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卷 煙雨揚州風波起 第11章 情知是夢無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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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揚州保障湖邊依舊是一番繁華麗景——湖中遊船上的絲竹管弦不絕如縷,湖邊酒肆茶樓裏或把酒言歡、言笑晏晏,或衝茶一壺、品茗論世。
湖邊的百年老店——富春樓此時高朋滿座,不時飄出誘人的縷縷香氣,隻聞一片杯盞之聲。
富春樓二樓雅座,臨湖一桌隻見一女子身穿一身白衣,棕色的卷發隨意地披散在背後,發上並無其它配飾,隻是簡簡單單將頰邊的頭發綰到腦後,用一根墜有銀色流蘇的絲帶係成一束,清爽秀麗。此時單手輕輕把玩著茶杯,眼神卻飄向對麵的保障湖,嘴角似笑非笑,一派輕鬆悠閑姿態。
坐在周圍的客人不時會有目光投注於她身上,或光明正大地欣賞,或偷偷摸摸地斜瞟,當然,這其中也不乏一些帶有猥褻意味的視線。可她似乎對這種情況不在意,仿佛什麼都沒有看到,依然悠閑地欣賞風景或品嚐清茶。而站於一旁的侍女卻沒有如此輕鬆,精神似有些萎靡,卻倔強的不敢放鬆,警惕周圍不善的眼神,正是前來赴約的輕舞和梨雲。
輕舞此刻看著湖邊遊人如織,女子身穿顏色各異,色彩繽紛的春裝更是給這一片景色增添絢麗的一抹。河道兩旁垂柳搖曳之間,婀娜多姿。柳絮飄飛,宛若飛雪,真不愧是一座人間仙境。
視線回轉,看著身旁的梨雲麵露倦色去依舊強撐,輕舞不由無奈道:“叫你不要跟來你不肯,現在叫你坐下喝茶你又不願,真不知你這腦袋瓜怎麼那麼固執?”
“小姐一個人出來怎麼行?要是遇到危險怎麼辦?”梨雲不依道
“大白天的能有什麼危險?你小姐我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何況這隻是赴約,那張公子你也見過,難不成他還能賣了我?”輕舞輕笑道,對於梨雲的緊張不以為然,何況自己又不是一般的深閨女子完全無法自保。
“梨雲不是這個意思,張公子那樣文雅的人肯定不會害小姐,梨雲隻是、、、”梨雲不知是氣是急,臉色微紅道
“好好,我知道你擔心我,看你一說到張公子就急成那樣,莫不是我們的梨雲也春心初動?”輕舞看著梨雲一副無措的樣子,不由得想逗逗她
“小姐!”梨雲低喊一聲,發現四周投移過來的視線,不好意思低頭悶悶道:“怎麼可以這樣取笑人家。”
“好了,不笑你了,不然待會張公子一來你就要找地方鑽了?”知道梨雲臉皮薄,輕舞也不在取笑
“什麼事那麼開心?好像還提到我?”一道男聲說道,輕舞轉頭,隻見張灝正從樓道邊走來,依舊身穿一襲白衣,手執一把水墨折扇,含笑走來,風姿卓然。身後跟著一個侍從,年紀約二十幾許,相貌英挺,腳步穩健,一看便知是習武之人。輕舞記得上次畫舫中見過,想來應是張灝的貼身侍從。
“沒什麼,正說公子再不來的話,我可要餓肚子了。”輕舞狀似抱怨道,語氣卻無絲毫不快。
“讓葉姑娘久等真是在下的不是,在此向姑娘陪不是。”張灝欠身道
“是我早來而已,公子不必在意,是我自己嘴饞忍不住想吃這裏的美食。”輕舞笑道,因沒有現代的計時工具,時間不好把握,所以隻好提前到來。
“這富春樓在揚州一帶很有名,特別是點心,待會葉姑娘可以挑選喜歡的盡情享用。”張灝臉上盈著溫柔的笑意。
“我第一次來富春樓,還是由公子決定吧。”輕舞回道
片刻,在張灝的推薦下小二端上一盤盤茶點,三丁包子,翡翠燒賣,千層油糕,蔥油燒餅,生煎饅頭,小籠湯包,蟹黃蒸餃,車螯燒賣,雞絲卷子。。。。。。看得輕舞眼花繚亂、驚歎連連,不由五指大開。
“我原以為那位李公子也會和你一道來。”輕舞似剛想起,不經意問道
“他突然有事,已經回京城了。”張灝舉筷子的手似頓了片刻,才淡淡說道,一邊觀察著輕舞,似乎想從她的表情探究點什麼
“嗯,原來是這樣。”輕舞點頭道,沒再繼續問
看輕舞表情沒什麼不同,隻是些許遺憾的口氣便不再追問,張灝唇邊不由溢出一絲笑意,片刻卻又湧上一陣失落,如果相約的是他,她也會如此嗎?
“湖邊一別沒想到還能相遇,隻是你怎麼會成為醉舞樓的舞蹈師傅?”張灝問道,雖謝三娘昨晚有說道,但依然想從她口中得知
“三娘沒有告訴公子嗎?”輕舞反問道,按理說他昨晚認出自己應會詢問謝三娘,何況昨晚從謝三娘口中得知他與方家的關係,三娘應當不會隱瞞。
“是說了,但不確切,你真的是自願留下的?”雖說隻是舞蹈師傅,不用見客,可畢竟是青樓,任何一個良家女子都不願有所牽扯。既然她不是醉舞閣的女子,自是可以隨時離去,遂張灝問起
“其實教舞蹈隻是權宜之計,我被救起時身無分文,在揚州也舉目無親,隻好以這種方式賺錢過活。”輕舞淺笑著,眉間卻帶著些許寂寥。“其實醉舞樓也挺好,樓中女子大都知書達禮,雖淪落風塵,卻潔身自好,三娘也沒有強迫我什麼,我是自願留下的,何況我在醉舞樓也不會待很久,畢竟該教的也差不多了。”
輕舞緩緩道,醉舞樓她是不會待太久,畢竟是非之地,不宜牽扯太深。
“那你今後可有打算?不想回家嗎?一個女子獨身在外總是不好。”對於她的背景,張灝曾試圖打探過,卻毫無頭緒,這女子仿佛突然出現般,讓人不得不好奇。
“回家?怎能不想。。。會回的。”想到無法相見的親人,輕舞黯淡道,聲音也帶著失落的傷感
看她突然情緒低落,張灝以為她在想家,遂不在追問,但也不知如何安慰,隻好選擇靜默一旁。
很快輕舞聲音恢複平靜道:“對了,公子會在揚州待多久?”上次畫舫相談,輕舞得知他們是來揚州散心,遂問道
“不多了,後天就要回京城了。”張灝說道,望著輕舞的眼神似夾雜著不舍
“這麼快?那輕舞以茶代酒願公子一路順風。”說著舉杯一飲而盡
張灝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不過很快也舉杯一飲而盡,低頭片刻,才惴惴說道:
“輕舞,我們還會見麵嗎?”
輕舞不由一怔,倒不是因為張灝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名字,隻是那眼眸中的緊張和期待,以及眼底深處的溫柔仿佛能直入到心底深處,觸摸那片柔軟,讓自己不由得感到心頭一跳。匆忙低頭掩飾,片刻微笑道:“會的,等我以後去京城遊玩了,說不定還要麻煩公子作導遊呢。”
“好,那在下就在京城靜候佳人到來。”張灝看出她眼神的躲閃,雖感失落,卻也知緣分強求不來,日子還長,總有機會再見的。
輕舞想起此行的另一個目的,忙從腰帶拿出張灝上次送的玉佩,放於桌上說道:“這玉佩輕舞上次眼拙不識,竟沒看出其中的珍貴,隻覺心中不安,此刻再見公子正好歸還。”
“既是贈予你,豈有收回之理。”張灝說道,沒有看玉佩,隻是靜靜地看著輕舞。“這玉佩權當紀念而已,還是輕舞姑娘不願結交在下這個朋友。”
“這。。。”輕舞不由感到左右為難,並非因這玉佩的貴重,隻是隱隱覺得這份真摯的情意自己無以回報。看著張灝坦然的目光,想到不日就要別離,相逢不知何時,何苦執意拒絕,遂欣然笑道:“承蒙公子看得起輕舞,那我就收下了。”
輕舞正準備把玉佩係回腰間,忽聞一旁的梨雲低吟:“淩公子?蕭公子?”
輕舞所在二樓靠窗的位置是個視線絕佳的位子,既能看窗外的風景,又對周圍以及樓下大廳的情況一目了然。循著梨雲的視線,一眼便看到樓道口舉步上樓的淩逸風和蕭祺以及兩名隨從,兩人正往這邊望來,看到輕舞一桌似微感詫異,不過片刻已邁步前來。
“輕舞,你怎麼在此?難得見你出來。”蕭祺搶先道,看了看一旁的張灝,似是感到感覺到什麼,眼神帶著興味來回看了輕舞和張灝幾眼,然後又轉頭看了看淩逸風
輕舞對他那曖昧的眼神見怪不怪,沒有理會,起身對著一旁的淩逸風笑道:“淩大哥怎麼也在這裏?不是去洛陽了嗎?”因著李仙兒的關係,輕舞也隨她如此喚淩逸風。本來沒有什麼,倒是被蕭祺調侃了幾番,隻因輕舞對他大都直呼其名
“昨晚剛回來,來這邊視察幾個商鋪,樓下碰到蕭祺遂一塊上來。”淩逸風淡淡說道,望著眼前盈盈淺笑,清秀明麗的人兒,不苟言笑的麵容也染上一絲柔和。眼神不經意望了眼側旁同桌的男子,兩者眼神交彙,似都閃過一絲欣賞。
“難得大家撞到一塊,幹脆坐到一塊,剛好有現成的糕點,我可是餓了。”蕭祺道,說完大咧咧的坐於輕舞右側的空位,拈起一塊點心吱吱有聲的品嚐,絲毫不覺此舉唐突無禮。
輕舞無奈的瞪了蕭祺一眼,對著張灝歉意道:“張公子,這兩位是我揚州的朋友,不知可介意?”
“無妨,既是葉姑娘的朋友,在下張灝,有幸認識二位,”張灝起身說道
“在下淩逸風,多有打擾了。”淩逸風亦欠身道,與蕭祺坐於一旁
“梨雲,吩咐小二拿多兩副碗筷,茶點都重新再來一份。”看桌上吃食已不多,輕舞遂吩咐一旁的梨雲
一旁的張灝問道:“淩逸風?可是淩雲山莊的少莊主?”
“正是。”淩逸風淡淡說道,對自己身份被識別絲毫沒有詫異
“久仰,沒想到竟能在此結識少莊主,真是張某之幸。”
“張公子客氣,不過承蒙祖上之榮而已。”語氣依舊平和淡然,毫無驕矜之色
“少莊主謙虛了,沒有少莊主的人品才智淩雲山莊的生意也難以興盛和擴大。”張灝繼續說道,雖是恭維話,聽著卻不覺刻意虛假。
“過獎了。”淩逸風依舊不親不疏的說道
“這人是誰,怎麼沒聽你說過?”趁著兩人交談之際,蕭祺對著輕舞輕聲問道
“萍水相逢而已。”輕舞不想解釋太多,畢竟兩人也不過見過兩次麵,還稱不上朋友
“不對吧,我剛才明明看到了。”說完還曖昧的朝張灝的方向瞥了一眼
“看到什麼?”輕舞不明所以
“都私相授受了,還想裝傻。”蕭祺脫口道
輕舞愣了片刻,才明白他是指玉佩的事,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瞪了蕭祺一眼,卻也不知如何解釋,一時無語。抬頭看見張灝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見她望來,眼神忙轉向窗外,神色有些不自在。轉頭間見淩逸風眼神複雜的看著她,看她望來,也轉頭望著眼前的茶杯,眉頭卻輕蹙。這才驚覺剛才蕭祺的話想來他們都聽到了。
不由憤憤的看向蕭祺,他連忙借吃點心低頭掩飾,可輕舞沒有忽略他臉上幸災樂禍的神情,知他剛才一定是故意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擔心氣氛變得尷尬,趕忙說道:“張公子,蕭祺說話一向口無遮攔,說話不經腦子,您別介意。”
“什麼叫說話不經腦子,你給我說清楚。”蕭祺不平道
“就是笨唄!”輕舞斜瞥了他一眼,不客氣的說道,
兩人平時也有口舌之爭,借用梨雲的話說,“蕭公子是隔幾日不被小姐刺幾句,心裏就窩得慌。”輕舞竊笑,與蕭祺相處,總能讓她找到熟悉的感覺,覺得他更象在現代的朋友,可以隨意調侃嘲笑,不用去揣度他心底的意思,可以直接地把喜怒哀樂表現出來。
“你。。。”蕭祺似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語,隻好幹瞪眼道
“隔壁桌有位美女正看著你呢。”輕舞沒理會蕭祺的怒眼,瞄了瞄他身後,努嘴道
蕭祺一驚,不由得收聲,最近與輕舞說話隨意慣了,竟忘了人前維持他一向引以為豪的翩翩佳公子形象,遂清咳一聲,端正姿態,帶著他自認清雅如風的微笑側身回頭,狀似不經意般望向輕舞所指之處。
然而在看清身後之人時,那清雅如風的微笑瞬間僵硬。
那所謂的“美女”原來是一個身材過於發福的女子,穿著鮮豔,臉上脂粉塗得看不出年齡。似是有感別人的目光,那女子本是很不快的回視,待看清蕭祺的容貌,還有那來不及消逝的微笑,眼神瞬間變得柔情似水,還不忘嬌羞的回個媚眼。
蕭祺的隻覺嘴角陣陣抽搐,從那身後傳來的悶笑聲已知是被捉弄了。憤憤的轉回頭,隻見輕舞已經趴在桌上,從那不停抖動的雙肩,可見她是忍得多麼厲害,而其他人要麼低頭忍笑,要麼清咳掩飾,但那嘴角的笑意確是怎麼也抑製不了。
蕭祺長那麼大一向隻有他捉弄別人的份,何曾受過這樣的捉弄,加之又百口莫辯,隻好憤憤的拿起桌旁的茶水一口飲下,誰知喝的過急,不由一陣咳嗽。
輕舞聽到咳嗽聲抬頭,笑聲已經停住,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看著蕭祺狀似關切的問道:“怎麼那麼不小心?就算見到美女也不用這麼激動吧!”
眾人這才沒忍住,一時噴笑出聲。
蕭祺雖鬱悶,卻也隻能忿忿不平的幹瞪眼。
笑聲過後,氣氛也變得融洽起來,蕭祺卻依舊氣惱輕舞的捉弄不與她說話,輕舞好說歹說連馬匹都拍上了才讓蕭祺不再生氣。
談笑間,蕭祺似想起什麼,對輕舞說道:“你不是想學騎馬的嗎?淩雲山莊的馬場剛好來了一批好馬,我正打算去遛遛,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真的?淩大哥,可以嗎?”輕舞欣喜道,想到不久可以策馬奔騰,享受那飛翔的快感,隻覺一顆心宛若初出巢穴的鳥兒迫切的想要飛翔。
看著眼前的女子不在是慣常的盈盈淺笑,淡定從容,眉眼間帶著少女般的天真活潑,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期待的望著自己,淩逸風隻覺心中亦被這份喜悅感染,不由溫柔笑道:“當然。”語氣帶著不自知的寵溺
看著眼前三人旁若無人的交流,張灝隻覺心中一陣苦澀,笑容也變得勉強,剛開始聽到輕舞對兩人的稱呼和語氣已猜想關係不淺,此刻看著眼前的情景,隻怕不是朋友關係那麼簡單,難道自己終究是晚了。
張灝那一閃而逝的黯然沒有逃過蕭祺的眼睛,看著身旁好友那難得一見的溫柔繾綣,不由勾起唇角,暗道有戲啊,有戲!
而輕舞沉浸在即將到來的騎馬之事,想著今後幾天的安排,絲毫沒有察覺桌上幾人神色各異。四人閑聊片刻,蕭祺提議去湖中遊覽一番,眾人皆讚成,因此刻是遊湖季節,尋求一艘畫舫不難。淩逸風吩咐隨從下去安排,不多時便備好一艘精致典雅的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