬在劍閣山腳之下,隨即派人驅逐了趙廞派來的官員,宣布全軍戒備。此時探馬又來報,說找廞派來監視自己的大軍已經到達綿竹南部十五裏的地方紮營,更是令李特怒火中燒,立刻找來全家人商量對策。
    議事廳中,全家陸續到齊,連李特的夫人羅氏也率領著全家的女人們來到廳中,圍坐在他們各自男人的旁邊。一陣沉默之後,李特從容的說道:“前麵探馬來報,說趙廞成都一萬兵馬已經集結在我們南麵十五裏的地方,表麵說是協助我們防備北方來的朝廷部隊,實際上是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而已,大家有何想法,可直說不防!”
    二子李蕩立刻說道:“給兒三千騎兵,讓我踏破他們這群無恥之徒!”
    李特微微一笑道:“蕩兒勇猛,全族皆知,隻是稍安勿躁,聽聽大家意見再說。”
    李驤道:“如果這樣,不如投靠羅尚部隊,與之一起進擊趙廞,將來有了朝廷名分,在不會出此等喪氣事!”
    三子李雄立刻說道:“晉人向來狡詐,趙廞如此,那羅尚又能好到哪裏,我看他們視我們是異類,始終不能相容,我們最好能為自己找條出路。”
    李流說道:“雄兒所言極是,隻是我們族人數千,加上流民就是上萬,這麼多人的糧食問題,生活問題,還都有賴晉人支持,否則我等一旦起兵,自己還未站穩,就會被地晉人消滅了,我看還是李驤之言合理。”
    李特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上次也是在這裏,他聽從了李庠,結果害得李庠全家被害,對於晉人,他有了這一生中所未曾有過的警惕,麵對著南方趙廞的軍隊,北麵羅尚的兵馬,一種無形巨大的壓力驟然降落到自己頭上,不知如何應付。整日想要保全部眾,但是部眾還是在流血,在死亡,如今,這種事情已經落到自己家人身上,他又一次伸展著自己的拳頭,久久不吭一聲。可是大家沒有因為他的沉默而沉默,卻在大廳中爭吵起來,連女人們也跟著議論,眼見聲響越來越大,李特才急忙喝了一聲對眾人道:“趙廞自然不能信任了,羅尚我們又不熟悉,現在他們一南一北,都視我們為敵人。目前,羅尚的軍隊還在梁州集結,一時半會兒還殺不過來,就算殺來了,不還有個劍閣能抵擋一下,可是趙廞的人馬就在我們南麵十五裏,騎兵來一趟也不過半個時辰!為了全族的安全,我們必須擊敗他們,誰有好辦法?”
    李雄伸手揉搓了一下空氣說道:“現在正值蜀中春季(301年春),空氣還未濕潤,山上又有林木,如果我們多置幹柴,乘夜火燒他們大營,必然成功!隻是此事還要有一點配合才好。”
    李特問道:“什麼配合?”
    李雄說道:“晉人陰狠,父親因為三叔之事趕走了他們的人,想必這些人回到他們大營必然不會說我們好話,戒備之心加重,如此我很難偷襲得手,如果我們派人拿著財物和美女犒勞他們營寨,他們必定防備鬆弛,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舉成功!”
    李特雖不覺得此計完美,但是眾人一時間也想不到好辦法,就點了點頭道:“就按雄兒所說準備吧。”
    話說費遠,李苾,常俊三人在綿竹以南安營紮寨之後,就四麵放出斥候,監視李特部眾的動靜。然而數日過去,李特大營並沒有任何異動,與他們深切的敵意相反,這些巴氐人還送來了大量酒肉,美女數十名,三人起初有些不以為然,但是隨著巴氐人每日的進獻,他們對巴氐人的怠惰和不屑情緒卻與日俱增,引得營中士兵一片鬆懈,而李雄每日從進獻者回來的口中探聽費遠大營的動靜,他也越來越自信自己的判斷,一場偷襲戰悄然拉開帷幕。
    在向費遠大營進獻酒肉的的第六個夜晚,李雄集結七千巴氐勇士,全部徒步,身抱劈柴,向費遠大營秘密圍攏。令李雄感到驚喜的是,費遠竟然沒有在營外安置崗哨,他沒有猶豫,迅速安排眾人四麵放火,等到第一堆火在費遠營內燃起,李雄抽出馬刀,大喊一聲:“殺!”
    暗色的月光下,隻聽見喊殺聲響徹天空,伴隨著喊殺聲的則是晉軍大營中一處處的失火。等到火光將費遠大營照亮,晉軍已經是亂作一團,不知如何應付,而巴氐大軍像洪水決堤一般湧入營中,將身邊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費遠此刻才從中軍大帳爬起來,他還沒出營帳,光從喊殺聲中就知道大事不妙,他也沒有猶豫,而是迅速跑出營外,拽過一匹軍馬,奪路而逃。而營中主將李苾、常俊二人看到費遠逃亡,知道無力回天,隨便叫喊了幾句讓士兵分頭撤退,就各自騎了一匹馬,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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