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間 第八十一章 初試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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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諸位考生入場!”伴著監員一唱,等候多時的考生悉數登上鳳台樓,台下人群攢動,四周衛兵林立,有的考生剛見這場麵就心裏打鼓腿肚抽筋,勉強尋了座位把自己按下,卻也按不住慌亂的心神,尚未開考,氣勢先輸。也有人神情自若,坦然入座,多半是見過世麵的官宦子弟,剩下的也都是事前招呼心中有底的了。
坐在正前一覽無餘的黎治坤微抿嘴角,對著一旁陪考的監考官席露出一絲冷笑,隨即站起身來向底下百姓揖道:“各位鄉親,在下黎治坤,乃今上欽點此次科舉主考。我朝曆選人才,國考乃頭等大事,治坤自知身兼重任不敢輕怠,故特請諸位同我一並監督,如有疏漏之處,各位不必拘謹,大可直言不諱,多予指教。”語畢一轉身向底下的考生清道:“諸位皆是我大覃棟梁之才,寒窗苦讀,千裏赴考,我黎治坤定要給諸位一個交代,這交代自是‘公平’二字,醜話當前,若有人膽敢徇私舞弊,莫怪本官不留情麵!”短短幾句擲地有聲,聽得席上幾個副考官心下一驚,暗道:這黎老兒要來真的了,而底下那些企圖從中摸魚的高官子弟更是嚇得冷汗淋淋,大氣都不敢出了。擂台上一時氣氛僵緊,黎治坤早知這席中台上的貓膩,所以刻意把話說死,若這些人還不識大局,自己也隻有翻臉無情了。瞟了一眼席上那幾個麵色蒼白的官員,黎治坤接而道:“眾所周知,這初試以考吟詩作賦為主,今次也不例外,但這題目嘛……”他拖長了尾音,引得眾考生伸頸恭聽,人山人海的台下也登時變得鴉雀無聲。
“治坤近幾日翻閱過不少書籍,不過那是未免題目外泄而做的障眼法,這次考題單與這詩有關。”說著叫人呈上卷軸,展於眾人當前。
有人心髒驟緊,那之前到手的題目豈不都是假的!?黎治坤這個老狐狸!許清如安坐椅上暗自偷笑,這黎治坤果然有一手,看樣子那些人的經營算是白費了。想罷也隨著眾考生一起抬頭向那詩卷望去,隻見上麵題了幾行短詩:
崇嶺左路橫,
烈煙衝天生。
兩江倒乾坤,
一劍劃清平。
黎治坤滿意地看到底下一片愕然的表情,卻也佯裝不見,命人帶著詩卷走了一圈,然後道:“本官就以此詩為題,諸位可以以詩詞文賦作答,將考卷交於我手後聽從傳喚,時間以三炷香為限,各位可以開始了。”
實在沒見過這種考法,眾考生麵麵相覷,有心人卻已看出這題目是個迷麵,若要作文答題首先要看透題目,於是便絞盡腦汁以期參透這看似粗淺不整的詩背後的玄機,一時間場上或抓耳撓腮或暗自沉思的不在少數,然也有幾個當即提筆而書的。台下圍觀的眾人也大多瞟到了題目,但若要在短時間內揭開謎底並交上一篇佳作實在是困難。許清如回味一下題目略微思索,然後便提筆蘸墨,可就在下筆的刹那忽然想起了什麼,心下一片清明,可右手卻在微顫。不該,不該呀!難道是我想錯了?就在這恍惚的愣神間,隻聽席上端坐的黎治坤道:“此次初試單考文學功底,各位考生不必顧慮頗多……”許清如聞言苦笑一聲,落筆間,思緒早已百轉千回。
兩柱香燃盡,場中一人率先交卷,看那神情頗為泄氣,之後眾考生陸陸續續盡交了答卷,黎治坤麵前很快摞出了兩堆小山,但他也沒有透露絲毫褒貶神色,皆是淡笑著接過考生呈上來的答卷,直到最後一位,黎治坤接過卷子隨意一閱,正要將那答卷置於案上,突然心裏一驚縮回手來,待重新讀過眼裏頓生詫異,再抬頭去尋,已不見了那考生影子,想必是已回到了座位。
這初試一回是隨考隨判,先由考官們選出一半上文,隨後便是當眾品評。不消一刻,所有答卷都已選了出來。
黎治坤望了眼坐在下麵的考生,當真是表情各異,心中自是有了底,然後拿起一份考卷道:“三十一號考生請來於前。”為防舞弊,試卷上隻有考號,而考號也是開考前隨即抽取的。
隻見儒生中站起一個高瘦的人來,眼露精光,麵帶陰戾,他走於台前,恭敬揖道:“學生華西省別澤台雲騫,見過諸位大人。”
黎治坤點點頭道:“把你的答案念給在場的聽聽吧。”
那人依言接過答卷,對著台下眾生道:“在下才疏學淺,各位見笑了。”言語間雖是謙恭之詞,表情卻依舊是狂傲,他仰首誦道:
駕鶴西歸火焰山,
騰雲東覆夕江畔。
莫道天下安來易,
一劍清平一見歡。
精短工整,也妥帖題意,其中更包涵了覃國從火焰山至夕江的遼闊版圖,後尾兩句亦感歎太平不易,符合當今民願,而且呼應前文駕鶴西歸騰雲東覆,實為暗讚先主龍越金戈鐵馬鞠躬盡瘁以衛我大好河山,席上眾考官連連點頭,此子確實聰明。但是黎治坤卻是笑道:“差強人意。”
雲騫向來自負,哪怕丁點瑕疵對他而言也是難以容忍的,麵上不禁有些青白,卻也隻得忿忿行禮乖乖退下。
隨後黎治坤又喚道:“第六十號考生請於台上來。”
一個麵相年輕但身材已顯富態的考生走上前來:“學生史至和,承蒙傅贏老師教導,謙恭為念,不敢搬弄人前。”
傅贏乃前朝大學士,文動天下,癡於教學,曾被禦賜‘天下師表’的稱號。黎治坤暗笑那老東西何時懂過謙恭!這般急著表露身份來曆,你倒是得他的真傳啊。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道:“原是傅老高徒啊,隻是這當眾品評是考場規矩,公平較量,絕無搬弄之嫌。若你實在不願本官亦不強求,隻是這分數可能就大打折扣了。”
對方果然假意唯諾一陣,便開口讀道:
烏炭疊如嶺,鱗次置爐中。
烈火焚身衝,青煙繞爐生。
日月熔於範,江河淬於鋒。
十年鑄一劍,萬世得清寧。
“妙啊妙啊,原是講的鑄劍……”一詩吟畢,席上幾人皆是相顧稱讚,台下學生和人群也多是驚歎。那烏碳櫛比如崇山峻嶺,烈煙衝天便是熔爐的過程,兩江倒乾坤一劍劃清平也可理解為最後淬火得劍。立意新穎,臨摹生動,遣詞造句也比雲騫更勝一籌,史至和也有些喜不自勝“能在短短三炷香之內得出如此佳句,不愧是傅老的高徒!”席上的禦史章子良不禁讚道。
黎治坤斜他一眼心中暗道:莫以為我不知你與傅老狐狸的交情……隨後笑道:“果然不凡,不過本官可問你,這‘崇嶺左路橫’的‘左’字如何在你詩中解釋?另外將‘兩江倒乾坤’釋為‘淬火’是不是有些牽強?”
一針見血,一劍封喉。
史至和登時答不出來,這兩點確實是致命傷。黎治坤見目的達到也不與他為難,便道:“不過卻是佳句不假,你且先下去休息,還有下題。”
眾生見史至和麵無血色的踉蹌下台心裏都是一緊,接下來被傳喚的全都表現得如履薄冰,席上的副考官們也小心翼翼不敢再造次。但之後上台來的考生對於那迷題各有見解,雖無大紕漏卻也無出彩之處,好在是開放試題,並無標準答案,隻看造詣何如,然而下麵的觀眾卻漸漸失了興致,開始聒噪起來。
“九十六號。”黎治坤本是有些乏了,但看到這篇答卷便稍稍來了精神。
考場中央有人應聲上前,端的是英朗挺拔之姿靈秀俊逸之貌,嘴角明快的笑容更顯出幾分坦誠可愛來,隻見他輕躍台上,施然行禮,口中道:“學生侯溫遠,群舜省鹽蓬鄉人士,敢請大人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