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冥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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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堪的一夜很快過去,第二天祁小樂輕手輕腳的從沙發上爬起,看也不敢看一邊還在熟睡的曾令揚就衣衫不整地跑了出去,和走廊上睡眼惺忪的梁恒撞個滿懷也不敢稍作逗留,一溜煙地就從拐角一瘸一拐地蹦了出去。
梁恒暴躁地回過頭去正準備開罵,突然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我靠,我是不是中邪了,怎麼會看成那個死肥豬?”
撥了撥根根直立的頭發,梁恒打了個哈欠,又拉了拉有些麻痹的手臂,這才渾不在意地晃晃悠悠又往回走去。
有些反常的是,這之後的一個上午曾令揚的身邊都沒有再看見祁小樂的身影。
英皇學院的休息室中,隻有桌球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曾令揚安靜地坐在靠窗的座椅上,舉起手中的咖啡杯輕輕搖晃。
“老大,那個蠢豬今天怎麼沒來?”一頭黃發的丁凱從桌上抬起頭來看著曾令揚,叼著香煙有些口齒不清地嘀咕了一句。
“我看應該是怕了吧,”一旁的邵健不屑的咧了咧嘴,“聽隔壁班的大頭說那小子昨天被關在體育館呢,那小子八成嚇得哭爹喊娘了。”
“嘿,怪不得呢,”丁凱撇開臉把香煙吐出來,伸出腳攆滅了煙蒂幸災樂禍的笑,“那肥腸我看著就惡心,長成他那樣,還有臉搖頭擺尾地黏著我們老大不放。”
曾令揚拿起咖啡的手一頓,又輕輕地將一次性杯放在了桌上。
梁恒正欲拋出飛鏢的手不知怎的一斜,頓時偏的十萬八千裏,斜斜的插在靶子的邊緣上。
“媽的,”鬱悶的歎了口氣,梁恒一屁股坐在曾令揚對麵,兀自生著悶氣。
曾令揚挑眉看了他一眼,“怎麼了?還跟你爸鬧別扭?”
梁恒眼睛都沒抬地冷笑了一聲,“我才沒那個美國時間管那老頭子的閑事,要不是看在我媽的份上,我哪裏會回來。”
梁恒是梁啟柱的私生子,在他還小的時候壓根就沒打算認他,後來因為連生了兩個孩子都是女兒,早已到了不惑之年的梁啟柱這才著急了,說盡好話才將他母子留了下來。
曾令揚的手指習慣性地敲打在桌麵上,若有所思。
“對了,我今天早上好像看見那死肥豬了,就在我們宿舍樓道上。”梁恒突然看向曾令揚,表情像是吞下了一隻蟑螂,“今天鐵定倒黴,一大早的就晦氣。”
曾令揚抿了抿薄薄的唇,似是而非地應了一聲,轉頭看向人來人往的走廊,下意識地搜尋了幾秒。
然而此時的祁小樂,正萬分狼狽地縮在一間廁所的隔間內,渾身打著冷顫。
他知道班級裏的公子哥們都看不起自己,所以一直能避則避地躲開,一路小心翼翼倒也沒出過事兒,誰知道今天下課時就因為發呆了幾秒不小心撞上班級的一個男生後,就被硬生生地拖到了這間廁所裏。
大桶大桶冰涼的水從頭頂灌下來,讓祁小樂驚叫著四處躲避,可是無論怎麼躲,冷水還是被灌下來,從頭到腳地把自己淋得濕透。
一開始祁小樂還會忍不住的求饒道歉,可是越是如此卑微的退讓,那些外麵的人就笑的更是大聲,直到祁小樂漸漸地發不出聲音,他們才有些無趣地扔下水桶大笑著走出了廁所,把祁小樂反鎖在隔間裏。
祁小樂在有限的空間裏急得團團轉,一會擔心自己落下的課一會擔心看不見自己的少爺,心裏焦急地就快燒起一把火來。
直到廁所的門被推開,已經睡著了的祁小樂才驚醒過來,看見了麵前嘴巴張成了O型的清掃大媽。
和這位大媽大眼瞪小眼了幾秒鍾之後,祁小樂才一臉窘迫地站了起來走出去。
“這麼一身濕的你還想跑哪兒去?嫌我不夠累?”大媽終於反應過來,打量了祁小樂一眼立即換上了嫌惡的表情。
祁小樂抬起已經進水的手表一看已經是下午兩點,那裏還聽得見大媽的責罵,立馬跳起來就往外衝。
身後還能聽見大媽的咆哮,祁小樂一路淌著水地向休息室奔去,想見曾令揚的念頭就那麼直接地跳進了祁小樂的腦海裏,以至於都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沒有指望少爺會為他擔心,但是他覺得少爺至少應該會注意到他沒有來。可是,看見曾令揚正翹著修長的腿和梁恒說話的時候,剛才的勇氣頓時消失的一幹二淨,扶著門邊的手都有些顫抖,祁小樂隻得站在門邊喘著粗氣平複著呼吸。
果然,少爺並沒有發現他今天的缺席,所有人都與平常沒有不同,桌球乒乒乓乓地撞擊著,祁小樂的心慢慢往下沉。
抬起腳慢慢地走進去,祁小樂低著頭雙手把製服下擺抓得很緊。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不好看,濕漉漉的頭發粘在圓圓的臉上,製服因為潮濕而緊貼在自己圓滾滾的身體上,褲子也把自己粗粗的腿包裹住,隨著自己的步伐,地上也留下一排水漬。
“不是吧?蠢豬你掉水裏了?”果不其然,一走進就聽見有人大驚小怪的做作嘲笑。
祁小樂咬了咬唇,不發一言地走到曾令揚身邊,盯著曾令揚的腳尖,聲音因為帶了鼻音有些悶悶地,“少爺。”
曾令揚麵無表情地看他,聲音不帶一絲情緒,“抬起頭來看我。”
祁小樂怯怯地抬起頭,一與曾令揚深邃的鳳目對上就又移開。
“怎麼弄成這樣?”曾令揚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了祁小樂一番。
明明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句問話,再平常不過了,卻讓祁小樂控製不住的鼻子發酸,眼角發漲。
“摔、摔了一跤。”祁小樂圓溜溜的眼睛沾了些水霧,有些濕漉漉的,一張被水浸泡過的臉越發慘白,鼻頭也紅紅的。
“你也蠢得夠可以了吧?摔跤也能濕成這樣?”祁小樂被嚇得縮了一下脖子,這才注意到曾令揚對麵拉長了臉的梁恒。
雙手又不自在地絞了絞,祁小樂勉強地笑了一下,“正巧旁邊有一個水塘,所以……”
“拜托!”梁恒一蹦三尺高,像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他,“你想熏死我們嗎?這種情況應該先洗一個澡吧?”
祁小樂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梁恒。
曾令揚的手指停住,也斜過眼睛去看他,挑了挑眉毛頗有些意外。
梁恒有些不自在地坐了回去,調整了表情又一臉厭惡地看著祁小樂,“還不快去洗?你有沒有腦筋?”
祁小樂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曾令揚,曾令揚定定地把祁小樂濕漉漉的眼睛看了半天,突然微笑著站起身來。
走到祁小樂的身邊,曾令揚打開皮夾掏出一張純白色的卡遞到祁小樂的麵前,“去我宿舍洗一下,衣櫃的第一層有我不穿的襯衫,洗好了再下來吧。”
祁小樂看著麵前被兩根手指夾住的宿舍卡,受寵若驚地往後退了兩步,搖著頭想要拒絕,“少、少爺,這樣怎麼行,我其實不要緊,而且這些水也都是幹淨的。”
說著下意識地看了梁恒一眼,見梁恒隻是麵色不鬱地陰沉著臉,盯著曾令揚手中的宿舍卡看。
“別讓我重複一樣的話。”曾令揚還是看著祁小樂,麵色平靜的。
祁小樂還以為曾令揚要生氣,忙向前走了一步硬著頭皮拿過了卡,“謝謝少爺,我、我現在就去。”
曾令揚“唔”了一聲,又將手插回了口袋裏。
來不及看四周其他人古怪的神色,祁小樂急急忙忙的把卡攢在手心裏就往宿舍跑,他的心都快從胸口跳出來,沒有勇氣再停留一秒。
直到祁小樂濕嗒嗒的腳印消失在門口,休息室才重新喧鬧了起來,那些剛才還錯愕不已的少年們立即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說著,“老大,你的心腸也太好了些吧,那種人都幫。”
“你懂什麼,我們老大不過可憐那蠢豬罷了。”
“老大,你可得小心啊,那種人不過是想利用老大做他的靠山罷了,不然就憑他那蠢樣,怎麼可能活得過明天。”
“說得對,平民到底是平民,卑賤的連自尊都可以不要。”
曾令揚霍得站起來,神色從容地彈了彈肩頭的灰塵,漆黑的鳳目把眾人一掃,便在一片安靜中走了出去。
梁恒兀自坐著發呆了幾秒,也跳起來追了上去,“令揚,等等我啊。”
身後的男生們也麵麵相覷一陣,急忙追了上去,“老大,也等等我們啊,老大……”
祁小樂爬出浴缸把身上的水漬擦幹,腦子仍舊處於空白,他用力地擰了自己的胳膊一下,吃痛的感覺讓他終於相信,他不是在做夢,而是真實地站在曾令揚的浴室裏。
一絲不苟的浴室,幹淨的沒有一絲瑕疵,鑲嵌著透明水晶的牆壁折射著耀眼奪目的光澤,乍看之下有一點冷漠的氣息,等到觸摸了才會發現意外的親切,就像曾令揚給祁小樂的感覺。
穿著曾令揚的襯衫祁小樂竟然臉紅了,看起來高高瘦瘦的曾令揚好像並沒有那麼瘦弱,至少這件白色襯衫穿在祁小樂的身上還是很寬鬆的,隻是實在太長了,長的幾乎快要到膝蓋,這讓祁小樂看起來就像穿著睡裙。
臉更加紅起來,祁小樂用力甩了甩頭,拍了拍自己的臉停止胡思亂想,又手忙腳亂地套過曾令揚的黑色西褲,自卑地往上卷了至少五六個卷。
總算看起來沒有那麼古怪以後,祁小樂興衝衝地跑下了樓。
想了一會,又捧了一大箱礦泉水後才向體育館走過去,心裏仍有一絲恐懼的陰影,不過在看見人群中的曾令揚之後,那份恐懼又化作了莫名的喜悅,化作了砰砰的心跳。
“少、少爺!”祁小樂放下箱子,急急地跑過去,想把卡還給他。
也許是走得太急,祁小樂話音未落便一個跟頭栽了下去,發出好大的一聲動靜。
全場安靜了幾秒又爆發出一陣哄笑,祁小樂羞愧地抬起頭來,突然想到了身上還穿著曾令揚的衣服,忙又姿勢蠢笨地站起來,手忙腳亂地一陣亂拍。
曾令揚在不遠處站定了看他,眉頭微皺。
梁恒則是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著他,狠狠地撂了幾個白眼過來。
祁小樂臉上一僵,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隻得硬生生的擠出一個笑臉來,卑微的,怯懦的。
明明是一個愚蠢之極的笑容,卻不知怎的,配上祁小樂紅撲撲的圓圓臉蛋,彎彎的黑亮眼睛,竟也變得順眼了許多。
白色襯衫似乎與祁小樂異常的相配,讓這個虎頭虎腦的傻小子看起來竟也變得溫暖柔和起來,平添了幾分可愛與溫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