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再起風波 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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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禦書房。
     紀遠思覺察出商蘇衡似乎有點坐不住。
     果然,不久之後,內侍通傳:禁軍都統風從龍求見。
     商蘇衡眼一亮:“宣。”
     風從龍入內,單膝落地,拱手道:“陛下,臣已經安排好了。”
     商蘇衡大喜,站起身,下了金階,虛扶了風從龍一把,笑道:“有勞愛卿了。”風從龍順勢站起,低聲道:“臣的本分。”
     商蘇衡轉首,恰好紀遠思抬眼向他們望來,商蘇衡頗為得意,尋思這一回的舉動必定合他心意:“遠思,且住。此間剩下的都不是緊要事,不急一時,先擱一擱罷,從龍已經安排好了,咱們今日也去芝蘭館,聽聽看名動京城的‘芝蘭雙絕’究竟如何?”
     “陛下要出宮聽戲?”紀遠思一呆,放下筆,眼底漸漸凝聚起怒意。現在已是一國之君的身份了,她行事還如當初做公主時般的肆意任性!出宮聽戲?戲園酒坊正是人多眼雜的地方,這萬一要出了點差錯,如何得了?誰敢擔待又誰能擔待?
     並且這麼大的事他事前竟然一點風聲也不知道!紀遠思冷冷看向侍立一側的風從龍,對於這位禁軍大統領不知輕重地縱容陛下任性感到異常憤怒。
     風從龍雖說有點心虛,對著紀遠思的怒目奉上的卻是略帶挑釁的眼神。
     商蘇衡招手讓內侍更衣,並未留意他兩人眼神交鋒,輕快地解釋道:“遠思近日與朕都忙狠了,聽說這滿朝文武都去聽過。也隻有朕與遠思還一無所知呢!朕已經讓從龍全安排好了,咱們即刻前去。”
     “陛下不可!”
     “嗯?”笑意僵在臉上。
     紀遠思知道會觸怒商蘇衡,還是麵不改色的說下去:“陛下身為一國之君,卻置安危於不顧,冒然出宮嬉戲,此舉大為不妥,先帝……”
     “夠了!”商蘇衡憤然喝止,“朕今日不是要聽你說教的,你隻要回我一句,去,還是不去?”
     “臣不能去,陛下亦不可去。”
     “你!”商蘇衡憤怒又失望,以指點向紀遠思,指尖輕顫,你字過罷,竟續不下話去。
     紀遠思見了撩衣袍跪倒,叩了個響頭,而後直起上半身,神情鄭重而懇切:“陛下安危關乎社稷,臣請陛下不要去。”
     商蘇衡隨手將桌邊的硯台揮了出去,恰恰擦過紀遠思的額頭,然後掉在地上,裂成兩段,墨汁四濺。紀遠思首當其衝,濺了一身一臉。
     他卻保持著跪姿,文絲不動,未避分毫。
     商蘇衡抓著隻玉鎮紙正舉到半空,見紀遠思如此模樣,頓住,片刻後又重重地砸在腳下。
     “從龍,走,聽戲去!”說罷,拂袖便走。
     紀遠思急急挪動雙轉身、衝著商蘇衡的背影肯切道:“陛下,您若真想聽戲,臣這就著禮部安排,懇請陛下顧惜金體,不要出宮啊!”
     商蘇衡頭也不回:“朕業已安排妥當。不敢有勞卿家費心!”言畢,摔門而去。
     風從龍匆匆跟上,跨出殿門的時候,回過頭,怒瞪紀遠思一眼,“紀大人可知,陛下也是聽說大人一直操心國事,不曾去過芝蘭館,才特意邀了大人,可是你,哼!”說完,再瞪了紀遠思一眼,也走了。
     內侍與女官們隨之悄悄離開。空蕩蕩地殿堂裏,隻餘紀遠思。他麵無表情地收回投向宮門的目光,不巧撞見方桌一角上的描花點心盒,想起了那日的桂花金糕……
     帝心莫測!
     他再次收回目光,默然跪著。陽光透過巨大的窗欞,投射在他身上,黑的墨汁,白的臉,額角一塊淡紅印跡,狼狽淒慘。
     身後,暗淡的影子拖曳於地麵,隨著日光遠離而逐漸拉長,拉長……
    
     傍晚,商蘇衡與風從龍返回皇城後,直接入了寢宮,正舒展雙臂由女官伺候著更衣之時,尚思進來稟告:
     “陛下,晚膳已備妥,可要現在用膳?”
     “嗯。”商蘇衡隨意哼了一句算是回答。
     尚思再問:“可要喚紀大人一起用膳?”
     商蘇衡臉色一沉,複又重重一哼:“他自有叔父陪著,何苦又招之來氣朕!”
     尚思詫異地抬眼看了看商蘇衡,頓時明了陛下她還不知道紀大人尚未離宮。
     她趕忙補充了句:“紀大人尚未回府。”
     商蘇衡微怔,迅速偏過頭看著尚思:“你說他還在宮裏?”
     “是。紀大人還跪在禦書房。”
     商蘇衡慢慢垂下雙手,幫她整理衣襟的女官曲了曲膝,悄悄退去。
     “自朕出宮,他,便一直跪在那?”
     “是。”
     心窩有些疼……
     商蘇衡伸手摁上了自己的左胸,蹙起了眉。
     尚思見她如此,忙問:“陛下,可是有哪裏不適?奴婢去喚太醫來……”
     “不必。”商蘇衡擺擺手止住尚思,扶椅而坐,緩緩闔起了雙目。尚思不敢多問,靜候一旁。
     殿裏靜悄悄地,唯見紅燭輕搖,偶爾“啪”地一閃,炸出一朵燈花。
     “尚思,”商蘇衡突開金口,眼卻依舊闔著,“傳朕口諭,讓他回府休息去罷。”
     “是。”尚思躬身欲退。
     “還有,”尚思止步。
     “送杯清酒與他,跪了多時……”倏地住口,揮手,“去罷。”
    
     禦書房
     紀遠思麵無表情依舊跪著。他已跪了整整兩個時辰。
     “吱呀”一聲,虛掩的殿門大開,尚思手裏捧了個金漆托盤,領著兩個小內侍走了進來。兩個內侍一人手中端著隻銅盆,一人手捧布巾。
     “紀大人,陛下讓您回府休息。”說著,示意跟在身後的內侍扶紀遠思起身。
     “謝陛下。”
     紀遠思叩了頭,然後支起腿,打算站起來,可實在是跪得久了,兩隻腳全木了,雖說有內侍扶著,可依舊雙膝打顫,穩不住身子。
     內侍忙端了隻錦墩扶他坐下,然後跪在他腳邊,替他按摩揉·捏雙腿,助他肌肉放鬆,血流通暢。另一人將用溫水打濕的手巾雙手奉上。
     紀遠思擦過臉,淨了手,尚思遞上盤中金樽:“這是陛下賞的,此酒可活血通絡,大人快喝了罷。”
     紀遠思盯著那澄清碧綠的酒液,半天也不伸手。
     這是打一巴掌再賞顆甜棗罷?
     “臣衝撞陛下,使龍顏震怒,本就當罰,此酒,臣愧不敢領!”
     說罷,站起身,推開伸手扶持的內侍,一步一晃地出殿而去。
     尚思捧著金樽目送他遠去,看著他明明步履不穩,卻強撐著不要人扶,脊背更是繃得筆直,不由悠悠歎了口氣。
     唉!
     這個紀大人哪!
     在禦書房衝撞了陛下在他尚思看來並沒有錯,做臣子的理當如紀遠思敢於忠言直諫。隻是紀遠思他跪求未果,陛下摔門而去,他也就真的直直跪在那裏再不肯起身。
     雖說論理衝撞了陛下,陛下不發話,做臣下的隻有跪死為止,但他不是別人,是紀遠思哪!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陛下待他的心意?
     陛下分明不過是使性子,氣過也就罷了,難道還真會因他擅自起身離去而罰他不成?可他偏就長跪不起了。
     如今陛下後悔了,心疼了,怕他跪傷了身子,特地賞了活血化瘀的清酒,這個奇倔的紀大人偏要硬扛著,就不領情。
     唉!這兩個人哪!
     這般下去,往後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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