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名之卷-看不見的刀 第十四章 美麗中的殺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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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已漸漸變得小了,細碎而零亂地飄飄揚揚。梅林中,千朵萬朵梅花同時綻放,雪落下來,完全不能掩蓋它們嬌豔的顏色,反而更點綴了它們的美麗。小雪初晴,百花怒放,那是一種何等壯麗的景觀?
歐陽情站在一株梅樹下,伸出一隻纖纖玉手,輕輕觸摸著一朵花瓣。她的目光有些迷離,不時向她的左邊瞟上一眼。任我殺遠遠站在另一株梅樹下,目光卻有些漂浮,看的也不知是遠山,還是眼前的梅花。他們都是被梅家夫婦趕出來的。梅家夫婦在為人療傷解毒的時候,絕不容許外人觀看,他們認為不相幹的人會擾亂了他們的心神。米玨所中之毒,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種空前的考驗和挑戰,絕不能發生任何的差錯。事實上,米玨的性命也絕不能發生半點閃失。
也不知過了多久,歐陽情忽然道:“你並非真的是個無情的人,難道你就不能多說說話,多笑一笑?”
“我笑不出來。”
“為什麼?”
“人或許有情,刀卻無情。”
“每個人都會有痛苦,都有過去,如果沒有勇氣去麵對,一味躲避,就會永遠活在裏麵走不出來。”
“你究竟想說什麼?”任我殺冷冷道。
“我……我隻是想幫你,隻要你把心事都說出來,心裏就不會那麼痛苦。”歐陽情的目光中充滿了幽怨。
“我的心事,你是不會了解的。”
“我雖非江湖中人,但也聽說過你這個人。據說從你出道以來,一直沒有人知道你的來曆,因為你沒有家,沒有親人,也沒有人知道你的名字,正如沒有人見過我的臉。”
任我殺冷哼一聲:“你現在記住了,我的名字就叫任我殺。”
“任我殺不是你原來的名字。他們都說,你能夠成為江湖上最可怕的殺手,是因為你的刀。你的刀,從來都是看不見的,與人交手的時候,絕不會停止攻擊,一旦停止,它就會消失。”
提起刀,任我殺冷漠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感情,緩緩道:“我是殺手,刀就是我的生命。如果我不想死在別人手裏,就必須好好保護我的刀。”
“你這麼做,也許是不想讓別人看破你的師承和來曆,因為你的刀法根本不屬於武林中任何一個門派。”
“能夠殺人的刀法就是好刀法。”任我殺忽然緩步走了過來,站在歐陽情的麵前。
他比她至少高出一個頭,她必須抬起頭,才能看見他的眼睛。但她沒有抬頭,忽然感到心底有種莫名的悸動,手上不覺微一用力,花瓣脫離了樹枝,隨風飄落。
任我殺凝視著她,沉聲道:“不管我是什麼人,有什麼樣的來曆,都和你沒關係。”
“我隻是想對你多一點了解而已。”歐陽情的頭垂得更低了。
“一個人好奇心太大,並不是種好事,尤其是女孩子。”
“你難道甘願永遠活在痛苦裏麵?”歐陽情輕歎道,“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讓人無法理解。”
“我不需要別人的理解,更不需要女人的同情。”說完這句話,任我殺突然轉身,頭也不回,把她拋在那裏。
歐陽情輕輕歎息著,凝望著任我殺孤單的背影,心中思緒百轉千回……
寒風輕輕拂過梅林,卻吹不落樹枝上懸掛的雪,就像它載不動少女潛伏而又躍躍欲試的古老情愁。
歐陽情獨自回到石屋的時候,任我殺已經站在那裏,他的臉還是如此冷漠,眼神還是如此憂鬱,他的身子卻始終挺得筆直。死亡都不能使他屈服,又何懼風雪?這世上,究竟還有什麼可以征服這孤獨而神秘的少年?歐陽情瞧著他,如水的眼眸竟似有些癡了。
任我殺好像並沒有看見她,目光一直凝視著不遠處的一株梅樹。那株梅樹花兒正在怒放,已經沾滿了雪花,紅白相間,白的晶瑩,紅的猶如懷春少女嬌羞的臉頰。
歐陽情輕輕走過來,站在他的身邊。
“你是否聽見過花開的聲音?”任我殺突然說道。
歐陽情不禁怔住了:“花開也有聲音?”
“花開有聲,雪落無痕,人生豈非正是如此?”
歐陽情美麗的眼睛裏充滿了溫柔的笑意,柔聲道:“你想告訴我什麼?”
任我殺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又飄向了遠方,喟然歎道:“花謝了,依然還會再開,但是一個人如果從一開始就走上了不歸路,那麼他的生命就如這雪,化成水之後便一去無痕。”
他的聲音雖然平淡,歐陽情卻聽出了他話中的無奈和傷感,輕輕道:“雪化成水,並非永遠消失,它隻是以另一種方式繼續存在。浪子回頭,知錯而改,一樣也可以以另一種方式繼續生活,重新選擇他應該走的路。”
“我心已死,再回頭又有什麼意義?”
“這裏本來是一片草地,可現在卻滿地是雪。春天來了的時候,雪就會融化,然後這些小草又能恢複勃勃生機,以一種堅韌不拔的意誌頑強地瘋長。這個冬天過去之後,這裏終究還是會變成一片綠茵,春意盎然,春光無限。”歐陽情幽幽的目光望著他迷惘的眼神,“草木逢春都可以再生,既然人還活著,他的心為什麼就不能複蘇?”
任我殺臉色漸漸和緩,喃喃道:“可以嗎?死心真的可以不息?一切還能從頭再來?”
歐陽情的心幾乎都快碎如圈圈漣漪,眼睛裏卻充滿了希望和期盼,她伸出左手,輕輕握住了他的右手。掌心相抵,刹時有一道暖流傳遍心間,在這一刻,風雪仿佛已被人間的一種真情隔絕,寒冷也已被拒於千裏之外。
歐陽情眼眸中柔情似水,柔柔的語音猶如夢囈:“把你心裏的秘密都說出來,我願意聆聽你的煩惱和憂愁,分擔你的痛苦和悲傷……”
任我殺仿佛已經癡了,目光緩緩落在兩隻相握的手上。一隻是軟若無骨、凝脂如玉的纖纖小手;一隻卻是握刀的手,殺人的手。他們本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不一樣的世界,不一樣的生活,可是究竟是為了什麼,偏偏會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是緣分?還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她還在說著一些什麼,聲音輕柔如呢喃,似乎從芳草碧連天的地方隨風拂來,卻又仿佛飄向了天涯的另一邊……他沒有聽,他已聽不見,他已醉了。
歐陽情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很快,因為她已經是第二次觸碰到任我殺的身體了。第一次,她居然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而且還睡得很沉、很香;這一次,她卻握著他的手。在她之前,是否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女孩,像這樣的握過他的手?每個女孩都喜歡做夢。她已經完全沉醉於這個夢中,寧願一輩子也不會醒來。
但現實總是最殘酷的,隻有做不完的夢,沒有不會醒的夢。她的夢終於還是醒了,任我殺倏地抽回了手。
她一驚,滿眼不舍地凝視著他,幽幽道:“你……”
任我殺眉頭微蹙,左手輕揮,示意她不要說話,臉色嚴肅而冷峻,輕聲道:“有殺氣。”
他忽然感覺到,在這個潔白的清晨裏,美麗的梅林中,有一種淡淡的殺氣正在悄悄彌漫。隻有殺手,才能發覺這股殺氣的存在。
歐陽情靜靜佇立,居然沒有絲毫的不安和恐慌。她如此從容而鎮靜,是不是因為站在她身邊的人是任我殺?
任我殺瞳孔慢慢收縮,每一根神經都已繃緊。憑他野獸般的直覺,他感覺到有一個可怕的人就隱藏在附近,或許在石屋之後,又或在梅林叢中。
風又起了,突然之間,梅樹上的雪花撲刺刺地紛紛飄落,紅色的梅花也在刹那間漫天飛舞。這是如詩如夢的一刹那,是人們希望可以把美麗留住的一刹那。
歐陽情幾乎忍不住為此刻的美麗圖畫而歡呼,任我殺的拳頭卻已握緊,掌心濕潤,竟泌出了冷汗。殺氣漸濃,他的刀隨時都可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