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章 欠相思—1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22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在商城遇到施仲明純屬是個意外。
說起來好笑,她從不愛出門,逛商城這種繁瑣細致的活一年也幹了兩次,可今天偏偏心血來潮,單槍匹馬從五樓掃蕩到一樓,全身上下都掛滿包裝袋。在她自以為得意的時候,施仲明那張驚為天人的俊臉帶著一道華光就殺到她麵前。
安純頭一次佩服自己的反應能力,她幾乎是下意識就道:“喲!你什麼時候回池城了?”許是腳板不堪高跟鞋的折磨,聲音微微有點哽嚀,配著那熟稔自然的語氣,聽起來再是親密不過。
施仲明卻沒她這般的修為,明顯怔了怔,才伸手將她身上的袋子全接過來。他的手指堪堪劃過她的掌心時,她才有幾分覺悟,她和施仲明已經有五年沒見麵,六年沒說過話了。
前塵往事轟然崩塌,再也掛不住的笑容在臉上形成諷刺的弧度,仿佛在指責她犯了一個極大的錯。
施仲明沒有打算在這人潮熙攘的地方和她大眼對小眼,漠然轉身丟過一句話:“要去哪?我送你。”
她如同被澆下一頭冰水,徹底清醒過來,可是已經無法挽回,她不能跑掉,幾萬塊的戰利品都在他身上,她真的舍不得不要。終是輕輕歎了口氣,哭喪著臉追上大步流星的男人,流年不利,今年流年不利……
出了商城,安純眼看著施仲明將她七七八八的袋子全塞在車後座,因為人長得太高,肩膀低得很下,她隻能看到他的背,依舊清瘦卓越,風采翩然。
安純幾番欲言又止,那句“我還是自己打車回去”卡在嗓子裏,怎麼也吐不出來,直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一時竟被唬得連連往後退。
“上車。”他冰冷的聲線不含任何感情,眼神落在車窗上,並不看她。
安純懊惱地歎氣,也不敢叫板,搭聳著腦袋鑽進副座,誰叫她沒事和他裝熟呢,自作自受。
車很快開出鬧區,不急不緩地軋在落滿梧桐葉子的街道上,那一聲聲幹脆的碎裂,在耳邊簌簌作響,與車裏晦澀的寂寥形成莫大的差距。
她一時鬼使神差,悄然轉過臉,仿佛是逆著一道光,他的臉看起來不甚清晰,刀刻般的輪廓帶著一種淩厲懾人的氣勢。
“怎麼不說話?”施仲明驀然出聲,嘴唇不曾翕合半分,聲音像是從胸腔裏逼出來的。
啊?安純又被嚇了一跳,發現自己還保持著偷看他的姿勢,一時熱血上湧,躲開不及,後腦勺狠狠撞在車窗上。
“啊!好痛……”她蹙起眉淚眼婆娑,真的很痛,痛得她全身有一瞬間的痙_攣窒息。
車停了下來,恍惚中聽到一聲歎息,安純剛想抬頭,一股清冽的氣息迫然欺近,後腦勺被壓住,她的額頭抵在微涼的西服上,疼痛處覆上溫暖的輕揉,她心下駭然,僵硬的手指死死按著車座上的墊子。
“施仲明。”她極力自持,微微顫抖的聲音還是泄露了幾分情緒,她努力搜尋話題,想要打破這讓人窒息的沉默。
“施仲明,我們這麼久沒見,下次約你喝茶……”
“好。”
扼?這聲回答得太快,根本不容她點出重點,她本想說“順便帶你太太一起來”,她怎麼都不會忘了,他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像現在這樣……這樣……
“不用等下次,現在陪我去吃飯吧。”施仲明扶起她的頭,手指自然而然地將她散落在臉龐的發絲撩到肩後,本如寒潭冰封的俊顏,漫漫一笑,晃得她睜不開眼。
“吃飯…吃…什麼飯?”她舌頭很不利索,此刻隻想從他麵前徹底消失,永遠都不要再見麵才好。
“去了就知道。”他不再理她,專心致誌地看車,她咬著唇,內心掙紮半天,突然覺得沒意思,她這樣膽戰心驚真的沒意思,不就是吃飯嘛,莫不說他們是好多年的老同學,就衝曾經還是老情人的交情上,她也得大大方方地去,反正吃飯吃不死人。
等到了目的地,安純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咬斷,原來並不是他們兩個人吃飯。包廂的桌子上已經坐了十來個人,都是衣冠楚楚的男人,旁邊陪伴著美豔嬌俏的女人。安純和施仲明一進去,就聽到有人打趣:“施總真是好興致,今天居然還帶了紅顏知己來。”
安純不知為啥臉一紅,湊巧施仲明轉過頭來看她,微微一怔,也沒說什麼,強行牽了她的手坐下。
席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已然十分熱鬧。安純心底突突的,她看得出桌子上的幾個男人都不簡單人物,其中有個王總很是眼熟,像是經常出現在電視報紙上的那種,如此她更想不明白,施仲明怎麼會帶她參加這種應酬?
王總身邊的女伴看上去非常年輕,像女大學生的模樣,說話嬌嬌滴滴的,卻是八麵玲瓏處處周到,輪番向席間每一個人敬酒。輪到敬她和施仲明時,女孩卻是掩唇一笑:“施總和安小姐看起來好配,我先幹為敬。”
安純惶惶端著酒杯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向來一杯倒,況且這又是紅酒,真喝下去有得她受。
施仲明突然伸手接過她杯子,語氣淡淡:“她喝不了酒,我替她。”說完一整杯酒咕咚下腹,接著又喝了他自己的那杯,眾人哄然叫好,而他也不過是眼角平添了一絲水漾。
安純什麼話都沒說,低下頭吃菜,終還是忍不住,伸手在桌子底下摸到施仲明的胳膊,狠狠掐下去。
敢情是拿她當二_奶使喚,這虛名,她擔待不起!
一聲悶悶的吸氣聲,接著腰被牢牢箍住,把安純想摔筷子走人的念頭掐滅於無形。
“放手。”她憤憤掙紮,卻如銅牆鐵壁一般,動彈不得。
“安安。”他在她耳邊低喃,“不要走,就當是……做戲。”
她瞬間如遭雷擊,百骸俱裂,眼前半幻琉璃的光暈,看什麼都不真切。一時牽動心底的硬傷,整個人恍恍惚惚,也不再掙紮,任由他摟著,周遭都是他身上清冽的氣息,繚繞不散。
撤去酒席後,有人支起兩張牌桌,安純恍惚中聽到有人叫施仲明去打牌,還有女人嬌軟輕笑的聲音。
過了許久,她的意識才恢複清明,包廂裏麵已經是煙霧繚繞,幾欲讓人喘不過氣來。她轉身去尋包,卻看到施仲明坐在沙發另一端吸煙,與她隔了一丈距離,他的臉帶著朦朧恍惚的光和影,唯有那雙深不可測的眼,斂著噬人的黑,這些年來,一直出現在她夢裏。
胸口漫過冽冽的疼痛,安純終於意識,今天她做了一件多麼傻的事。
“我送你回去。”施仲明突然望向她溫柔一笑,瞬即站起身拉起她往外走,昏暗的走道又長又靜,鋪著厚厚的地毯,踏地無聲,反而,唯一的呼吸聲顯得那樣急促和突兀。
終於走出會所,已經是月上中天,寒風料峭。安純仿佛是刹那間驚醒,急忙推開環著她腰的手臂,他不依不饒地又纏繞上來,這次更加放肆,手掌沿著腰線摩挲,那股清冽混著酒氣的氣息俯在她的頸項間。
“安安。”
“混蛋!”她用盡力氣摑出一掌,清脆的響聲在靜謐的夜晚格外懾人。
施仲明迷離的眼神頓時澄清,他看著滿臉淚水,不住驚惶往後退的安純,心狠狠一痛,身體卻像是被牽製了一般,動彈不得。
“安安。”他嘶聲大叫,她的背影隻停頓了一秒,然後決然消失在夜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