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波濤洶湧現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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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夕顏海真仍做少年打扮,與耶律蓉其兄妹相稱,不日來到海邊,但見一片汪洋,波浪滾滾,兩人坐船渡海,那頭便是登州。
兩人都沒有見過大海,此時都興奮不已,船上雖然顛簸,卻沒有影響興致,夕顏海真指著東麵說:“那邊一直過去就是高麗。”
“說到高麗,”蓉其麵帶笑容道:“去年高麗王子還向我皇兄求過婚,讓我嫁給他呢!”
“哦?那後來呢?”
“我可不想嫁過去,我不喜歡異國人,到那邊語言不通,受了氣要逃回來又那麼遠,沒意思!”
“那高麗王子如何?是不是長得很可怕啊?”海真打趣問。
“我沒見過本人,隻是看到過一幅畫像,你知道畫師總是揚長避短,信不得。”說罷,微微一笑,隻見天海一色,佳人立於其中,真是美人如玉,渾然天成。
“哎,他受了你的拒絕,一定捶胸頓挫了好一陣子!”海真笑嘻嘻的說。
“那個王子可是見風轉舵的快啊,沒幾天就向宋國提出求婚,嗬嗬,宋真宗倒是大方的把女兒許配給他,王子當下歡喜,準備迎娶,可是你知道這位公主多大?”
“比你小?”
“才十二歲!高麗王子年近三十,要等她長大恐怕還得好幾年!”蓉其咯咯的笑起來,聲音十分清脆。
“純粹是政治婚姻!”夕顏海真歎道:“高麗見無法拉攏遼國,幹脆轉投宋國去了!”
“可不是麼?我這輩子決不會嫁給一個素未謀麵的人!”蓉其堅定的說。
“不是每個公主都有你這樣的福氣的!”夕顏海真想到那晚聖宗的話,心裏百感交集,自由選擇想要嫁的人,也許真的是一種莫大的幸福吧。
這時她想到自己的姐姐,說:“我有個姐姐,比我大十二歲,自幼聰穎過人,又有氣魄,叫男子都自歎不如,十八歲的時候,父親把她嫁給他的結義兄弟、汪古部首領阿刺兀思的長子不顏昔班。那汪古部落是突厥人的後裔,都是白皮膚藍眼睛,非常的好看,當他來迎親的時候,我看到那天空一般的藍色,看到他深情的凝視著姐姐,雖然年幼,可是我想他一定是很喜歡姐姐的。而姐姐也會喜歡上他。”
“哦?後來呢?”
“可是,姐姐嫁過去不久,汪古部內部發生叛變,不顏昔班被殺,事出意外,姐姐在這樣的情況下,收起悲傷,當機立斷的她領著親家人趁著黑夜,連夜遠逃,投奔父親——這年,她隻有十九歲。
從此,她成了蒙古的監國公主,太師木華黎所做一切決策、軍國大事,都必須與監國公主商議,並經由監國公主的許可,方能得以實施。”
“聽起來很了不起啊,雖然失去了丈夫,卻仍然能夠振作起來,這讓我想到我的母親,她當年也是在極其艱巨的條件下,讓我皇兄順利即位,盡心輔佐,到他成年時交還政務,在我們兄妹眼裏,她是這世上最偉大的女人。”蓉其臉上有自豪的笑容。
海真感慨道:“雖然太後年輕守寡,但是聽說景宗生前十分寵愛她,所以作為女人她還是幸福的吧,尤其是有你們這麼幾個出色的兒女。
可是,我的姐姐卻沒有這麼好命了,她雖然大權在握,盡心盡力,但是她終究還是被父親再一次的嫁出去,這次將她嫁給了前夫的堂弟、新王鎮國。
婚禮所用的,是蒙古帝國最高級別的禮儀。那天真是熱鬧極了,”夕顏海真回憶起來,麵帶微笑:“終於在姐姐的臉上又看到了笑容。可是好景不長,姐姐和鎮國在一起生活沒有幾年,鎮國就去世了。
最後,父親把她嫁給他第一任丈夫的幼弟孛要合,要知道這個孛要合比我還小——哎,姐姐三披嫁衣,都是嫁給汪古部的首領,這雖然是我們的製度使然,可是對於一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男人,能有什麼愛情呢?”
“你的父親也真是心狠啊!”
“父親也是為了蒙古——他曾經說過,隻要看得見草原的地方,都將成為蒙古人的家園!為了這個目標,就算付出一切,也在所不辭!”
“好狂妄的口氣!”
可是夕顏海真卻麵帶微笑,在她心目中,沒有比成吉思汗更加偉岸的男子了,他像神一樣矗立在她心中。
即使他讓姐姐一次次的陷入政治婚姻,但是要成就大事業,必然要做出一番犧牲,就算生離死別也在所難免。
可貴的是這麼多年,姐姐竟也沒有怨言——
“作為成吉思汗的女兒,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人生。”海真望著窗外的波濤,若有所思的說。
“那麼,如果你那時被關在牢裏,無法脫逃的話,就算死也不會說出你的身份嗎?”
“是的。如果因為我讓大軍有所顧忌,那麼即使我獲救,也沒有顏麵麵對大家,唯有一死。”
蓉其凝視著海真,淺笑道:“你若是男子,我說不定真的嫁給你!”
海真故意抬起她的下巴,做調戲狀:“那你便不會想要逃回娘家了吧!”
蓉其哈哈大笑,不用顧及淑儀,不用顧及誰聽見,此時此刻,海天之間隻聞濤聲與她們肆意的笑聲。
這才是她想要的吧?可以肆無忌憚的把自己的喜怒哀愁都表現出來,把自己的心情釋放得徹底!
兩人正在談笑間,忽然天色突變,剛才還陽光燦爛,現在天空已是一片陰雲,不一會兒竟然下起雨來。
“你看這天,真是說變就變。”蓉其道。
“是啊,夏天就隻這樣,剛才隱約我都能看到陸地,現在一片模糊,也不知到哪兒了。”海真道。
海麵上波濤洶湧,幸好這艘船大,雖然顛簸踉蹌,但是沒有翻船的危險。
船越是靠近岸,水流越是湍急,就在這時,忽然船身一陣猛烈的震動,好象是撞到了什麼巨大的東西,船上的人不由往外麵看去。
此時天上陰雲翻滾,電閃雷鳴,那大雨如瓢潑般傾瀉下來,船老大趕忙過去查看船頭,看究竟撞上了什麼東西。
船老大剛在船頭張望了一眼,那船身緊接著又是一歪,乘客們緊緊拉住船梆,惟恐順勢掉進海中,船體連續晃動,海水潑將進來,人人都被打濕不少。
“到底怎麼回事啊?”蓉其驚慌的問。
卻見船老大已經嚇得縮成了一團,渾身哆嗦,臉上盡是驚恐的神色,喃喃自語道:“海龍王發怒了,怕是要收咱這條船啊。”
“說什麼呀?都快到岸了!剛才我們都看見陸地了!”海真皺眉。心想:一個掌船的,怎麼見鬼似的怕成這樣,要是我會掌船的話,說不定都要到岸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幾乎在原地打轉。
在一陣陣劇烈的撞擊之下,人心惶惶,又充滿了好奇,這海裏到底是什麼奇怪的東西,竟有如此大的撞擊力?!
有人問:“會不會是礁石?”
船老大回答:“不可能,離岸還有這麼遠,怎麼可能是礁石?”
但是船搖晃得如此厲害,感覺隨時要翻掉一樣。
“哎呀!”船老大一拍腦門,驚叫道:“這該不會是……?!”
就在這時船身打了個橫,蓉其一下子沒抓牢,被甩到了甲板對麵,差點被拋出去,嚇得花容失色,幸好這時有隻手向她伸出,她想也沒想的緊緊抓住。
“哎呦!痛死我了,你這女人不會抓輕一點啊!”手的主人抱怨道。
蓉其這才看清,剛才抓住她的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骨瘦如柴,看起來十分不滿。
“對……對不起!”
“你再用力,我就要被你抓得脫臼啦!”少年叫道。
海真這時趕了過來問:“你沒事吧?”
蓉其搖搖頭,又看了少年一眼,然後鬆開手緊緊拉住纜繩,神色仍然有些驚懼的說:“真是嚇死我了,第一次坐船怎麼這麼倒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怪東西?!”
“那是……那是海龍王顯靈啊!!”船老大失魂落魄的叫起來:“它要我們一船的人給他做活祭?!!”
“不,不會吧,我還沒到宋國呢,難道竟要死在這裏?!”蓉其又驚又怒。
“哈哈,那我們不是連死都要在一起?”海真表麵雖笑,心裏卻也有幾分懼怕。
天上大雨如注,人們身上都淋得濕透了,然而這時誰都顧不得這些,眾人往海麵瞧去,隱隱約約就瞧見混濁的海水中,有一個跟一座小山似的東西,一半露出水麵,大部分都隱在河中,能見度有限,也瞧不出是個什麼,就看見那東西,隻覺得象是個水裏的動物,究竟是魚還是什麼的,分辨不清。
船老大是個極迷信的人,堅持說:“這船上一定有人罪孽深重,海龍王這是要來懲治他的,要想活命,唯有扔一對童男童女下去,才有可能使龍王爺息怒,大家才有生還的機會啊!!”
船上當真有人附和,不知誰推了一把,剛才救了蓉其的少年被推倒甲板上。
隻見他神色恐慌,渾身打起哆嗦,一張臉蒼白得可怕。
船老大一看,兩眼放光,激動的叫道:“是了是了!現在童男已經有了,再找一個童女大家就有救了!”
“你胡說什麼啊!”蓉其大叫:“天下哪有這樣的事!要想活命,殺了那怪物不就得了?!”
“那可不成,要是在觸怒龍王老爺,大家都別想活命!”船老大叫道,大家也吵吵嚷嚷的說:“就是就是!快點去找童女!!找到了大夥兒才有救!!”
海真可是急了,她叫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就偏不信了!”說罷一把抓住船老大,抽出匕首抵在他脖子上,威脅道:“你要是敢把他丟進海裏,我就把你也扔下去!!”
“唔!公子不要啊!我這也是為了大家能活命啊!”
“是啊,犧牲一個保全大家,也是值得的啊!”
“快點找童女!!”
“不行!”蓉其叫道,對船老大說:“要是丟了人下去,那東西還不走,你不是枉送了別人性命?!”
正在這危急時刻,突然飄來一陣奇怪的聲響,因為天色太暗,無法辨認出發自何處,那聲音像是某中野獸在嚎叫,而接下來奇跡發生了,水中的怪物有了反應,沒多久,竟然尋不見那怪物的蹤跡了,大約是被驅走了。
天上的雨逐漸小了,一時風平浪靜,船上眾人死裏逃生,一個個臉色刷白,似乎過了很久,才有人回過神來叫道:“真是太險了!”
“幸好有神靈相助啊!”
“真是謝天謝地!”
夕顏海真和蓉其也嚇得不輕,現在回過神來,都覺得一陣虛脫,隻想快點靠岸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休息。
剛才的少年走到兩人麵前,對海真說:“你好像挺厲害的嘛?!”語氣又是羨慕又是不屑。
海真看了看這個少年,隻見他消瘦的臉上一對漆黑的眼珠烏溜溜的轉動,閃著狡黠的光。她笑了笑,並不答話。
少年又看了看蓉其,道:“剛才我救了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你這這小家夥的語氣可是傲慢的緊啊,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管你是誰,剛才要是沒有我,你早就掉海裏喂魚了!”少年不買賬。
“哼!看你年紀雖小,說出來的話倒是老道得很,好像我真的欠了你似的!”蓉其雙手叉腰道。
“剛才誰嚇得沒魂似的?”少年也雙手叉腰,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彼此彼此!”蓉其瞪了他一眼。
“好了,別吵了,就當大家扯平了好了,”海真擋在兩人中間說道:“就快到岸了,大家準備一下吧!”
蓉其和這少年各自白了對方一眼,便不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