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兩張臉孔兩種心思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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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元290年,晉武帝死後不到一年,十六年的朝廷權力鬥爭開始,史學家稱其為‘八王之亂’。與此同時,中原周邊的五個遊牧民族:匈奴、鮮卑、羌、氐、羯與各地流民起來反晉,被稱為‘五胡亂華’。這些遊牧民族紛紛建立自己的國家,從公元304年到409年,北部中國陸陸續續有多個國家建立,包括了成漢、前趙、後趙、前燕、前涼、前秦、後秦、後燕、西秦、後涼、北涼、南涼、南燕、西涼、夏和北燕,史稱‘十六國’。
從司馬炎建國到西晉王朝的分崩瓦解,不過短短五十一年。然後中原大陸又成為一個混亂的戰場,成為群雄逐鹿的地方。
……‘石崇爭富’的窮奢極欲與‘蘭亭賦詩’的魏晉風度並存,是那個迷惘混亂年代的顯著特色。
好了,這堂課就到這,下次我們說說中國古代最為著名的帝王之一唐太宗以及他影響深遠的政治軍事思想。”
商蘇衡收拾好講義穿過走廊向自己的辦公室而去。一路上,不時會有學生向她問好,她亦微笑回應。
剛進辦公室,係裏的另一位曆史老師陳敏之便告訴她:“小商,主任剛剛來找你,說讓你到他那去一趟。”
商蘇衡笑笑點頭:“知道了,謝謝!”邊說邊坐回自己位子將講義放在桌上,順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稍稍收拾了桌子,這才站起身向主任辦公室走去。
眼看著商蘇衡離開辦公室,李櫻就帶著一臉的曖昧之色衝辦公室裏的其它幾個開口了:“哎,你們說,紀主任是不是對小商有意思啊?這兩月來找過好幾回了。”
程平也笑了,“是像那麼一回事。以前也沒見紀大主任他動不動得就搞教研,怎麼現在小商一來,他就總有‘曆史問題’要研究?再說了,就算是研討也可以叫上大家一起吧,難不成咱們的水平就都比小商她差點兒?”說到最後,他忍不住揶揄了大家夥兒一把。辦公室裏的其他幾個都笑了,“哈哈哈!”
李櫻一揮手,“哎哎哎,別扯題外話,照你們看,他倆個有戲沒?”
陳敏之搓了搓下巴殼,“這個嘛,倒不好說啊。”
李櫻趕忙搶過話茬:“就是,就是,我也這麼覺得。這說起來嘛,紀遠思要人品有人品,要相貌有相貌,別說在咱們曆史係,就是整個平大也是數得出的人物,小商她怎麼像是不太積極啊?按我說吧,就單看外表,小商她還有些配不上呢。”
程平接過嘴道:“那也不能這麼說,小商可能算不上特別漂亮,不過她身上有股子氣質,很耐看,是屬於越看越好看的那型。”
李櫻道:“哎,我也沒說她不漂亮。我是希望他們兩個能湊成一對兒,怎麼說,也是肥水不入外人田嘛!”
陳敏之也笑:“照我看啊,他們兩個就挺合適,能成一對真是不錯。不過這種事也用不著咱們瞎操心,沒準兒,要不了多久,就有喜糖吃了。”
辦公室裏又是一陣笑。
曆史係在現在來說算是冷門,相對來說利益紛爭便少了,所以係裏的同事關係還是挺融洽的。曆史係裏許久沒有新鮮事了,這不,這群人對於去年才來的商蘇衡與主任紀遠思的關係便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辦公室裏的眾人還在八卦,商蘇衡已經來到了紀遠思的門前。她抬手輕輕敲了敲門,聽到裏麵傳來紀遠思清潤的嗓音:“請進。”
禦書房裏,女皇陛下微蹙著眉頭看著這個看似恭順跪伏在階下,卻安穩從容的人,這個自己最器重的臣子,感到等一下自己將要說的事怕未必能如意。
“紀愛卿,不必多禮,起來說話。來人,賜座。”
內侍搬來錦凳,紀遠思謝恩後落座。
女皇陛下站起身,轉出龍書案,負手於階上踱了幾步,紀遠思微垂雙眼端坐,坐姿恭謹,陛下不說話,他亦不問。陛下又踱了兩步,停了停,爾後回頭:“紀愛卿,朕今日召你來,有件事想與你商量。”
紀遠思忙拱手:“臣惶恐,請陛下吩咐。”
“衡兒眼看著就二十了,卻一直不肯大婚,朕頗為煩心哪。”說到這裏略頓了頓,覷了紀遠思一眼,見他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何變化,又往下續道:“朕隻有衡兒一個孩子,她注定將來要繼承大統,朕希望能在此之前替她選定王夫,這件事關乎國運,輕乎不得,朕也老了,這兩年的身子也大不如前了,朕不想百年之後在地底下還得為她憂心煩惱哪!”
紀遠思將頭垂得更低,一語不發。
女皇瞄了瞄他,暗自歎了口氣,就知道會是這樣哪!
沒奈何,女皇見哀兵之策並不奏效,隻得道:“衡兒這些年來的心思,愛卿也當知曉。有你幫朕看著她,於天下,於她自己都是最合適的選擇,朕也覺得如此最好,待朕百年亦可安心了。不知卿意下如何?”
紀遠思連忙離凳,再度拜倒:“陛下青春正盛,龍體安康,如何就談什麼百年之後?朝廷上下又如何離得了陛下?至於公主,金枝玉葉貴不可言,豈是區區賤軀能與之匹配?微臣愧不敢當!”
女皇雖然早猜到紀遠思未必會應允,但被這般當麵拒絕,依舊極度不快,她步下金階,立於紀遠思麵前。臉色陰霾地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冷酷:
“紀愛卿的意思是不肯羅?”
紀遠思身子伏得極低,臉幾乎貼上了地:“微臣實在高攀不起!”
女皇瞪著紀遠思,麵色數變。
“朕意已決,紀卿難道要抗旨麼?”這一句於唇齒間翻轉數次,終究還是沒有吐出來。默默瞪著靜伏於腳下的人半晌,從喉間發出長長一聲歎息,袍袖一甩轉過身去,“罷了,愛卿,你先起來吧。”
紀遠思暗自鬆了一大口氣,謝過恩後緩緩起身,無人知曉他背脊處汗濕一片。
公主的心思他如何不知?亦曾多次暗示於他,今日聽陛下親開金口,他亦是橫下一條心抱著必死之念拒婚。幸得陛下寬宏大度,才未治他不敬之罪。
女皇緩緩回坐,怒意亦平了幾分,見紀遠思低著頭恭立於階下,寬大的袍服下身軀單薄,似乎比前些時候又瘦了些,僅有的一分怒氣也褪了,於是擺擺手,道:“坐罷。”
“臣不敢。”紀遠思躬身一揖。
女皇哼了哼:“大不敬的事都已經做過了,現在卻又說不敢了?紀遠思,莫要跟朕來這套,朕若要罰你早就罰了,讓你坐你便坐!”
幸好她早有準備,知道紀遠思多半不會應允此事,若是換了別人,膽敢推拒她的賜婚,推拒的又是一國之公主,她的愛女,定早就被她殺了。然而對紀遠思,她卻有些下不了手。紀遠思有經世之才,又一心為國,向被她視作肱股重臣,要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便被她提到了宰相的位置上來。她向來惜才,這樣的人,她怎麼舍得輕易就殺了?
“謝陛下。”從話裏聽出陛下不會再追究,紀遠思完全放下心來,再次坐下。
待紀遠思坐下,陛下看著眼前相貌清俊的臣子那張沉穩的臉龐,又想想自己那頗有幾分飛揚任性的女兒,忍不住揉揉自己發緊的額頭,又歎:“愛卿啊,也就隻有你能治得她幾分,若連你也不肯幫朕看著她,就她那任性的脾氣,日後可如何是好?”
“臣惶恐,臣何曾有那般能力?公主也隻是偶爾有些任性,待到將來繼承大統,重任在肩,必當不會如此。”
女皇秀目光轉,似諷似笑:“愛卿,你確定你說的真心話麼?既如此,便請愛卿幫朕看著她罷!”
紀遠思神色一緊,卻無話可回。他自然說的不是心裏話,隻不過,他剛剛才拒絕了陛下的賜婚,又如何敢在這時說公主的不是來刺激陛下?便明知是奉承話也不能不說了。沒料到陛下一眼看穿了他的言不由衷,卻拿這話來扣他。
女皇陛下看到紀遠思素來完美平靜的麵具終於有絲龜裂,微感快意。隻不過這種快意很快便消散了,畢竟導致這種龜裂的因緣是她的女兒哪!
她整整神色,道:“罷了,愛卿,你不肯應允此事,朕也不為難你,但你可有想過,若是將來,衡兒繼承王位,她故意與你為難,君臣相左而致政令難行那又當如何?”
紀遠思離坐,三度拜伏於地:“國家大事與兒女私情豈可混為一談?臣定會竭盡全力輔佐公主,以報陛下知遇之恩,若是陛下擔心公主實在不待見微臣,那便請準微臣辭去宰相一職。”
女皇陛下手依舊支在額上,恰好擋住了她無聲的歎息。
她會說出這一番話,固然是因為擔心,同時也是一種試探,她深知紀遠思想在朝堂上大施拳腳,一展抱負的心思,想看看他有沒有可能為了將來,權衡利弊而最終應許此事,沒想到紀遠思竟然寧願放棄一展宏圖的雄心壯誌。看樣子,想讓紀遠思娶了衡兒萬沒可能,她隻有再勸勸衡兒,看她是否肯放棄這門婚事。隻是衡兒那脾氣,還有她對遠思多年來的執著……
女皇陛下隻覺得頭痛萬分。唉,兩頭都是難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