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晚，如水一般柔和的月光曬在茅屋旁的小水潭裏，泛出柔柔的光澤。
    突然，一顆小石子砸在平如鏡子的水麵，一波波紋路在水麵擴散開來。
    “真是的，不過就是上個山而已，居然也能磨蹭這麼久！”
    一身月牙色的麻衣包裹著正在發牢騷的某人，像是有什麼氣悶的事急欲發泄出來一般，那人把手裏一大堆石子全數扔了出來，銀白色的小石子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度，有的落在水潭裏，有的落在地麵上。
    有的，甚至還砸到了某個正躺在地上，曬著月光的某個人。
    被砸到頭的男人明顯比某個置他人的生命於不顧的人脾氣要好多了。
    一身黑衣的淩令摸著有些腫起的後腦，笑了起來。憑著這有些傻氣的笑，足以讓旁人知道，這個相貌英俊的男子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遙伊姑娘，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斜陽山的格局比較難認清，就像我當初上山不也一樣迷路了，所以……”
    “叭”，再一聲清脆利落的聲音響起，淩令又再一次中了某人的獨門暗器----石子。
    “誰告訴你我擔心他們了！姑娘？我告訴你多少次了？我是男的！！！還有！我叫濮陽賢，賢德的賢，你要是敢再喊錯一次，我就揍你一頓，直到你記住為止，清楚了沒！”
    滿滿的怒氣，濮陽遙伊硬是把一張俏臉給憋成了母夜叉。
    姑娘！
    這淩令真是腦子摔壞了！
    看到濮陽賢如此地大反應，淩令有些不好意思搔搔頭發。
    其實他並不是故意不去記住，隻是……
    濮陽遙伊，阿不，是濮陽賢。
    濮陽賢的樣子長得真的，真的很像他小時候遇到的那個女娃娃，所以他才會把他和她看錯。
    說起那個女娃娃，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她還活著嗎？
    ×××
    火堆裏的木柴燒得“叭叭”作響，雲豐朝懷抱著還在昏睡的沐複淵，失神地看著那火光盈盈的火堆。
    斜陽山入黑了，四周也一片黑漆漆的，除了依稀能看得清附近的一切之外，其他的，都像融入了黑暗一般。
    在這山裏，他不認得路，或者說，他壓根就分不清東南，辯不明西北。
    輕撫著懷裏人的臉頰，那軟暖的觸感讓雲豐朝一陣安心。
    要是你醒著那該多好啊。
    突然，遠遠地傳來一陣嘹亮的狼嚎。
    雲豐朝猛地回過神來，用力地摟緊懷裏的沐複淵，雙眼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緊盯著，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就是唯恐一個漏眼，黑暗中就會撲出什麼東西來似的。
    心跳隨著那越來越尖銳的狼嚎而加速著，那狼嚎越是急迫，雲豐朝的心就越跳得厲害。
    吧嗒，吧嗒，吧嗒……
    那種聲音不像是人能有的腳步聲，那是一種很像馬在行走時，馬蹄所發出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清晰，卻就在要觸及火光能照到的地方時，卻嘎然而止。
    驟地，風突然吹了起來，火被吹得移了位置，光線剛好能照映到那狼的位置。
    那是一頭很漂亮的灰狼。
    皮毛上有些獨特的銀灰色，貼服地覆著那高大的身軀。
    前肢和後肢穩穩地站在地上，那纏繞在狼爪後跟處的白色皮毛更顯這匹狼的優雅。
    碧色的雙眼緊盯著雲豐朝，卻沒有任何動作。
    直直地看著麵前那約有半個人般高大的灰狼，雲豐朝暗暗地咬牙。
    這也許是他生平所見過的狼之中，最漂亮的，當然，也是最魁梧的一隻。
    小時候跟隨父皇出外狩獵時，他不僅見過狼，還看見過比狼更加凶狠暴戾的生物----虎犬。
    當時，一個馬術不夠精湛的官宦子弟不小心摔了下馬，沒能跟得上軍隊，被遺忘在了森林裏。
    那時，他太小了，隻依稀記得，之後那些搜尋出去那個官宦子弟的軍隊，隻帶回了一件被血和碎肉粘得滿滿的破衣。
    他現在，也會和那個官宦子弟一般，被麵前這匹狼給吃得屍骨無存嗎？
    不過也好。
    低頭，雲豐朝輕吻了一下懷裏人的額際。
    隻希望這匹狼吃完自己之後，會飽著肚子離去，能僥幸地放過還在昏迷的沐複淵一馬。
    輕柔地放下對現在一切一無所知的沐複淵，雲豐朝站起來，一步步地踏向麵前的那匹狼。
    出奇地，狼並沒有如雲豐朝所想一個撲身咬在麵前的晚餐上，而是微側狼首，把視線落在沐複淵的身上。
    看著看著，本來澄亮的碧眸居然泛出點點淚光。
    呆了，正確點來說，是雲豐朝被嚇呆了。
    這匹狼……在哭？
    伸手捏了捏臉頰，發現會痛的雲豐朝再一次看著那匹狼的眼睛。
    他真的不是在做夢，這匹狼也真的是在……哭！
    凝結在碧眸的淚花逐漸融合在一起，兩顆淚珠滾落在地麵上。
    看到那淚珠，雲豐朝更加確定，這狼，真的在哭。
    “警告你……”闊出去似的張開雙手擋著那匹狼的視線，雲豐朝眸光銳利地看著那批漂亮灰狼的碧眸，魄力十足地宣告道：“要吃就吃我一個好了，雖然我看起來不好吃，如果你吃完我之後，還敢跑去碰沐複淵，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灰狼突地把視線看向雲豐朝，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一個轉身，鑽進夜色，消失了。
    看到灰狼離去，雲豐朝連忙跑到沐複淵身邊，把他緊緊摟住。
    死死地摟著懷裏睡得安恬的沐複淵，雲豐朝差點就要哭出聲來。
    他不怕死，就像剛剛站到那匹狼麵前時也是，他的心裏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畏懼。
    但是，就在剛剛那匹狼看著沐複淵，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那時，他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
    背起沐複淵，雲豐朝一把踢飛地上的罪魁禍首----火堆，動作迅速地向前前進著。
    沐複淵說得對，就算再怎麼怨天尤人，天公也沒空給你做公道！
    他坐在這幹等，天上就會丟塊木板下來告訴他方向嗎？
    他不要等了，他要快點！
    找不到對的路，那至少也知道哪條路是錯的！
    “該死的，你快點給我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