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撲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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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少爺,喝水。”九月的天氣依然燥熱,祁小樂正滿頭大汗地奔跑在英皇學院的體育館中。
隻是祁小樂並非以籃球隊員的身份出場,他的真實身份,隻是一個端茶送水的跑堂小廝。
曾令揚默默地接過祁小樂手中的礦泉水瓶,不急不慢地仰頭灌了下去,美好的喉結上下滾動,祁小樂看著看著眼神就定了格。
不像其他少年那般穿著背心,或打著赤膊,曾令揚隻是隨意地卷起了白色襯衫的袖口,露出一節有力的手臂,而敞開的領口又正好能夠看見勻稱而緊實的胸膛,衣角隨著興起的風輕輕飄蕩,濃濃的書卷味與男性的侵略氣息交錯著撲麵而來,讓祁小樂有一陣恍惚。
“喂,死肥豬,給我們也拿點水來。”遠處有人對著祁小樂吼了一聲,聲音不大但是引來了全場人的注目,所有人都肆無忌憚地笑起來,看向祁小樂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隻低賤的老鼠。
祁小樂難堪地咬了咬嘴唇,躊躇了兩秒鍾之後轉身向學校的便利店跑去。邁出的腳軟綿綿地落到地上,讓祁小樂有一種虛浮的錯覺,而此刻內心隱忍的羞恥感卻讓他頭腦中異常的清醒。
他隻想好好地服侍好少爺一個人,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變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奴隸,他很多次都想跳起來大聲的拒絕,但是隻要一想到他們是少爺的朋友,連那份不甘也會毫無條件的吞回到肚子裏去。
少爺從來沒有強迫自己做過這些,每當他被要求做一些事情的時候,曾令揚也隻是靜靜地看著自己,像是要由自己做出選擇。可是祁小樂自己知道,隻要被曾令揚的眼神一瞧,他除了點頭之外就再也做不出第二個動作了。
梁恒一把勾上曾令揚的肩,用下巴指了指那個遠去的笨拙的身影,“令揚,這樣好嗎?我記得你明明最厭惡這種卑躬屈膝的貨色了不是嗎?”
曾令揚舉起水瓶又仰頭灌了一口,勾起嘴角笑的渾不在意,“這樣很有趣不是嗎?”
揮開梁恒的手,曾令揚走回球場中央,一個點地回身便牢牢地把球掌握在了手中,曾令揚在同伴的一片懊喪聲中躍起,修長的指尖勾勒出優美的弧線,落地的同時那籃球也準確無誤地掉進球框,重重的掉落在木質地麵上,發出壓抑的悶響。
——“啪!啪!啪!”
孤獨的籃球垂死掙紮地彈起又落下,終於在原地打了幾個滾,絕望的靜止。
祁小樂懷中揣著五六瓶礦泉水頗有些費力的走回來,黃昏中的體育館早已是一片寂靜,剛才還喧騰不已的場館中央隻有一隻靜靜躺在地上的籃球。
封閉的場館頓時在昏暗的夕陽中變得壓抑,祁小樂慌慌張張的放下了手中的瓶子四處張望,眼神中也帶了些迷茫。
直到聽見場館門外清脆的一聲響動,祁小樂才突然睜大了眼睛,迅速地奔到了場館的門前。
伸出手去用力一拉,沉重的木門紋絲不動。眼中的懷疑很快轉變成了驚懼,祁小樂雙手握拳用力捶打著木門,“放我出去,我還在裏麵!快開門!”
空曠的場館立刻響起了一陣又一陣回聲,空空蕩蕩。
夕陽西下的過程彈指一揮間就過去,暗沉下來的暮色無疑更加逼迫著祁小樂的恐懼。
祁小樂的叫喊陡然變得淒厲,他知道自己很沒有骨氣,可是他真的害怕,害怕被獨自拋下,更害怕被丟棄在未知的黑暗裏。
淚眼婆娑的祁小樂有些絕望了,是不是他去了太久所以他們把他忘了?可是便利店真的裏場館太遠了,他已經是一路用跑的才會這麼快回來。
天色真的已經黯淡下來,祁小樂望著頭頂上的窗戶已經看見天邊的暗紫色光暈。
等等?!祁小樂此刻突然張大了嘴巴,他看見了什麼?一個廢棄的梯子,就靜靜地靠在那扇窗戶下麵。
手腳並用的爬起來,祁小樂水汪汪的大眼頓時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他顫顫巍巍地登上一隻腳試探了一下梯子的牢固性,以防它無法承受自己的體重。
幸運的是,這隻梯子雖然已經掉了漆並且斷了一級台階,卻依然是出奇的的牢固的。
祁小樂呼哧呼哧地爬上來,用手推了推窗子便被打開了,完全忘了自己剛才有多萎靡的祁小樂頓時升起一股探險家的自豪感來,事實證明衝動是魔鬼的古訓是一點不錯的,當祁小樂義無反顧地從窗台跳下來並崴了一隻腳後他充分相信了這句真理。
祁小樂是全校貴族區中唯一沒有申請住宿的學生,所以他往往不得不跟隨著那些普通學生一同進出校門,可是今天明顯開放時間已經過去,他該怎麼回家?而他的腳也根本無法再去忍受擠公車的折磨。
走投無路的祁小樂終於想到了曾令揚,他的那個平易近人的俊美少爺。如果請求他收留自己一宿,應該會被答應吧。
抱著又忐忑又緊張的心情,祁小樂站在了曾令揚的宿舍門前,輕輕扣了扣門。
僅僅是爬了兩樓,祁小樂的腳踝已經腫的像個饅頭。
身著白色睡袍的曾令揚開門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個皺著眉頭卻還在咧著嘴笑得比哭還難看的祁小樂。
深邃的鳳目並沒有倦怠的困意,曾令揚隻是麵無表情的打量了眼祁小樂,便把目光移到了祁小樂的腳上。
祁小樂訕笑著縮起腳,有些猶豫,“我想、想在你這兒住一晚上,不知道……可不可以?”
曾令揚挑了挑眉毛,側過身子讓出道來。
祁小樂受寵若驚地走進去,畏畏縮縮地坐在沙發的一角,屁股隻敢占了沙發的邊。
“腳怎麼了?”曾令揚關上門走過來,臉上的表情並不算冷淡,當然也談不上熱情。
但是祁小樂已經高興地快要蹦起來,屁股也稍稍離開了沙發又局促地坐下來,撓著頭發有些囁嚅地說道,“不小心給崴了一下,不礙事的。”
曾令揚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雙手抱胸看了祁小樂一會,直到祁小樂被看得低下頭去臉色漲紅快要冒煙的時候才突然轉身進了浴室打了一盆熱水。
將麵盆放在祁小樂的身下,曾令揚一手撐著膝蓋抬起眼睛看他,“要不要我來幫你?”
祁小樂大駭,他死也不敢相信他的少爺竟然麵色平靜地蹲在自己這個隨從麵前,說出這番折他壽命的話來,驚恐過度之下,祁小樂已經忘了自己腫的如同蘿卜一樣的腿站了起來。
可是剛剛站起又無法支撐的倒了下去,祁小樂睜大了眼睛惶恐的看著身下來不及站起的曾令揚那張俊美的臉龐越來越近,直到……自己恬不知恥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少、少爺?!”祁小樂聲淚俱下地喊了一聲,立馬狗爬式地支起身子焦急不已地看著曾令揚,在倒下來的瞬間,他甚至有一種恐懼,他弱不經風的少爺要給自己壓死了。
曾令揚一動不動地躺在祁小樂的身下,一臉平靜地與頭頂上方的祁小樂對視,祁小樂圓圓的眼睛裏眨巴著羞憤,自責,痛苦,與焦急,圓圓的臉也因為驚恐而皺在了一起,彼此的臉靠的那樣近,有著曖昧的距離卻全無旖旎的遐想。
曾令揚避無可避,終於破功低低地笑出聲來。他忽然有些慶幸自己留下了這麼個有趣的東西。
隻是很快,笑容便在一聲急過一聲的抽噎聲中退去,隨之而來的是一滴又一滴滾燙的水滴,落在自己的臉上又滑落下去。
深邃的鳳目第一次閃過名為驚奇的情緒,愣怔地注視著眼前的那一雙黑亮的眼睛如同一汪清澈的潭,緩緩凝聚,逆流而下。
祁小樂終於抑製不住地坐起身子號啕大哭起來,這樣的哭泣是祁小樂十四年來的第二次,起一次還是在母親騙他父親已經死了的時候。
隻是那個時候的哭泣他知道是因為傷心,那麼這次的哭泣他是為了什麼原因?
祁小樂當時是真的不知道,隻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後,他終於明白,人們總是會在見證奇跡的瞬間落下眼淚,而他的奇跡,名字叫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