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漆黑一片，沒有方向感，沒有一絲聲音。不敢伸出手去觸摸，隻能一直往前走，這種感覺隻能用混沌來形容。突然遠處有一絲光亮，我本能地追尋著它。起初隻是行走，然後是小跑，直到狂奔，卻絲毫沒有拉近我和它的距離。
    身後不知何時開始傳來媚惑的聲音，“你逃不掉的。”
    那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越來越多，越來越近，幾乎就在我耳邊回響。
    “別過來！”我捂住耳朵，加快腳步，身體因失去平衡而搖搖欲墜。
    光亮裏似出現了一個人影，向我伸手。這身影好熟悉。。。到底在哪裏見過？他的手好溫暖，他的笑讓我安心，他是誰，我怎麼想不起來？
    人影開始離我遠去，越來越模糊。他似乎在說些什麼，我聽不到。
    “不要！不要走！”我竭盡全力奔跑，伸出手，想抓住一點點希望，但那光亮終究消失在黑暗中。
    “不要！”猛然睜開眼，還處在茫然無措中，映入眼簾的是黑色的房間。原來是個夢啊。
    剛想起身，卻被一隻手臂壓住胸口動彈不得。王力正在我身邊睡得香甜，嘴角微微蹺起，似有什麼好事。
    昨夜我一直假寐，雖閉著眼，卻能感覺到王力一直坐在我身邊。偶爾碰觸我的額頭，捋下我額前的亂發。直到天亮時才翻身上床，在我身邊躺下。
    “昨天辛苦了。”嘴裏不自覺得冒出這句話，忙噤了聲，怕吵醒了他。轉眼瞄了下他，仍舊睡得沉穩。
    我動作輕柔試著撥開他的手，但他的手越發沉重，怎麼也撥不開。我隻好任由他半抱著，繼續躺在床上。
    細細回想作夜的每個細節，小鳳眼當時為什麼不襲擊我？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也曾僥幸得想過也許一切都是巧合。小鳳眼他們隻是些有奇怪癖好的人，那個算命的美人也許真是來幫我渡劫的仙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真的太巧合了。小鳳眼怎麼會出現在那裏？還有那笑容讓人不寒而栗。邊回想著，身體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轉眼看向王力，絲毫沒有被我驚動。仔細端詳王力，是因為他才沒對我動手嗎？不可能！王力能有多大本事，怎麼可能讓他們忌憚。那。。。是因為我身上的符嗎？摸摸褲子口袋，昨天從廟裏摸來的符確實還在那裏。
    這符真有這麼靈？
    細細摸索著符的邊緣，雖然有所懷疑，但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是什麼呢？
    王力！平時那麼驚醒的王力怎麼還能沉睡著？
    我的心慌亂起來，拿顫抖的手重重拍著他的臉頰。
    “王力。。。王力快醒醒！快起來！你醒醒啊！”蝕骨的寒冷從後背直躥上來，我近乎要撲到他身上。
    卻被他一個翻身，重又壓到懷裏，“別動，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啊。”
    我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身體也不禁有些虛脫，癱軟在他懷裏，極力掩飾著顫抖。
    他感覺到了我的異樣，睜開眼，直直地望著我，眼裏沒有半點睡意。
    “怎麼了？為什麼那麼害怕？”
    “我沒有。”別過臉，不想讓他看見。
    他扳過我的臉，讓我直視他。手上的力道很大，剛好捏住了昨天被打到的臉頰，疼的我頭皮發麻，他卻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你小子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了？”
    他的眼裏是我從沒見過的認真，一時怔悚，竟忘了臉上的疼痛。
    “你想知道什麼？”我的語氣平靜地讓我自己也詫異。
    “我想知道你在怕什麼，你這兩年經曆了什麼，你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麼。。。”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那句近乎耳語。
    我垂下眼瞼不看他，也不答，一時我們都陷入了沉默。
    王力先放鬆了手上的力道，淡淡地道，“你就一悶葫蘆，從小到大都這樣，我不問你就不說，這樣有意思嗎？”
    他的話緩和了氣氛，我無賴地笑著，“有意思！”
    我是自私的，我一直都知道。我遇到的這件事不能說，至少現在我還不想說。其實我害怕，怕說了你們會丟下我，怕你們嫌棄的目光，怕你們說我連累你們。你們肯和我共富貴，但願意共患難嗎？絕大多數人是不願意的。請原諒我，隻要再呆幾天，如果真的會危及你們，我。。。會走的。
    我的眼中有些愧疚被很好的掩飾起來。
    感覺王力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發，接著到耳朵，細細描繪著我臉部的輪廓，最後到勃頸處。手停留在後勃頸偏上，快到後腦勺那裏，來回撫摸。
    我的發留得比較長，很好的掩飾了那裏。隻有王力和少數人知道，那裏有個傷口，很深，深得差點要了我的命。
    “疼嗎？”王力的語氣裏有些憐惜，有些內疚，和我看不清的東西。
    “都過了那麼久了，哪裏還會疼。”我白了他一眼，卻不想撥開他的手，不想打斷這讓我安心的氣氛。
    “你那時候才多大啊，哪來的勇氣幫我擋這一刀？”他的語氣裏有些感歎，還有那勉強維持的笑意。
    “我傻啊？誰要幫你擋啊！我那時候是沒躲開！能躲開的話傻子才幫你擋呢！”我吼得無奈，聲音也越來越沒底氣。
    “那時候我們大概才十五，六歲吧，老頭子太無能，竟然讓他手下的狗東西殺到家門口。媽的！當時那麼多人對我們幾個，他們是鐵了心要斬草除根啊。”
    我隨著他的話，思緒斷斷絮絮地回憶起來。
    九叔那時候手下有16個頭目，分布在全國各地。他自己身邊留的人不多，所以當那個早有預謀想叛變的頭目衝到家門口時，我們身邊最多不過10個人，而他們暴露在我們麵前的就有50幾個，各個拿著“家夥”，後麵還有躲在暗處的手下。我們隻有逃的份。
    那10個手下各個忠心，而且身手矯健，多虧了他們死死擋在那裏，才為我們爭取了一點逃亡的時間。九叔雖然通知了其他手下，但遠水救不了近火，隻有靠我們自己！
    那10個手下很快敗下陣，陸續開始有人追砍我們。我們隻能不停向前跑著，完全不敢回頭看那些猙獰的麵孔。我身體一直不強壯，跑的也不快，所以是王力一直拽著我跑。我記得他拉得我手臂生疼，但是始終都沒有放手。
    九叔跑在最前麵，搶了別人的車。我們跑向車，隻要上了車就有六成希望能逃脫了。這時從旁邊殺出一個人，手裏是一尺長的鐵刀，直直砍向王力。我無暇思索太多，衝上去撲倒王力，自己卻被砍到了後勃頸處。接著我就失去意識了，模模糊糊中好象聽到王力的怒吼和九叔的呼喊。
    後來聽王力說，是九叔開車撞開了那個人，他撲上去，補了那人兩刀，把我脫進車裏，接著就開車逃脫了。雖然說的輕巧，但其中又怎麼會這麼容易。我那時候失去意識，他們在危難的時候沒有拋下我這個累贅，我一直是感激的。
    這一刀很險，再偏上一點砍到後腦估計我就沒命了，又或者再深一點傷了脊椎，那我這輩子也廢了。我很慶幸我活了下來，如此的瀕臨死亡讓我知道活著有多好。也是這一刀讓我知道，我和九叔他們總歸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被王力摸地有些不自在，我收回了思緒，“行了行了，別摸了，想感激我就養著我，讓我在你這裏白吃白喝混日子好了。”我撥開了王力的手，起身去梳洗。
    背後傳來輕微的聲音，輕得像是我的幻覺，“我知道的，你怕我們，所以要走。。。”
    “什麼？”我從廁所探出頭看著王力。
    他笑得無比燦爛，用嘴型說了些什麼卻沒發出聲音。好象是在說，“這次你跑不了了。。。”
    “跑不了了？我跑啥？”收回視線，雖然不太懂，不過莫名地有些悸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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