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列車上的插曲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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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謐的夜裏,一條身影靜悄悄離開公主殿,昏黃的宮燈下可以看出這身影正是女皇陛下。白天那般情形下她不方便表示太多關懷,於是趁著夜色,來看看心愛的女兒,身上的傷已經得到妥善處理,倒不是太過憂心,隻是她心中是否會怨恨母親心狠?女兒蒼白的麵色,隱含痛楚的神情都讓她感到心痛。
     衡兒,朕該拿你怎麼辦呢?
     她的皇兒,她很清楚,含金匙出生尊貴無比,驕傲任性在所難免,但她一直是個明事理的好孩子。可如今,竟然會變成這副模樣。今日得報皇兒縱馬險些踏死了幼童,甚至還將救人一命的無辜青年捉回宮中懲治。
     當她看到吊在刑架上的血肉模糊的人時,真是震驚無比,她的衡兒,幾時變得如此?
     紀遠思!女皇陛下想到這個人,再想到衡兒的傷痛,雖然明知算不得紀遠思的錯,也難掩心頭的惱恨!她的皇兒,堂堂一國之公主,未來的帝王,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沉浸於痛心與煩惱中的女皇不知不覺得來到昭明殿,這裏是聖朝開國皇帝王昭帝曾經住過的殿堂,後世子孫景仰昭帝的雄才偉略蓋世奇功將這殿堂作為聖殿供奉。
     女皇陛下抬頭看著恢宏森嚴的殿堂,想到英明睿智的昭帝,不由走進聖殿,或許昭帝可以教她究竟該如何去做。
     “朕今日責罰了衡兒,朕第一次如此重責於她。朕心痛甚!衡兒她……”
     “……如果可以,朕願以朕之一切換取衡兒的幸福。但,朕不能!朕是天子,朕除了衡兒還有這社稷、這天下。朕恨朕竟不能為衡兒……”
     “朕不是個好母親!”
     她對著昭帝的金身喃喃絮語,訴說她的煩惱、她的擔憂、她的期待。她在昭明殿裏佇立了很久很久。
     窗外,月已偏西。
     “陛下,夜深了,回吧。”貼身女官終於忍耐不住,躡手躡腳地走進來低聲勸著。
     女皇陛下抬著看了看天邊淡淡的月影,輕出了口氣,慢慢地離開昭明聖殿。
     在她走後很久很久,空曠大殿內響起一聲極輕極淡的歎息,隨後被夜風吹散……
    
    
    
     傍晚,商家的客廳裏,商父正對著熱播大劇《士兵出擊》看得津津有味。那母女倆則窩在商蘇衡的房裏說著體己話。
     “阿衡啊,你有沒有遇到什麼中意的人哪?”
     “媽,我這才工作沒多久,哪裏有閑工夫管那個。”
     “瞧你說的,這可是大事,你這教書又忙不到哪去,餘下來的時間還不為自個兒好好考慮考慮。”商母對女兒敷衍的態度很不滿意。
     “媽,這事您甭操心,我也沒多大,急什麼。”商蘇衡嘴裏推脫,心裏不由歎氣,回到家裏別的什麼都好,就是老被問到這個,有些煩人。
     “你這孩子!每回媽一問這個,你就皺眉頭。媽也不是要幹涉你的事,咱們家,你也不是不知道,也不會像別人那樣計較那個什麼當什麼什麼官,有多少多少錢的,隻要你自己中意,沒什麼不可以。隻一條,就是不要趕那個什麼潮流,學人家玩獨身搞同居,那媽可不喜歡。”
     “媽,你說到哪去了,我像那樣的人嗎?我是真的沒時間,也沒那個心思。媽,你也說了,現在人競爭激烈,我剛到學校沒多久,工作方麵也有很多要學習和適應的。再說了,剛工作沒多久就忙著談戀愛也不太好不是?”
     商母聞言點頭:“那倒也是。”
     商蘇衡聽了,趕緊再給扇點風:“現在的學生可沒以前好教了,我每堂課都要花很多心思的。”
     商母有些憂心:“那你還應付得過來不?”
     見母親麵露擔憂,商蘇衡又忙不迭安撫,後悔自己不該給母親錯誤暗示。
     “媽,別擔心,除了剛開始的時候有些不適應,現在我感覺很好。”說到這裏,又想起初到平大時紀遠思對她的種種助益。
     商母看了看女兒自信的笑臉,也笑了,“行了行了,阿衡有多大本事,媽知道,從小到大就沒要家裏操心過。算了,媽也不多說了。反正你自己的事自己拿好分寸。”
     商蘇衡抱著母親輕搖,“媽,你放心,結婚的事我會放在心上的,等過兩年,我一定給您帶個女婿回來。”
     商母樂得合不攏嘴:“好好好。”
     ……
    
     坐在返校的列車上,商蘇衡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窗外並沒有什麼真正可看地的風景,這條路她走過多回,每一回都能看到翠綠的山林田野被鋼筋水泥一點點侵蝕。青青的山包被推平了,入了秋便會掀起金燦燦的波浪的田野或被分割成更小的方塊或被有著各種用途的建築物所取代。不過,這些不是她能操心的問題,她的麻煩是——結婚。
     那夜她對母親的許諾又在耳邊回響。她真的會給母親帶回個女婿嗎?她一點底也沒有。這個問題現在她還能逃避,可是再往後……
     最大問題是——她對愛情沒有期待。
     大一的時候,許多同學都忙著交男友,她卻無動於衷。大四時候,就連那個大大咧咧的阿敏都被人定走了,隻有她依然故我。常用來拒絕那些追她的人的話都是“她沒空,要考研”。
     現在,研究生也研究過了,工作亦有了。所有的藉口都消失之後她才發覺大學時她隻所以沒有掉進愛情陷阱竟然不是因為那些台麵上的理由,學習、工作、競爭壓力統統都是借口!她隻是提不起那個勁。
     就像是首次接觸四十二公裏的馬拉鬆之後累垮了的運動員一樣,除了休息再沒有別的需求。
     來到平大之後,遇到了紀遠思,這種感覺就便加強烈。這樣的她真的會結婚麼?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兩道不同的道歉聲同時響起,切斷了商蘇衡的冥思。她感到腿上有些濕,還有些燙,下意識地低下頭,發現亮藍色的雪紡紗裙上有茶葉與水漬,而過道上,一個努力將超大旅行背包擠上了行李架的人正向坐她旁邊的人道歉。
     “你該道歉的不是我,而是這位小姐,你害我弄髒了她的衣服。”坐她旁邊的人指著那茶水漬淡淡地斥責。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戴著淺咖啡色無框眼鏡的斯文青年扶了扶眼鏡,看到商蘇衡腿上那明顯的茶漬,再一次疊聲道歉。
     “沒關係。”商蘇衡隨手抹去沾在裙子上的茶葉,搖頭向斯文青年表示自己不介意。
     “幸好這茶水不是剛泡的,沒燙著吧?”商蘇衡邊上的這位也再一次表示關切。
     “沒關係。”商蘇衡一麵重申了一遍自己不介意,一麵從隨身的挎包裏拿出麵巾紙按在裙子上吸幹水分。
     “真是不好意思啊,這茶漬也不知道洗不洗得掉,要是洗不掉真是可惜了這條漂亮裙子。”旁邊的男人又瞄了瞄她的裙子,再次道歉。
     商蘇衡終於抬起眼迅速打量了一下旁邊的這個男人:一身不俗的衣飾、炯然有神的目光,無不彰顯出這個人是個成功人士。不過即使如此,她還是隱隱覺得這人的這番話有些旁的目的。
     許魏的這番話的確別有用心。
     從他進了這節這廂坐上這個位置,他就注意到身邊的這位漂亮的女士。她並不特別時髦,但是品味很不錯,銀灰色的無領短袖針織衫,葡萄色絲線與水鑽勾勒出的半幅太陽花圖案由腰線始,占據了前片衣衫近三分之二的範圍,一條亮藍色的篷篷裙皺褶處銀光隱現。脖子上圍了條與那太陽花同樣基調的花色絲巾。整體搭配極有味道,亮麗卻不誇張。此外她身上還有股很優雅的氣質,顯見受過良好教育。
     他一直有心與之攀談,隻可惜商蘇衡的目光始終放在窗外,他苦於沒有機會。再說了冒冒然搭訕也容易讓人誤會有別的目的,雖然他還真是有些別的目的,但那也不能這麼快就讓人發覺,還外帶些負作用不是?
     結果好死不死的,機會還真來了!正喝著水的他被那個一心想把超大的旅行袋塞進本來就很擠的行李架上的小子撞了一下,手一抖,水就灑了。
     不得不說,那一刻他其實心喜大於懊惱。啊,對了,有一點必須說明一下,他絕對,絕對不是故意的。他形像良好,光輝高大,至少在佳人麵前一定是這樣地。
     他的一番努力終於讓身旁佳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他的身上,可惜還沒來得及高興便眼尖的發現商蘇衡眼底的淺淺的懷疑與防備。
     他暗呼了句糟糕,才注意到他剛才的話依舊有些冒失。這種話用在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身上或許會讓她得意欣喜,但對一個成熟的有社會閱曆的女性身上,卻會驚起她本能的防備意識。
     他暗自後悔自己因一時得意忘形而失策,麵對商蘇衡不著痕跡地打量,回了個淺笑,不再吱聲。
     商蘇衡見身旁人隻是禮貌而抱歉地笑了笑,沒有再多話,暗笑自己太多心,既然沒什麼,她就不再關注這種無聊小事,將目光放回窗外。
     許魏見商蘇衡又將目光投向窗外,不再理會車廂裏的動靜,暗叫了句可惜卻不好再有什麼多餘動作。
     六小時二十分的旅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商蘇衡是中午一點五十上的車,臨行前,她媽媽準備了滿滿一桌好吃的,塞得她的肚子鼓鼓的,一點也不餓,何況她壓根就不喜歡火車上的食物,隻要喝些飲料吃點水果就足以撐到下車,然後再到學校附近她常去的那家小吃店吃一碗酸辣粉絲就可以了。
     過年的那一次,她就是這麼辦的,這一回她準備照舊。
     列車終於進站,商蘇衡站起身,拿了自己輕便的旅行包,隨著人流緩緩下車,絲毫沒有覺察到身後那個原本有些懊喪的男人在自己的期待成真之後變成欣喜。
     她果真與自己的目的地相同!
     許魏一直落在商蘇衡的身後半步,亦步亦趨。他很高興因為這是出站,他的追逐無人在意。
     跟著商蘇衡出站,看她招手叫了輛的士。他也趕忙上了隨後而至的的士,吩咐道:“跟上前麵那輛車。”司機聽了他的吩咐略微詫異地瞄了他一眼,便發動引擎很快地追了上去。
     汽車在絢爛的霓虹燈下飛快地行駛。晚上七八點的城市依舊喧鬧,五光十色的廣告牌與商鋪裏明亮的日光燈交相輝映,街道上或行色匆匆的與或悠閑散漫不時停下來鑽進某個店鋪的路人,三三五五來來去去。
     許魏跟著商蘇衡穿過繁華的中心商業區,來到平大校園之外,眼見她跨進校門,之後對司機說了句“去濱江觀景公寓”這才緩緩閉上眼睛。
     好了,現在他已經知道了她的住處,隻是這個意外的住處又衍生了一個新的問題:她究竟是平大的學生還是教師?如果說是老師的話,她真的很年輕,如果是學生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現在人早熟的很,或許她根本還很小,又或是她極善保養。
     好吧,問題不在於她的年紀,而在於她究竟是學生還是老師?依他的私心來說,他當然最希望她是老師。他的家他的事業都在本市,如果她是老師的話就真是完美無缺。而若是學生——雖然現在通訊發達交通便利,也不是沒有人天南地北的照樣結合在一起,以他的能力在她畢業後留她在本市不算難事——依舊變數太多,他沒有太多精力為了一場戀愛東奔西跑,因此若她真是外地學生的話,他必定要耗費更多精力。
     許魏閉著眼盤算來盤算去,想像總總可能以及應對解決的辦法,幾乎什麼都考慮到了,隻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一條,或者說下意識排斥那一條——她已經結婚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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