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挺挺地從床上坐起來，驚醒了守在一旁的丫鬟。
    “小姐！你醒啦！”
    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輕聲。我再看看周圍，雕花床沿，絲羅睡帳，朱紅窗欞，一豆橘黃的燭火像是氳開的墨汁，朦朦朧朧地搖曳著光暈。我長籲一口氣，果然還是一場噩夢。
    我回了回神，不禁心中遺憾，要是這場噩夢能將我穿越回去該多好。
    “小姐，你可嚇壞我們了。好在大夫說你隻是疲累加體虛，多多休息就好，老爺夫人這才放下心來。”
    我這才想到我貌似是暈過去了，不禁擔心起葉兒來。“葉兒好些了嗎？”
    “小姐放心，老爺請大夫來上了藥，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你是？”
    “小姐忘記了？我是綠兒。”綠兒輕輕一笑，原來就是前兒來報信救葉兒的那個。果然是好姐妹，連名字都這麼搭調。嗬嗬
    “我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以後你和葉兒多教教我。”我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綠兒，麻煩你幫我拿件內衣來。”
    “內衣？”綠兒一臉疑惑。
    哦，我又忘記轉換語言習慣了，“就是煩勞你幫我拿件我的小衣來。”
    我見葉兒還是不動，心裏慌了，內衣，古時候叫什麼？我隻在電視裏聽說小衣的，是不是錯了？哎呀，這不是穿幫了，要是告到大夫人那，她老人家一動氣，還不把我這個冒牌小姐那個那個什麼了。
    啊呀！肥皂劇害死人呀！
    “就是……就是……抹胸……肚兜……睡衣……反正就是貼身衣服啦……瞧我這都汗濕了……算了算了……不要了……我睡了……”我開始慌不擇言，無限後悔要換什麼衣服嘛，捂一捂不就幹了。
    哪知葉兒像變魔術似的，捧著一套衣服遞到我麵前，甜甜一笑，“葉兒姐姐交待了，小姐要是驚醒，必是一身汗，要給小姐換的。”
    我心虛地幹笑了一聲，在心底感謝葉兒的先知。“謝謝你。葉兒你退下吧，我自己換就行了。”
    “小姐體弱，還是讓奴婢伺候吧。”
    “真不用了……我自己就行了……這麼晚了，還要你守著我，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你快去休息吧。”
    “小姐，這次回來，你像換了個人似的。現在府裏就數小姐你待下人最好了。”
    “下人也是人嘛。這次出門見到許多貧苦百姓，日而作，落而息，自給自足。雖不及大戶人家富裕，但卻比許多上等人活得清白。你們不過出身清寒一些，憑什麼的要被看輕，是不是？你瞧，你笑起來，可比許多小姐好看多了！嗬嗬”
    “小姐好沒趣，忒的取笑綠兒。我去端盆熱水來給小姐擦擦身子。”綠兒的一雙眼睛笑成了彎月，低著頭，輕輕跑了出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想到葉兒，輕歎了口氣。轉而忽然又想到那個被大夫人將其趕走的那個婢女，她真的被趕出府了嗎？
    隻是因為我的一句話嗎？……我的心底一陣內疚。
    她們都不過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本應是天真浪漫的年紀，卻被賣到這深宅大院裏當丫鬟，被所謂的主子們使來喚去。主子高興了自然好，可倘若主子惱了，一句話便被趕出門。奴婢的地位就如同一張桌子椅子，不過都是這府裏的器具，可買可賣可丟可棄，任憑主子隨意處置。倘若是投身在一個好人家，做了小姐，眾星捧月，又該是怎樣的光景呢？
    究竟是造化弄人呢？還是命中各有定數？
    半夜驚醒倒是難得的清醒，反正睡不著，我索性將雙臂墊到頭下，平躺下來，繼續五味雜陳的胡思亂想：唉！可是就算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又怎樣呢？即便是貴為金枝玉葉的公主，縱數曆史上多少都要成為政治工具被迫和親，遠嫁塞外，更何況一幹平凡女子。在女子最重要的婚姻大事上，哪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如這林非煙與梁小王爺……分明是強買強賣嘛，何來戀愛之說……非煙作為一個女孩兒，哪裏有得選呢？
    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難道我這一輩子就要耽誤在這家夥手裏啦？
    我擤擤鼻子，梁震這廝在夢裏還要追殺我……
    課本裏寫得好啊，萬惡的舊社會！
    所以……所以……
    我要回家！（家……家……家……在無數次回音下，窗外一陣撲騰，大概是偶響徹雲霄的呼喊震暈了那隻在房簷上打瞌睡的老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