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我整個人呆住，死了？怎麼可能。。他明明還坐在我旁邊，還拉著我的手聽我說話。
    “你騙我對不對，”
    “佑也，”他過來抱我，“瀧澤死了，”
    “你騙我！！！！！”我用力推開他，扯掉手上的針，剛下地就差點跌倒，他連忙扶著我，
    “錦織一希，你再說一次，誰死了，”
    “佑也，”他把我的頭埋進胸口，“你別這樣，上去躺著，”說著便把我扶回床上，我掙脫他，
    “騙子，你騙我！！”我哭喊著，使勁打他，他一動不動，任拳頭揮在他身上。護士走進來，讓我安靜，耐心的跟我說話。我一句都聽不進去，哭到喉嚨沙啞，
    “他在哪裏，我要見他，”我看著錦織，期盼他像從前那樣忽然笑起來，說佑也我和你開玩笑的，然而他隻低著頭，沒有看我，輕輕的搖頭，
    “已經火化了，你昏迷了三天，”
    我拉起被子捂住頭，躲在裏麵，身體蜷縮起來。為什麼會這樣？他之前還跟我說，到了那邊好好照顧自己，他的聲音我還記得，身體的溫度也還記得，怎麼會死了呢。。。
    我又睡著了，錦織小聲叫我，我沒有應。他一直守在我身邊，喂我吃飯，幫我洗臉，我一句話都不跟他說，隻是靜靜的流眼淚。他不說話，把我抱在懷裏，輕輕的說，不是你的錯。
    已經很多天沒有開口，我像隻木偶，隻有錦織不停說著我們過去的事，說我們第一次見麵。他說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男生哭，那次他就有衝動想抱著我。他說，佑也你怎麼可以丟下我，明明想永遠離開我，卻說隻去一個月，你真的想讓我繞地球半圈把你找回來嗎。我抬頭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申請書，終於發出一個單音節，
    “一希，”
    他笑起來，眼淚滴在我臉上，
    “佑也，不要再離開我，”
    我沒有說話，靜靜的靠在他懷裏。就像剛剛死過一次，又獲得重生。隻是那個人，卻永遠離開我了。
    過了一個月，我終於可以出院。錦織幫我拿著行李，仿佛又回到過去，我看了看，不自覺的問出來，
    “他呢？開車去了嗎？”
    錦織停下腳步，握住我的肩膀，
    “他死了，再也見不到了，佑也，你醒醒好不好？”
    我忽然蹲下去，抱著頭，錦織也蹲下來，拍著我的背，
    “回去給你看件東西，”
    他把我拉起來，走出醫院，我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陽光很刺眼。回到家，他從臥室拿出一盒DVD，
    “他讓我給你的，在他死後，”說完便回到房間，關上門。
    我接過來，上麵隻有兩個字，佑也。打開盒子，把它放進機器。畫麵開始出來，一張大床，上麵是我，正在睡覺。鏡頭慢慢推進，有些晃動，他小聲的說，噓，佑也正在睡覺。我想起來了，有幾次忽然醒來看到他在身後藏著什麼東西，問他又說沒有。我屏住呼吸繼續看下去，裏麵的我還是剛到東京時的樣子，一臉青澀。我在看電視，低著頭喝果汁，洗臉漱口，背對他換衣服，在陽台給仙人球澆水，看著天空發呆。這些小細節全被他拍下來，每個時期都有。我對著電視，眼淚不停的掉下來，畫麵裏，他偶爾會說幾句話，很小很小。
    最後一次時間是我走之前，這次他終於拍了自己。直到他說完，我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離開我，卻又自始至終守護在我身邊。
    他在裏麵，仿佛就在我麵前，他說，佑也，其實我很早前就知道自己有病，總有一天會離開你，我太自私，舍不得放開你，才會讓你這樣痛苦。結婚以後，本不該再和你開始，可是，我害怕你難過，也害怕自己難過。當你說，你愛上錦織，我終於鬆了口氣，以後就算沒有我在你身邊，你也能好好的，對嗎？拍下這些，我隻想在死後給你看，讓你知道，我不是不愛你。佑也，都怪從前太寵你，當我發現你離不開我時，才拚命把你推開。我說過，想給你一切，最後還是沒能做到。錦織很愛你，我現在可以安心了，他能給你和我在一起時沒有的笑容，我真的很感激他。可是，佑也，我還是自私了一次，沒有告訴他你要去三年，你看，
    他拿著手裏的東西晃了晃，
    是機票，我要和你一起去，不管最後還有多長時間，我都想和你在一起。如果告訴錦織，他一定不會讓你走，
    他笑起來，做了個搞怪的表情，
    錦織，你不會怪我吧，哈哈，我隻要佑也的一個月，你還可以陪他一輩子。好了，就說這麼多，佑也，等我。
    屏幕忽然黑了，我已經什麼都看不清。抱著自己，讓眼淚一次流完。
    錦織走出來，坐在我身邊，沒有說話，把我摟過去。那晚，我們沉默了很久，房間沒有開燈，我靠在他懷裏，呼吸漸漸平穩。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好的結局，或許理想中的是，他可以安靜的躺在病床上離開，最後卻以這樣的過程結束。我有過自責，甚至想過，如果沒有我，他也許不會死去。可是當我看到屏幕裏的笑容，我終於明白了，他是幸福的，到死的那一刻，都是幸福的。
    “一希，”我閉上眼睛，“明天帶我去看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