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苑傳出絲竹之音，是很美的曲子。琴簫和鳴，悠遠綿長，仿若渾然天成，讓人覺得這世間別無他物，唯有演奏的二人萬年長存。
    鬱紅妝走入菊苑，順著樂曲聲拐過回廊，她眼前是大片的桂林。未到開花時節，隻見翠綠的葉一片疊著一片，透著繁盛。林中綠地之上坐著一人，站著一人。坐著的那人一身紫衣，袖口的銀蓮大朵綻放。墨黑的發垂落，一雙重瞳微閉著，細長的手指撥動著琴弦。站著的那人一身白衣，衣上點點墨梅，襯得他的肌膚白皙異常。他的身上沒有多餘的裝飾，唯有那一雙滿載光華的眼，令人忘卻塵世。白衣人手中一支瑩白玉簫，玉簫在他的手中發出悠揚的音。
    鬱紅妝看著白衣人有一瞬間的怔忡。
    吹簫的男子突然抬眼看她，而後臉上露出微笑。
    原來竟是熟人，鬱紅妝想。
    一曲終了，南宮重光收了手轉頭微笑看著身邊的白衣男子。“子弦，若是能常常合奏便好了，隻可惜我今日便要離開。”
    白衣男子道：“無妨，我可以隨你一同走。”
    “你我相伴固然很好，但你不會勉強麼，似乎他很不喜歡你自作主張。”
    那白衣男子自嘲地一笑：“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會令他歡喜，我又何必不順著自己的心。”
    鬱紅妝看見他對著南宮重光說話的時候，臉上的陰影全部消失，隻留下從未見過的柔和。她似乎在他們兩人周圍見到一座水晶似的牆，透明卻無痕，不容他人插入一分一毫。
    白衣男子突然轉過頭看著鬱紅妝道：“小姐一直站在遠處可是有事。”
    南宮重光也轉過頭來，看見鬱紅妝便從容一笑：“鬱教主，重光隨後便來，不過可否容重光多帶一人。”
    鬱紅妝別有深意地一笑：“重光公子想帶的人一定是司空公子了。”
    那風度翩翩的白衣人是司空櫟。
    南宮重光道：“鬱教主認識子弦？”
    鬱紅妝微笑：“是，見過幾麵，不過紅妝未曾想到司空公子是重光公子的朋友。”
    司空櫟也回之一笑。“我也未曾想到小姐是密教教主。”
    在南宮重光的指點下，馬車順著一條陡峭的山路緩緩下山。俄日敦塔娜氣呼呼地坐在馬車中，風將車簾掀起的時候她便會瞟一眼前麵的馬車，然後道：“真是討厭啊，怎麼就陰魂不散了！”
    傅南通道：“女俠，您倒是說說司空櫟怎麼礙著您的眼了。”
    俄日敦塔娜狠狠地看他一眼：“你胳膊折了嗎？怎麼往外拐。你給我閉嘴。”
    鬱紅妝道：“護法姐姐有一件事或許真的說對了。”
    俄日敦塔娜向鬱紅妝眨眨眼道：“你也看出來了麼？果然果然。”
    在駕車的潮洛門突然掀開簾子爬進車內，神神秘秘地道：“什麼什麼？”
    俄日敦塔娜道：“我似乎沒有教過你與耳力有關的武功，你耳朵怎麼這麼靈？”
    潮洛門狡黠一笑。
    鬱紅妝賣個關子。“有些事不便明說，潮落門你一向機敏，一定已經發現了，我們就沒必要過多討論了。”
    潮落門額上盡是黑線。他說：“教主，你學壞了。”
    一直安靜地袁恒輕輕一笑。
    隨著風起的車簾，鬱紅妝透過縫隙看著前麵那輛馬車。車中坐了兩個人，憑良心來說，那兩人也的確很相配。
    當她在桂樹下看見他們的時候，那樣如畫的場景卻讓她突然想到其他的事。
    她突然想起了那個白衣黑發，額心一點殷紅菱花的人。那個人彈琴的時候，好像萬物都靜止了。她突然想到，他們二人站在一處和音的那日，是否也像南宮重光與司空櫟一般如畫？
    真是自戀的想法。鬱紅妝撇了撇嘴角。
    鬱紅妝觸摸著手上一日一日淡化的齒印，閉上眼睛仿佛能看到那個夜晚他眼中的光，他嘴角若有若無的笑容。
    他是常常微笑的，但是找不到任何溫度。
    如果有一天他也會溫柔的笑，那應當是一番如何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