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卷 煙雨揚州風波起  第2章 零落塵泥香如故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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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一改前幾天的淫雨霏霏,今日晴空朗朗,白雲朵朵,輕舞倚坐在別院水池邊的橫欄裏,雙眼時而看著蔚藍的天空,時而看著腳下水池裏的金魚,享受著陽光與微風的洗禮。
    說到這個別院,還有一番波折。當時她獲救返回醉香樓時,是安置在李仙兒的房間,醒來後謝三娘就安排她在這間獨立的別院休養,當時看環境清幽,沒多想就答應了。
    後來從謝三娘派給她的丫鬟翠花處才了解到,醉香樓分為前廳,中庭和後院,前廳自然是招待客人,表演作樂的地方;中庭是大多數醉香樓女子寢居休憩之所;而後院則有東南西三間別院,分別為芙蓉院、梅雪院、桃林院,雖由回廊相連,但每間別院都有獨立小花園,所以能居住在後院的除了謝三娘就隻有醉香樓的台柱有資格。本來後院除了李仙兒還有另一位叫柳如雲的女子,隻是這位女子前段時間被人贖身,所以東邊的別院就空置著,沒想到她一來就住進,自然引起醉香樓其它女子的不滿,不過礙於老鴇也敢怒不敢言,隻能時不時借“探視”之名探聽虛實。
    想到此,輕舞輕輕搖了搖頭,唇角揚起無奈的微笑。
    翠花來到別院時,映入眼中的正是這一幕。
    廊下水池邊的橫欄上,輕舞斜倚在其上,眼神仿佛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陽光斜灑在她一身白色寬袖紗羅裙身上,袖口和裙綴帶著細細的銀色刺繡和珠花帶著一層淡淡光暈,一頭深棕色卷發隨意披散在背後,她並未像時下女子那樣綰成那些繁複的發髻,隻是將頰邊的頭發綰到腦後,用銀色的絲帶係成一束,雖簡單但卻不會讓人覺得失禮散漫,隻覺得別有一種清麗灑脫,本應如此。翠花遠遠地望去仿佛隔霧之花,朦朧飄渺,待走進,看著她在陽光下淡淡地搖頭微笑,仿佛瓊花之初綻,秀麗無雙,一時竟移不開眼,呆呆的望著。
    聽到漸進地腳步聲,輕舞思緒回轉,轉頭看到翠花呆呆地望著自己,驚訝道:“怎麼了?”
    翠花回神,不由得臉紅,囁嚅道:“奴婢是看小姐那麼美,不由得看傻了。”
    輕舞莞爾一笑,自己的長相雖不差,但還不至於美到讓人眩目,不過早上看到換上古代裝束後的自己也不由得感歎古典的魅力讓自己的清秀增添了份淡雅。
    “翠花,你的名字是父母取的嗎?”輕舞問道
    “不是,奴婢隻是個孤兒,是廚房張大娘把我撿回來,名字也是她取的。”翠花低著頭說道,心裏有點惶惶不安,擔心小姐會因此嫌棄自己遂跪下哀求道:“小姐,奴婢什麼都能做,別趕奴婢回去。”
    輕舞看著她跪下,趕忙把她扶起,但翠花堅持,雙眼欲泣地看著她,輕舞無奈道:“傻丫頭,我什麼時候說趕你回去了,隻是想問問你想不想改個名字。”每次喊翠花,總不自覺想到“翠花,上酸菜”的經典段子,不由一陣好笑,遂想到幫她改個名字。
    “真的?謝謝小姐,奴婢的名字本就是應該由小姐另取,奴婢很樂意。”翠花破涕為笑,欣喜道
    “那你快起來,不然我改變主意了。”聽到輕舞的話,翠花才欣然起身
    輕舞看了看四周,思量一會說道:“梨雲怎樣,像梨花般潔白無瑕,像白雲般無拘無束。”
    “奴婢謝小姐賜名。”說完又想跪下,幸輕舞及時反應過來
    “既然你跟了我,就要按照我的習慣,我不喜歡別人在我麵前動不動就跪還有自稱奴婢,所以以後不許犯了,不然我可就生氣了。”輕舞詳裝生氣道
    “這、、、不合規矩。”梨雲遲疑道,但看到小姐的不滿隻好答應“奴、、梨雲知道。”
    “嗯,這樣就好,”輕舞滿意地點點頭,想到梨雲剛才的反應,不由問道:“為什麼那麼怕回去。”
    梨雲遲疑了片刻,才說道:“那邊的門房老是、、對我動手動腳。”
    原來如此,梨雲十四歲了,正是豆蔻年華,加著長相也清秀,難怪會遭到猥瑣之人的窺視。遂柔聲安慰道:“別擔心,我不會趕你回去的。”
    梨雲感激地點點頭,心中放下一塊大石,突想到此行的目的趕緊說道:“小姐,仙兒小姐請您過去一趟。”
    “嗯,我們這就過去吧。”說道這輕舞得說起醒來後的另一大事,謝三娘沒有讓輕舞幹雜活,正如她之前所說,隻是讓輕舞每天跟著李仙兒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對此輕舞倒樂意為之,詩詞歌賦對她來說不是難事,雖然大學學的是中醫,但從小的教育加之自己對文學的愛好,雖不會寫但吟誦卻不成問題,記得昨天她隨口吟誦一首蘇軾的詞,讓李仙兒一下子驚為天人,不過對此輕舞也很羞愧,暗想以後不能再隨便竊取古人的名篇,盡管宋朝還相隔幾百年,但曆史卻不能改變。
    東西別院相隔不遠,所以輕舞很快到了李仙兒的桃芳院,每間別院都是以花命名,輕舞的芙蓉院的水池種的是荷花,梅雪院自然是梅花,所以當輕舞邁入桃芳院時看到的是灼灼桃花,此時正是桃花開放的季節,粉紅的桃花與夾雜的碧柳相輝映,一派桃紅嫩綠,迷人春光。
    沿著回廊穿過花間,李仙兒正在廊前亭閣作畫,此時的她一身桃紅裙裝,宛若絹畫中走出的桃花仙子。輕舞不由得想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李仙兒是標準的大家閨秀,父親曾是京城官員,後來父親因王室爭權受牽連獲罪病死獄中,母親受不了打擊也一病不起,父母相繼去世,她也被迫流落青樓。雖遭受如此多打擊,但這並沒有使她端莊嫻雅的氣質受損,反而如同經曆風雨洗禮後的荷花,愈發高潔堅強,也正因為這樣的風華才使她出淤泥而不染,成為醉香樓的台柱。這樣清澄絕倫的人兒,誰舍得讓她受汙?
    李仙兒聽到腳步聲就料想輕舞來了,畫完最後一筆,轉頭看到輕舞眸澈如水,帶著憐惜和關切的望著自己,心不由得一暖,這幾天的相處下來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眼前的女孩,雖年齡比自己小,但清澈的眼眸中蘊涵著洞悉世情的靈慧與超然物外的豁然,在她眼中看不到半點對風塵女子的輕視,有的隻是憐惜與欣賞,此時一身白衣的她,宛若不經意間落入紛擾凡塵的仙子,悄然停駐於眾人的身前。
    “輕舞這一身打扮,姐姐還以為看到仙子了。”
    “仙兒姐姐才美呢,我剛才看姐姐作畫都不敢打擾,害怕一出聲,姐姐就真的飛走了。”輕舞也出聲打趣道
    “嗬嗬,就愛瞎說。”李仙兒掩口笑道
    “仙兒姐姐,你畫的桃花真好看,濃淡合度,色彩協調,細微處的點綴更是把桃花的芳華表現得淋漓盡致。”輕舞看著李仙兒桌上剛完成的桃花圖說道
    “哪有你說得那麼好,輕舞隻要肯下功夫,肯定畫得更好。”李仙兒了解到輕舞曾經學過畫,覺得以輕舞的資質應該可以學得很好。
    “我是畫不來的,估計畫出來也是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說完,不單李仙兒,連旁邊的心瑤和梨雲也忍不住掩口直笑。
    輕舞初中時學過兩年國畫,但時間久遠估計也生疏了。何況畫畫除了講究練習,更重要的是形神合一,這不是一時半會可以達到的。
    “對了,上次聽說你會笛簫,我昨天整理舊物時發現有一隻玉笛,剛好給你看看。”說著李仙兒轉身從裏屋捧出一個長形小匣子,打開拿出裏麵的白玉笛,雖有點陳舊,但保存良好,輕舞看著玉笛呆了片刻,才顫顫地拿起吹了幾聲,隻覺笛聲清冽悅耳,音質奇佳。
    “這曾是父親送給我的舊物,不嫌棄的話就送給你吧。”李仙兒看輕舞似乎很喜愛,遂說道
    “即是伯父送給姐姐的,輕舞怎好收下,姐姐還是留著的好。”輕舞放下玉笛,不好意思說道,但眼神一直不離手上的玉笛。
    “無妨,隻是小時的玩物,放我這也隻能埋沒了,就當是我送你的禮物吧。”李仙兒微笑道
    看著李仙兒真摯的微笑,輕舞也覺得繼續拒絕的話顯得矯情,何況自己真的很想要,遂欣然收下。
    “輕舞,今晚我要主持個文酒之會,有些事需要安排,今天就不學琴了,你回去就練習之前所學的。”李仙兒說道
    “好的,那我先回去,不打擾仙兒姐姐了。”輕舞拿著玉笛欠身行個禮才轉身離開。
    文酒之會,除了散閑官員,一般也常邀請文人雅士。其中還要有一位才貌出眾、八麵玲瓏的名妓主持,這種主持人就稱為“都知“。
    唐代的妓女一般可分成三等,上等接待達官貴族、名人雅士;中等的接待富商巨賈、中小官吏;下等的則無論行業身份一律接待。上等裏麵的上等,就是“都知”了。“都知”必須善於調排周旋,麵麵俱到,能說會唱,博古通今才行。
    醉香樓能成為揚州花巷中最好的青樓,不單是因為老鴇謝三娘的曾經的名氣和八麵玲瓏,更重要的是醉香樓出了三位真正能得到客人公認的“都知”,那就是楚倩倩、柳如雲和李仙兒。三個人中出道最早的是楚倩倩,後來慢慢隱退。而柳如雲,已被贖身,最後剩下的隻有李仙兒了。
    揚州素來是人文薈萃之地,風物繁華之城。像文酒之會這類附庸風雅的宴會更是層出不窮,加之當今皇帝唐玄宗精通音律,酷愛音樂,造詣甚深,他對音樂的獨到見解和熱愛,身體力行的參與創作,更是推動了音樂舞蹈藝術蓬勃發展。
    達官貴族,上流社會爭相效仿學習研究,喜歡談論音樂,一時間詩詞歌賦,優雅的音樂和舞蹈回蕩在神州大地,揚州作為唐朝的大都會,更是成為效仿推動之地,引導世俗的娛樂形式朝著高雅方向發展。
    此時輕舞倚靠在閣樓廊前,依稀可見前廳人影攢動,歡聲笑語,本來也想溜過去見識一下文酒之會的盛況,但一想自己的卷發難免被人注意,還是不要引起麻煩的好。
    來古代的這幾天輕舞不是在芙蓉院練琴習字,就是在桃芳院與李仙兒學琴和認字,說道寫字,著實又把李仙兒嚇一跳,她實在難以想象出口成章的輕舞竟然隻會說不會寫。對此輕舞也隻能無奈的說自己老是隨父母在外奔波,一向不寫毛筆字。本來會一手漂
    亮硬筆字的她這幾天沒少下功夫,總算寫出來的字還算工整。好在家在廣州的她經常接觸港台片,繁體字對她來說不陌生,隻是偶爾碰到一些不確定的才會問李仙兒。
    但閑適的生活並沒有讓輕舞忘掉目前的顧慮,謝三娘現在雖沒逼自己見客,但以目前她對自己的“投資”和監視,隻會有大圖謀,所以自己必須盡快找到賺錢的方式。但自己舉目無親,身無分文,雖說學了一點中醫,但也隻是皮毛,何況誰會願意讓一個陌生女子看病呢?現在能憑借自身的隻有尚可的外貌和舞蹈。
    自己的相貌才華輕舞有自知之明絕對做不來李仙兒那樣的“都知”,自己的性格也做不來虛與委蛇,強顏歡笑,何況更不想自己的命運把握在別人手裏。
    對於舞蹈輕舞是有自信的,自小父母就讓自己學習各種舞蹈,從芭蕾,民族舞,到後來的現代舞等,剛開始輕舞隻是順從父母,到後來發現舞蹈成為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父母一直很遺憾自己因為身高不足,沒能進入舞蹈學院,但輕舞是有點慶幸的,相對芭蕾,民族舞這些較正規的舞蹈,輕舞更喜歡街舞,爵士舞這些動感激情的舞蹈,所以這也使舞蹈成不了她的最終歸屬。但想到舞蹈或許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輕舞也不由得感慨冥冥之中或許真有注定。
    輕舞了解到醉香樓雖以“都知”才女佳人多而出名,但最多也隻是品酒論樂,吟詩作賦,而少有歌舞,倒不是醉香樓無人習舞,隻是舞娘在眾人看來隻是娛樂玩賞,遠沒有吟詩作賦來得高雅,對此,輕舞自信一笑,既然醉香樓是“高雅”的妓院,那就讓你們看看什麼是高雅的舞蹈。
    落下一樁心事,輕舞拿出從桃芳院回來就一直隨身的玉笛,笛應是由上好的白玉製成,笛身光滑帶有細細的紋理,雕刻著精致的花紋,笛後有一條細的白色綢繩,是她吩咐梨雲找來係上的,這樣方便隨身帶著。
    記得剛看到這隻玉笛,輕舞著實吃了一驚,竟然和媽媽送給她的玉笛一模一樣,所以叫梨雲找來繩子,係在身上,輕舞也說不上為什麼,隻是覺得帶著仿佛離家人近些。
    回憶學笛的經曆,記得那時媽媽是要她學古箏的,媽媽是個古典音樂愛好者,所以沒有像別的父母讓她學鋼琴而讓自己學古箏,但自己卻執意學笛蕭就因為古箏重時想起媽媽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輕舞不由笑出聲,要是媽媽知道自己現在好好學琴,應該會很欣慰吧!
    抬頭,清夜無塵,月華如銀,皎潔的月光散發著清冷的光輝,或許家人也在同一個月亮下想著遠方的自己。沉息、凝神、吸氣、降唇,笛聲頓起,悠揚清冽,一曲《但願人長久》飄然溢出,就讓這思念隨著笛曲,傳送給遠方的親人。一時無聲,隻有笛曲在風中似真似幻,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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