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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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岷在“ParcdeSceaux”等了近半小時也沒有等到嶽衡,心頭略略有點火。
再點了一杯MartiniDry,極不耐煩地將借醉依偎在他身上的大眼美女推開,直接忽視那烏眼雞般濃厚煙熏妝下鬼魅似的哀怨眼神。
不過半小時而已吧,已經有三位美女及一位外籍帥哥來搭訕了。嶽岷仰頭吞掉杯中的酒,卻看見酒保打趣地笑,不禁想起嶽衡的話,“男人不喜歡也就罷了,連女人也不喜歡!嶽岷,你真以為自己是聖僧啊!”
聖僧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
嶽衡喜歡男人,這點他從來沒有掩飾過,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要掩飾。他永遠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別人的看法在他看來如同糞土。嶽岷搖了搖頭,不知道該羨慕還是該氣憤。
燈光忽明忽暗,舞池裏群魔亂擺。嶽岷盯著牆上階梯狀胡桃木框裏仿製的印象畫,耳朵裏駐唱的搖滾歌手仍在咆哮嘶吼,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有些鄙視嶽衡。
這間吧原來的主人是嶽衡的一位法國學長Maurice,當年Maurice不遠萬裏追著嶽衡來到中國,奈何打動不了嶽衡的鑽石心,隻好傷心地回了老家,留下了這間“蘇鎮公園”送給嶽衡以表紀念。但是嶽衡是什麼人!一轉手就轉送給了一位朋友,於是咖啡館改成了夜吧,印象畫配搖滾樂,榛果咖啡配夏布利酒,“蘇鎮公園”漸漸以不倫不類而聞名。
就在嶽岷再也無法忍受決定要離開的時候,已進入癲狂狀態的鼓手終於將鼓槌扔上了天,樂隊表演結束。燈光聚集到舞池,HIP-POP音樂響起,一隊嘻哈舞者走上台來。先是個人秀再到多人表演,POPING,LOCKIING,BREAKING。很快一名B-BOY引起了嶽岷的注意。
神采飛揚,嶽岷看了第一眼就直覺地聯想到了這個詞。
男孩大概十六七歲,短發染成火紅的顏色,打扮和一般的嘻哈少年一樣,穿著黑色寬鬆韓服,脖子上多了個銀亮的飾物。嶽岷看他的時候,他正與人鬥舞,俊美的臉上一對晶亮的大眼睛顧盼生輝。除卻精湛的舞技,那種挑戰中帶點不屑一顧的張狂表情更是吸引嶽岷,
一瞬間他成了舞台的中心,嶽岷隔著很遠,都能看見他輕輕地喘氣,嘴巴張張合合的,一邊跳還一邊說著什麼。
街舞表演完後是鋼管舞,嶽衡還是沒有來,嶽岷見男孩與夥伴們一同走進吧台後側的一個小門,他略作思索便跟了進去。
門在身後合上,吵鬧聲嘎然而止。麵前是一個拐了彎的甬道,安靜地好像另一個世界。
昏暗的燈光下那個男孩正大咧咧地坐在木箱上低著頭數著什麼。嶽岷走近幾步,男孩發現了他,抬頭衝他燦然一笑。
很多年後嶽岷清晰地記憶著被那燦爛的沒有半絲陰影的笑容擊中心髒的感覺。軟軟的,滿滿的,噎得他當時說不出一個字來。如果不是那笑容,嶽岷搖搖頭,輕笑出聲。
低頭才看見男孩手裏拿著幾張鈔票,應該是剛才街舞的酬勞。
嶽岷舔舔嘴唇,正想著要說點什麼,拐彎處探出來一個胖乎乎的臉蛋,“喂!走了!”
紅發男孩答應了一聲,把錢塞進了口袋,抓起身旁的一個背包,轉身就走。
嶽岷便這樣眼睜睜看著男孩的背影拐過甬道便消失不見了。
回家的路上,嶽衡打來了電話,隻說了兩個字,“抱歉”。
放鴿子,這是嶽衡會做的事,但是“抱歉”,不是嶽衡會說的話。發生什麼事了嗎?嶽岷按下車窗,任風吹亂頭發。
公司近來很忙,嶽岷的腦海裏雖然時不時地都會碰出那個紅發男孩的身影,卻再也沒去蘇鎮公園。他一直是個比較冷淡的人,從來沒有過這樣去想,或者可以稱為思念一個陌生人的例子。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很難受,想起來心口便會微微地酸疼,隻想再見他一麵,再看看他的笑容。
嶽岷破天荒地在工作時間發呆,直到電話鈴聲響起。
電話是大伯嶽其峰打來的。
“嶽岷,下午如果沒事就回來一趟。”
“是。”
黃昏,漢唐坊別墅裏的小花園百草豐茂,兩株辛夷開得灼人心腑。嶽岷看著落滿花瓣的鵝卵石小徑愣了一下,有些不忍心下腳。
“老頭子又找你啊。”身後傳來嶽嵩的聲音。
“嗯。”嶽岷冷冷地瞥了嶽嵩一眼,便踏著花徑走進了屋。
嶽嵩苦笑。兩個弟弟,一個根本無視他,一個幹脆不理他。
嶽岷進了書房,嶽其峰擱下手中的筆,慈祥地笑,“回來了。”
嶽岷一直很尊敬自己的大伯嶽其峰,他自小父母雙亡,是大伯把他撫養長大。直到十六歲自己主動要求,才搬出漢唐坊大宅,獨立生活到大學畢業之後,從大伯手中接過父親留下的一間進出口公司,便很少再回來了。
“大伯,身體還好吧。找我有什麼事嗎?”
“還能有什麼事?你也老大不小了,總也沒見帶個姑娘回來給我看看。”
嶽岷走近嶽其峰那張花梨大案,不動聲色地拍拍馬屁,“大伯的字越發有長勁啊。”
“那畫就沒長勁?”
嶽岷暗笑,老小孩兒老小孩兒。
“哪能啊,書畫本來同嘛。瞧您這渴筆,這偏鋒帶的,空靈玄遠,清絕孤靜,十足十雲林子嘛!”
“嗬嗬,”嶽其峰高興了,拉嶽岷坐下,“嶽岷啊,路通的林家你還有印象吧?他們家小女兒叫林安雅,人我見過了,品貌都是上等的。我替你約了明天上午,海皇的西餐廳,你去見見,就是這麼個事兒。”
嶽岷搖頭,“恕難從命。”
“為什麼?”
“我不喜歡相親您又不是不知道。”
“傻孩子,你就不把它相親不就完了,就當一場約會。”
“我不去,這事隻能靠緣份。對不起,大伯,您給推了吧。”
嶽其峰皺眉,“嶽岷,你該不是心裏有人了吧。”
心裏有人了嗎?嶽岷的腦海裏模糊地顯出一個男孩的笑臉。
嶽其峰見嶽岷遲疑,“真有人了?傻孩子,怎麼不早說?”
“不是的,沒有。”嶽岷搖搖頭。
嶽其峰見嶽岷有些不同,心下警鈴大作,“該……該不會也是個男的吧?”
嶽其峰有兩個兒子,嶽嵩和嶽衡。嶽其峰這輩子最失敗也就在這裏,兩個兒子都是同性戀。雖然嶽嵩在他的逼迫之下成了家,但終究還是離了婚,好容易得來的寶貝孫子也被判給了兒媳婦。嶽衡那個祖宗就更不能提了。現在要保住嶽家的香火隻有靠嶽岷,要是連他也是同性戀,嶽其峰幹脆進和尚廟算了。
“沒有的事,大伯!我不是同性戀!”嶽岷微惱。
嶽岷今年28,比嶽嵩小10歲,比嶽衡大3歲。知道那兄弟倆的事,對於嶽嵩,因為當年嶽衡那件事,嶽岷始終對他心存芥蒂,不冷不熱。隻有嶽衡,嶽岷是把他當成親弟弟來照顧和疼愛。
“那明天你還是去吧!”
“大伯,我不會去的。”
“你個死孩子!你這分明是給我沒臉!我都跟林家說好了,那小丫頭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要家世有家世,要什麼有什麼,那麼好的姑娘,嶽岷!你可別後悔!”
事實上比起自己的兩個兒子,嶽其峰知道倒是嶽岷幾乎不曾違逆過自己什麼。嶽岷的個性溫和,話也很少,但卻是三個孩子裏麵最固執的。嶽其峰非常清楚這個事實,所以當嶽岷這次回絕自己為他安排的相親宴,咆哮的嶽其峰麵對石頭一般安靜和堅硬的嶽岷不覺生出了蚍蜉撼樹的頹然感。
突然嶽其峰心有靈犀,腦袋拐個彎想到那一點上了,湊近嶽岷耳語,“嶽岷你是不是有什麼隱疾,不行啊?”
嶽岷沒想到大伯會說出這樣的話,眉頭一鎖,“大伯!我先回去了。還有,我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