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中一片沉默，傅南通看著車窗外，袁恒閉著眼沉思。俄日敦塔娜受不了這種氣氛一個人在那坐立不安。在外駕車的潮洛門不明所以，他隻知道夜半睡得迷糊之際被樹海提起來駕車。教主說郊外不易常留，但他用腳底板想想也覺得不是這麼簡單。他的眼睛望著樹海眨啊眨的，樹海故意不看他。潮洛門不死心，用腿碰碰樹海的腿，比了口型問：怎麼了？
    樹海隻比了兩個字他就全明白了：袁，傅。
    潮洛門在密教的時間不短了，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傅南通和袁恒的過去，但是這二人之事教中眾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一點。
    他記得他曾經問七師兄：似乎右護法討厭左護法？
    七師兄告訴他說：不對，應該是這兩個人相互討厭，不然為什麼幾乎從來不和對方說話，還老板著一張臉。
    他以為事情就是這樣了，但是一日大宴上，五師兄喝醉了。五師兄平日最不拘小節，但是卻狡猾的很。平常想從他那裏知道點什麼消息簡直比登天還難，可是他喝醉了就仿佛變了個人，有問必答。
    醉後的五師兄眉眼風流，唇邊似笑非笑。“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傅南通和袁恒是怎麼一回事？嗬嗬，還不就是那麼一回事。那兩個人曾經愛對方愛到了骨子裏，不也就被長老們輕輕鬆鬆拆散了？”
    潮洛門看著五師兄的眼睛，他的眼睛不像醉酒的人一樣那麼渾濁，但是，很黯淡。他聽見五師兄嗬嗬笑了：“這世間愛而不得的人太多了，多他們一對不多，多我這一個也不多。”
    那時候他不知道五師兄的話是什麼意思，他愛而不得的人究竟是誰。直到有一天五師兄微笑著從大殿回來，進門便吐出一口血。潮洛門從其他師兄弟口中聽聞五師兄頂撞了大護法，即將被派出完成一項三五年也未必能歸教的任務。沒有任何人提點他，但是從那一天起他突然明白了，五師兄愛的人是大護法。
    五師兄從來對任何人都很圓滑，他的真情流露或許隻給最愛的人。
    五師兄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他們都說他死了，說他出色地完成了任務，但是卻死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連屍骨都找不全。
    潮洛門曾經去過他的墳前，碑上僅刻了：密教五弟子之墓。教中有一些人是孤兒，名字皆是入教後起的。但是五師兄沒有名字，他說五字便是他的名字。潮洛門和他相處了六年，從來就隻聽人喚他：五哥，五師兄，小五。
    他還記得從墓園回來後，他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五師兄仿若生前，他看著潮洛門隻是重重一聲歎息，而後道：“請你對她好一點。”潮洛門覺得他似乎明白了這個夢的意思，此後他成為了俄日敦塔娜的部下。
    從來沒有人在俄日敦塔娜麵前提起五師兄，有很多次他看著她便暗暗地想道，眼前的這名女子是否還記得那個愛過他的男子呢？還是她早已經忘記曾經有這樣一個人，愛過她，至死不忘。
    蒼離的古鎮很多，即便國家變換，但仍有很多浸透著曆史的城鎮從古時留傳至今。眾人到達蓮塘古鎮的時候正是日上三竿。雨過天晴，空氣中是草木清新的氣味。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房屋和痕跡遍布的石牆不禁讓人遙想多年前鎮上又是何種風景。
    凡是古鎮，難免遊玩與避世之人多於別處。腳下的石板長著些許青苔，街道不十分寬敞，但店鋪排列的井井有條。偶爾與街上的居民對視，他看你的眼神透著幾分好奇，透著幾分友好，內心的焦躁突然就在這樣的眼神中一掃而空。
    住在客棧的第二日清晨，鬱紅妝房內的方桌上多了一張字條。鬱紅妝看了隻輕歎，而後打開門喚俄日敦塔娜：“護法姐姐。”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但俄日敦塔娜的聲音馬上就從樓梯處傳來。“紅妝，我在樓下，傅南通在這發瘋呢！”
    鬱紅妝一愣，然後快步走下樓。
    樓梯邊俄日敦塔娜和樹海抓著傅南通搖搖晃晃，潮洛門站在一旁滿臉無奈。“左護法，如果你追上了她，又要如何？”
    俄日敦塔娜道：“你們兩個怎麼樣我不管，但是沒有教主的許可，你不可以隨便離開！”
    鬱紅妝站在階梯之上，低頭看著階梯之下的四人。“傅南通，你可以走。”
    俄日敦塔娜突然將手鬆開。
    傅南通看了身邊三人一眼，然後目光投向鬱紅妝。過了很久他才道：“謝謝你，紅妝。”
    鬱紅妝看著他微笑：“我隻是不希望你日後後悔。有些東西伸出手不一定能得到，但是如果不試一次的話，也就太遺憾了。”
    傅南通策馬而去，俄日敦塔娜擦擦額上的薄汗。“男女之情真是麻煩。”
    鬱紅妝牽了牽嘴角沒有說話，她看著手中的字條，上麵是袁恒娟秀的字跡：整理心絮，勿念。看著看著，她突然笑了，將字條揉成一團放入袖中。
    即便隻有傅南通執著，她也相信這絕不會是一場悲劇。
    曾經被譽為金童玉女的二人，怎麼會是一場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