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不見其他人的麵部表情，但欣喜若狂之態單從遊速便可一覽無遺，雷姆和高斯幾乎不顧一切地奮勇爭先，好像稍晚一步那峽穀就當真會憑空消失一般。
    不一會兒，我和陳澤良就落在了後麵，這時我也不禁朝他豎了豎拇指，意思向其道賀這異乎尋常的順利。陳澤良倒也立馬回了一個手勢，不過他卻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後握拳上下來回擺動了幾下，我一看便驚訝起來，因為這顯然是在說，他的心跳得厲害。
    當我打開通話裝置，正準備詳細問問怎麼回事時，陳澤良卻擺了擺手，然後繼續向前遊去，那樣子，好像不願多說什麼，我於是隻好將話生生咽了回去。
    小半支煙的功夫，四人先後抵達峽穀的外壁，雖然已是事先聽過詳細的描述，然而當親手握住那足有手腕般粗細的怪石，小心翼翼用工具刮拭了幾下布滿泥沙塵土的表麵，一抹鮮亮的色澤赫然於眼前的那一刹，我承認自己的內心還是徹徹底底被撼動和征服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愉悅之感無法抑製地遍及全身，那是一種淋漓盡致的暢快和享受，我幾乎是咬著牙才克製住沒有叫出聲來。
    這些冰冷堅硬的石頭，緣何會對人有著如此無法抗拒的誘惑，這恐怕絕非簡單兩句能夠解釋清楚得了的，隻能說，它就跟恐懼、憂傷、喜悅這些人類與生俱來的感覺一樣，沒有原因，難尋道理。
    舒了口氣，稍許平複了些後，我便開始仔細打量起這座峽穀來。嚴格來講，這座峽穀的麵積應該不會很大，因為從僅僅五六米的穀口寬度即可看出，這恐怕隻能稱為一座微型峽穀，不過一直延伸至無限黑暗中的尾部，則讓人無從知曉它的長度了。顯然這座峽穀就像是一條鑲嵌在海底的細長帶子，而那數以億計的紅寶石，無疑又是鑲嵌在它上麵的點綴了。
    “嘿，小子，在看什麼呢？還不趕快來幫忙？”就當我還在環顧四周時，高斯突然戳了我一下，那語調，像是工頭對手下怠工的工人極度不滿。
    我側目一看，隻見他們已經在開始動手鑿了，看來這塊奇跡之地對於他們而言，根本沒有絲毫研究或是欣賞的必要，唯一的價值，便是上麵的寶石，不過既然數量如此眾多，難道還需急於這一時嗎？
    正在這時，陳澤良遊了過來，問道：“你們打算一共要取多少顆？”
    “自然是越多越好，”雷姆毫不猶豫地答道：“起碼要把深潛器裝滿。”
    什麼？我不禁嚇了一跳，這家夥在發什麼瘋？就算隻取上幾顆，便足以夠一個普通人榮華富貴一生了，而他現在竟然想裝滿整個深潛器？不過還沒等我驚訝完畢，高斯的一句話則差點讓我噎住。
    “我想這批運上去之後，我們再下來裝一次，畢竟來一趟挺麻煩，稍微多帶些回去。”
    這還叫稍微多帶點？我心說這倆貪得無厭喪心病狂的孫子，幹脆就住這兒得了，還上去幹嘛，每天靠啃寶石過日子，也足夠聊度殘生了。
    陳澤良自然阻止道：“我看一次也就足夠了，上麵終歸還有外人，還是穩妥一些要好。”頓了一下，他又續道：“不過我認為咱們必須要分工協作，一邊負責挖一邊負責運，這樣才能節省時間事半功倍。”
    雷姆馬上讚成了這個提議，不過他那狡猾的本性永不褪色，張口便道：“那好，就先讓我和高斯來挖，你倆負責運，等體力不濟了再交替。”
    陳澤良並不介意，雙方達成了一致後，也立即具體實施起來。陳澤良先是返回上麵，將深潛器駛到了峽穀上方一塊突起基岩的邊緣，這樣一來，勢必減少了來回的距離。接著，我和他便開始按照分段的方式來搬運，即是在深潛器和雷姆他們之間設一個點，我將鑿下來的石塊在那個點處交給陳澤良，再由後者運回深潛器，這顯然是最為理想和省力的配合模式。
    不過即便如此，在來回往複了二十多趟下來，還是難免一陣精疲力竭，再加之雷姆他們敲下的石塊也越來越大，幾乎使我倍感壓力和沉重。當初內心萌生湧動的那股驚奇欣喜之感，早已在這貪婪無道之舉中，消泯於無形。
    朝著遠端的兩盞亮光處，我又麻木地遊了過去，全然記不清這已是第幾趟，而更不可預知的，是雷姆他們究竟何時才會滿足罷手。頃刻之間，我感覺到一絲深切的茫然和悲涼爬上心頭。
    漸漸遊到跟前，隻見兩人仍舊在不知疲倦地敲敲打打，就像是沒有生命的機器，不到電量耗盡，絕不會停止一般。實在不願更近一步，我於是在他們身後約有兩米的地方，冷冷地觀望著。
    兩人的整個身軀此時都趴伏在石麵之上，細小的碎渣和石屑伴著工具的移動而隨波揚起，大小不一已經被鑿掉的坑窪星羅棋布，目測之下，估計約有不下百餘枚寶石的戰果，不過這些若跟周圍尚未開挖的數量比起來，顯然不值一提，這恐怕也正是讓雷姆高斯難以忍心收手的最大原因了。
    在這裏，之所以不惜筆墨地把一些細節交代得如此詳細，是因為我希望將接下去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再現出來，試圖刪除這段記憶實在太難，與其痛苦地遺忘，不如選擇大膽地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