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間 第七十五章 稱帝大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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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顛簸,任天洛和玄冥在外麵駕車,車廂裏青遠煙一臉焦灼的抱著懷裏冰涼的人兒,該死的寒毒居然又犯了。
“我等你。”
這人幾乎剛一說完話就顫抖著倒了下去。話說得容易,可你終究是放不下啊,否則也不會這麼輕易就急火攻心引發了寒毒。青遠煙皺起俊眉,算算日子,這寒毒發作日益頻繁,再這樣下去他會終日沉浸在這難捱的痛苦當中!牙關緊咬,青遠煙暗暗發誓:我定要治愈你身上的毒!
昏睡的人突然囈語:“莫原他們快到孤山了吧……”
輕輕一個吻落在那緊皺的眉間,青遠煙苦笑道:“放心吧,柳浪會照顧他的。”這個時候還在顧及別人啊,這樣的你,讓我好生心疼。
“我們這是去……哪?”
“覃城。我會找到最好的大夫幫你驅毒的。”青遠煙心知肚明,最好的大夫,必然是宮裏的禦醫。
一聽是去覃城,懷裏的人立刻不安起來,顫抖加劇。
青遠煙安撫著拍他的肩膀,“不要怕,不管你之前是誰,現在你隻是許清如,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拿過一旁的郎耶草汁,青遠煙撫著他如雪的白發,心中暗道:我現在要的隻是你的平安,其他的一切青遠煙別無所求。
當陸崇宇看見青遠煙頓時欣喜萬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但目光轉到青遠煙抱著的人身上時,他不禁問道:“這位是……?”如墨的青絲襯得那人的臉蒼白如紙。
“我要最善解毒的禦醫,快點傳過來!”對方疾風一般閃過,陸崇宇當即傻在原地。現在他是真信了青遠煙身上流著龍越的血,這副強硬的臭脾氣簡直跟龍越和龍風離如出一轍。
玄冥和趕來的禦醫連夜診治,終於將頑固的寒毒壓製了下去,許清如平穩的睡去,幾個人一邊擦汗一邊商議著開方,青遠煙提了一路的心也尚且放了下去。
“王爺……”陸崇宇忍不住上前提醒,“皇上那……”
“……”差點忘了還有個皇帝掙紮在生死線上。“那勞煩丞相了。”既然來了,見你一麵又有何妨?嗬嗬,我的……皇兄。
如果不是那雙黑眸尚如從前一樣矍鑠銳利,自己怎麼也不敢相信躺在麵前的人是那個曾經風光無限的太子。
“你……終於來了……”枯瘦的臉瞬間多了一絲血色,龍風離對站在那裏的人笑道,“龍遠煙……”
“草民在。”
聽出了話裏的疏離,龍風離歎道:“朕已詔告天下,你乃朕親弟霄王……朕時日無多,璟軒年幼難當大任,這朝廷內外不知有多少人覬覦大權……放眼天下能平銀羅外患穩當朝內政的龍家人,隻有你一個,你,是最合適這龍椅的主人……咳咳,以後大覃就、就交給你了……咳咳……”即便從前的恩怨不能一筆勾銷也要在自己離開前保住父皇留下的基業。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龍風離忍不住咳了起來,一旁的太醫連忙端過水去卻被拒絕,龍風離揮袖喝退一幹侍從,隻留了青遠煙一人談話。
“嗬嗬,從前一直不懂高處不勝寒,現在才明白當皇帝的人……寂寞得很……”深陷的眼窩裏流露出落寞的神情,“生在帝王家……是世間最大的幸運和不幸。”
“不是所有的帝王都如你一樣多疑善妒,成了孤家寡人也是因你無法與人交心。”
果然還是老樣子,說不出中聽的話來。龍風離神情一滯,沉默良久。
忽然出現的一句話像是一枚石子墜入如鏡的湖水,濺起瀾漪。
“若是他的話……整顆心交出去又有何妨。”龍風離自嘲的笑笑:“可偏偏……他喜歡的是你。”
青遠煙聞言愣住,沒想到龍風離竟真的愛上了許清如,不曾知道他還有這樣情深意重的一麵,隻可惜緣分是這世上唯一求不來搶不走的東西。
“咳咳咳……咳咳……”看到龍風離臉色愈加蒼白,青遠煙忙喚來太醫,同時讓人帶了話出去。
最後一眼,希望還來得及。
“咳咳呃……咳咳……”龍風離的傷口似乎止不住血,指縫處不斷滲出紅洇,太醫們急忙幫他換藥,忙活了一通才製住了險情,但,隻是暫時。
龍風離已經極度虛弱,但是麵色卻稍顯紅潤,知是回光返照,眾人心中暗叫不好,然那固執的皇帝卻不肯再就醫,太醫、宮女一幹被轟了出去,本就是命懸一線,這一動怒令他咳得愈加厲害。
忽然眼前一晃,一隻手在背後輕輕拍著,龍風離沒有回頭道:“他……還好麼?”
“……還好……”青遠煙安慰道,“你再撐幾許,他馬上就來看你。”
龍風離慘然一笑道:“我這副形容枯槁的模樣,隻怕見了也會嚇著他,知道他還好,我就安心了,咳咳。”不知何時起,龍風離不再自稱“朕”,而是“我”。
青遠煙從沒見過這樣憂傷的龍風離,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安慰人的話,他從來是說不好的。
“我從小就恨你,因為你奪走了很多原本屬於我的東西,尤其是父皇的寵愛……所以,我當時就想把許清如從你身邊奪走,算是報複吧……可是現在才明白,注定不屬於我的我永遠搶不來。”龍風離悄悄捂住嘴。淡淡注視著掌心的一抹鮮紅,他接而道,“當初奪了你的權,你很恨我吧,但是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如此,因為,我不允許任何危及皇室穩固動搖大覃根基的因素存在。可是,機關算盡不如天意一算,龍風離,終於遭了報應……”忽然那人身子一歪,倒向榻沿,青遠煙手疾眼快扶住他,卻見那人已經臉色灰白汗如雨下!
“把這個……交給……許清如……”一疊紙樣的東西被塞到了手裏,青遠煙點點頭,龍風離又顫抖著交給他一個冰涼的物件,是玉璽。
“雖然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可、可是,還是想……聽你叫一聲……哥、哥呢。”那雙曾經淩厲凜冽的眼睛,此刻卻充斥著無比悲涼的色彩。
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我其實一直好想有個弟弟。
少時的兩人見麵就是針鋒相對,冷漠的青遠煙,霸道的龍風離,遮掩不住的蓋世才華,不屑遮掩的雄心壯誌。在無數個梅花開放的清晨裏,在無數次刀劍相對的校場上,兩個少年悄無聲息的長大。相處的時間越來越久,兩人的隔閡卻日漸加深,看著羽翼漸豐的兩人,龍越除了扶額就是歎氣,本應是最親近的兩個人,見了麵就像生死冤家一般。於是,他果斷的將龍風離調到了北線軍中曆練,之後兩人再見麵,仿佛已經闊別了千年,除了那陳年的火藥味還似有似無的飄蕩在視線相交的瞬間。
仿佛是驚醒了一樣,很多自己以為都已忘記的事情全部飛快的掠過腦海,青遠煙歎道:“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呢……哥。”
那一聲輕歎猶如清風吹過,微弱得連自己都沒聽清楚,但青遠煙卻知道那人聽見了,因為原本黯淡的眸子突然就有了光。
一點笑意自那人眼角滑落,狹長的鳳目緩緩闔上,大覃主人的時間永遠停滯。
屋外忽然響起陸崇宇的聲音:“陛下,許公子來了。
青遠煙抬起酸澀的眼:“讓他……進來吧。”
你看,哥,世間大半的錯過都是眨眼間的無奈。
走過深幽的長廊,看了眼跪了一地的哭啼的人,剛剛蘇醒的許清如木然的任人扶到龍床邊,那人睡顏安靜,他再不用操心他的江山,也不必掙紮在寂寞中了。
薄如蟬翼的宣紙放在手上重如千斤,碩大的“清”字仿佛黑色的淚珠,紙上暗褐色的血跡刺得眼睛發酸,許清如愣愣的垂下微顫的手,幾乎拿不住一紙輕盈。
“這是他留給你的……”這個人死前連妻室子女都不曾多言,心心念念的竟都是你……
“為什麼……會有血?”機械的問出口。
“當時陛下是為了奪這張紙……才會被麗妃刺中……”陸崇宇小心的解釋道,但依然遭到了青遠煙冷冽的一瞥。
手一抖,紙,飄然落地。
嘴角勾勒出苦澀的笑容,清澈的眸子仿佛蒙了一層水霧,許清如竭力控製著情緒:“你恨我吧?我害死了你身邊那麼多人!若是你當初能殺了我多好……不然,怕終有一天我要害死你。”
我果然是,禍害。
青遠煙心酸的抱住他鏗然道:“胡說什麼!這不是你的錯。我們會好好的,誰都不會死。”這麼急切的辯駁反倒顯得慌亂,許清如定了定心神抬頭一笑:“呐,這可是你說的……”我們會一直好好的……不許騙我。
不許騙我。
國不可一日無君,大喪之後覃國霄王登基為帝。
一改平日青衫,桂冠玉帶,龍紋皇袍,眾人擁簇。青遠煙站在高大的宮樓上,背對恢弘的皇宮,迎著清早瑰麗的朝霞,接受萬民朝拜。耳邊是鋪天蓋地的萬歲,心裏卻是一陣冷清,龍風離的話果然不假,高處不勝寒,坐在龍椅上的人都是寂寞的。忽而眼角捕捉到熟悉的白衣,看著那純淨美好的笑臉,青遠煙忽然感到整個世界都已寂靜,伸開手掌,牢牢攥住那修長的手,全然不理身後一陣壓抑的抽氣聲。
許清如見他在這種場合竟如此明目張膽自然心中大駭,想將手抽回,而那人卻死死拽著不肯撒開,兩隻手在寬大的袖子裏拉鋸了幾個來回,終是許清如告敗,直到慶典結束都隻能哭笑不得的任他拽著。
底下眾人皆不明新帝身旁的白衣公子是誰,但見著那絕色的容貌大抵都忘了追問,明知都是男子,但這兩個賞心悅目的人站在一起卻格外協調,尤其是新皇臉色雖冷然,但看向身邊人的眼神,竟是毫無遮掩的溫柔。
清如你隻管記得,以後我在的地方,都要有你。
史書記載:覃主六世崩,弟霄王即位,即後世所謂千古大帝青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