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三個月後——
    M•C大樓第16層的會議廳裏，正中橫幅上紅底黃字地清楚寫著：M•C集團收購葉氏金融有限公司記者會！是的，莫然如願地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每個人都屏住呼吸，各報社頂尖級的攝影師扛著巨大的攝影器材，認真仔細地調節好焦距，等待這一重要時刻的來臨。
    不一會兒，會議廳左右兩側的大門徐徐打開，各攝像機的鏡頭立即轉投到大門處，光圈鎖定在進來的第一個人身上，令眾人驚訝的是，進來的並非是M•C的代表人——莫然，那個有著冷漠麵孔的男子，反而是一個一臉陽光的男子，成熟中不失明媚。
    那男子優雅地站在席前，等雙方人馬都到齊後，禮貌地讓葉氏的代表人先入座，隨後自己才優雅地坐下。葉氏的代表人看到自己身旁禮貌大方的男子，猛地一驚，他。。。。。。不是自己人來的麼？好啊，竟然背叛了集團，難怪M•C會那麼容易破壞集團內部的中樞機構。
    那名男子感覺到對方鄙夷地目光在自己身上亂竄，扭過頭去，綻開陽光般的微笑，說：“既然已經就坐了，我們就進入主題吧。這是你的文件，先看一下，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待會就宣布一下。”說完，他遞了份文件給他，還意味深長地看了對方一眼。
    對方一怔，什麼也沒有說，默默地接過文件，翻開就讀。他也是個識時務的人，男子眼中的危險信息他不會察覺不到。看他淡定從容的微笑，似乎早已看透了自己剛才的想法。莫非這件事背後有什麼蹊蹺？
    另一邊的機場。
    “你。。。。。。帶齊東西了嗎？”莫然站在安檢口前，手裏拿著葉小敏的袋子。
    葉小敏疏懶地理了理頭發，回答道：“嗯。倒是你，不去記者會真的行麼？收購我們公司一直都是你的夢想，現在夢想實現了，也該上去頒獎台領獎吧？”這句話說得不鹹不淡，不能看出是諷刺還是祝賀。
    莫然咬咬下唇，心裏自是不甘讓澤那家夥把風頭奪取，但另一方麵，他也不舍得葉小敏這樣淡淡地離開他，至少要走也得是他送她。想罷開口說：“沒關係，有澤在。”
    葉小敏看著他的樣子，不由得笑笑，記憶的碎片在時間長河裏浮浮沉沉，或明晰或模糊，現在都不重要了。她走過去，第一次主動擁抱住莫然，手圈在他腰上，頭伏在他胸前，耳邊傳來的沉穩的心跳聲，慢慢地漫過一切雜音，他的溫度是那麼地讓人不舍。
    她抱著他，不禁啞聲道：“然，記住，曾經有一個女孩一直追隨著你身後的陽光。”
    莫然聽到自已懷中傳來的那一句話，心裏驀地一震，反手擁住她，緊緊地，仿佛要將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中。
    然，未來的路真的很遠，很遠。我不能預示未來，但起碼現在在你麵前就有一個深淵，你正慢慢地跌進去，而我，就是那個推你下去的人。然，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葉小敏控製不住溢出的淚，終究是有一滴在莫然的襯衣上留下了一個淚點。她深呼吸一下，調整好呼吸，鬆開抱在他腰上的手，向後退一步。
    莫然還未來得及保存下她的溫存，胸口就被突然竄進來的冰冷空氣撞得生疼，心底瞬間滑過一絲憂傷。他不禁歎了口氣，留戀啥呢？是自己親手將她放出去的，不是嗎？很快，他恢複了常態，依舊是那個冷靜的他。
    葉小敏看著他的變化，知道他心裏想什麼，把手伸過去，說：“我要過安檢了，登機的時間快到了，你。。。。。。多多保重。”
    莫然無言答複，隻是把袋子朝她伸了過去，手不經意間碰到她的指尖，不舍得但也要放手，自己答應過她要給她自由，他會做到的。
    葉小敏接過袋子，默默地看了一眼低垂著頭的他，邁開沉重的腳步，轉身，看著機場諾大的落地玻璃窗，天邊的雲翳是那麼地和諧美麗，無憂無慮地從地球這一端飄到那一端。
    挽好袋子，她看著蔚藍的天空，輕輕地說一句：“再見了，莫然。”
    盛夏的風吹動了窗外的樹，搖曳的樹影投射在他身上，他淡漠的眼神中，曾經屬於他的那一抹夏光，正從瞳孔中漸漸湮滅。他無力地閉上眼，憂傷淹沒了整個天地。
    一年後——
    “爸，這份是合同，你過目一下，我便把它放進保險箱裏。”二十來歲的女孩一身正經黑色職業裝的打扮，站在名貴的紫檀木桌前，朝舒適地坐在大椅上的中年男子遞過去一份文件。
    那男子翻了翻，又重新交到女孩手上說：“敏，你是我的女兒，我自然信得過你。以後這些事你都自己拿捏著辦。”
    “是。”那位叫敏的女孩點點頭，目光卻仍停留在那份文件上。她深呼吸一下，抬起頭，當年臉上的稚氣被一年多的磨練漸漸磨去，整個人煥發出新的氣息，雙目仍然是那麼漆黑、有神，臉上除了多了些女性特有的柔和光澤，也多些鋒利，那是商場上打磨後必有的。
    葉小敏，不對，應該是葉敏，看著份合同，不禁有些傷感。一年前，我們就是這樣被人家收購了吧。她笑了，淡淡的，如天邊若有若無的輕雲。他，還好吧？想起他，葉敏心裏不免一沉。
    很可笑的是，這次去簽約的仍然是澤，隻不過是葉氏的代表人。他歡愉地走進葉敏的辦公室，正好看見她在看那一份文件。她到底看了多少次了？從擬定合同到現在，她還是放不下他的呀。
    “怎麼，那麼擔心他的話，最初就應該是你去做代表呀。”
    葉敏合上文件，搖搖頭地看著澤說：“不，他那麼聰明，應該早就知道這是我旗下的一個公司，同時也知道這是我爸設計的棋局。我爸利用他年輕好勝的心理，先讓我和他訂婚，我再假裝意外地知道了他的陰謀。還有我突然提出要上學，讓他誤以為我渴望自由，有了這個條件，再達成協議。賣出自己集團資料的同時，也充分獲得了他的內部資料。”
    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繼續說道：“他把我送到美國，卻不知道真正的葉氏總部就在美國。之後，我運用所得資料，一步一步部署。先讓被收購的公司暫時為他賣命，暗中你就聯絡著雙方。等時機成熟後，那個子虛烏有的總部就造反，反食其主。”
    澤聽著聽著，不由得對麵前的女孩肅然起敬。回想起第一次在M•C見麵，她趁握手時朝他塞了張紙條：我知道你是間諜，以後我會給些錢你，賄賂一下高層的人，注意要挑選好目標，不然就會暴露你的身份。
    到現在，他才明白，葉敏當初這樣做就是為了讓M•C內部變得腐敗。就像她來到美國，第一次和他分析M•C時，曾說過：“M•C之所以能與我們不相上下，重要的是內部的團結和廉潔之風，所以務必要弄些弊端出來，才容易擊破。”
    他看著她有些疲倦地閉目養神，心中不免有些疼惜，輕聲說道：“今晚可否賞臉吃個飯？就當作是為我結束間諜生活，重返總部慶祝。”
    遲疑了一下，“嗯。”她應承了。
    睜開眼，正好看見澤離開辦公室的背影。多遙遠之前，她也曾在陽光下看著一個人的背影，那時帶來的一點點幸福，如今是在太陽毒辣的照耀下，蒸發掉所有的水分，失去了光澤。
    她心裏苦笑一下。自由？好飄渺的一個詞語呀。她當初知道能去上學著實很高興，但一聽緣由，原本像被放飛的心情猛地被一條繩子拴住了。
    “天才少女”，這是家族內的人對她的評價，19歲就拿到了MBA學位，這條消息卻被她爸爸極力封鎖住了，為的是隱藏起她的鋒芒，才好利用呀！
    回想著這一切，淚不知何時留了下來。她記得他曾經說過：“人哭是因為多種原因才哭，絕不是就一件事而哭。”
    淚眼中，夜幕降臨，五彩的霓虹燈襯著天邊未暗下去的一抹猩紅，愈發誘惑著未涉足的人踏入這一片物欲橫流的世界，光鮮的背後是無限猙獰的麵目，狂笑著，活生生地扭曲了靈魂。
    同樣的華燈下，那個曾經傲然的背影，正孤單地被昏黃的街燈投射在破爛的石階上。他吸了口手上的劣質香煙，丟在地上，用腳尖踩滅那星星之火。抬頭看著這個繁華的世界，心裏默歎道：小敏，究竟是你難懂，還是我難懂？亦或是我們兩個都難懂？
    無言，莫然轉身入屋，耳邊似乎仍在回蕩上一個夏天遺留的聲音：然，記住，曾經有一個女孩一直追隨著你身後的陽光。
    這一季的夏天，最後一道夏光在這個城市的上空滑過，瞬間照亮了這個孤單冷清的世界，照亮了兩個人內心的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