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先生，請你講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吧。”百裏奚開口問道。
    “啊，好的。”於斌搓了搓手，用舌頭舔了舔嘴唇，“當時是這樣的……”
    於斌講話的速度很慢，也很囉唆，但好在條理清晰，所以整個詢問進行得還算順利。小九這次沒有插什麼話，似乎對他沒有興趣，低著頭在本子上畫起了小人，百裏奚一言不發地坐在一旁托著下巴，眼睛好像是看向前方又好像沒有在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對應於斌的話他一個字都沒有忽略。
    於是程逸自然而然地由主導著這整個詢問，“好了，麻煩您在這裏簽個字。謝謝你，於先生！”程逸露出禮貌的笑容結束了詢問。
    “啊，哪裏，這是我應該做的。”於斌工整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後站起身，此時他的動作比先前要靈敏許多。
    “於先生，我還想問一句，你有女朋友嗎？”這時沉默許久的百裏奚突然開口。
    “唔，”於斌站在原地，略有些難為情，撓撓頭，這好像是他發窘時的習慣動作，“那個，沒有。”
    “那你覺得楚昭怎麼樣？”百裏奚看著他，語氣與神情隨意得就像是茶水間裏男人們在討論著哪個女同事更吸引人。
    “呃，那個，我覺得她是個不錯的女人，蠻討人喜歡的。”說著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胖胖的臉上微微有些泛紅。
    “嗬嗬，我也這麼覺得！”百裏奚笑著，如同與對方達成了某種共識一般，接著他掏出了名片遞到於斌的麵前，“如果有時間的話，一起去打高爾夫吧！”
    “啊？好的！”於斌接過名片，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很顯然他是真的很開心。
    於斌剛走出詢問室，小九便迫不及待地發問：“老大，你懷疑這個矮冬瓜？”因為他知道能拿到百裏奚名片的隻有需要重點關照的人，但這個矮冬瓜怎麼看也不像是重要證人。
    “打高爾夫可是很費錢的呢。”百裏奚雙手抱臂靠上椅子的後背，答非所問。
    “怎麼說也是個公司高管。”一旁的程逸答道，然後他微微沉了沉眸子，“或許他……”他抬眼看了看百裏奚。
    “也許。”百裏奚的右手食指微曲輕輕地點著自己的下巴。
    程逸低頭翻看著手裏的記錄，“於斌的證詞與魏家年的證詞完美吻合，可以說是擁有有力的不在場證明。”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於斌的證詞亦完美印證了魏家年的話，成為了他強有力的不在場證明。”百裏奚說道。
    “這麼說，他兩個中有一個人說謊？”小九歪著頭。
    “也許他們兩個說的都是假話。”程逸提出不同的看法。
    小九不滿地白了他一眼，死眼鏡總喜歡和自己唱反調，“但歸根到底，真相隻有一個！”
    “這麼快就轉戰到柯南了？記得你前一陣不是很迷《頭文字D》嗎？”程逸笑得有些狹促。
    “這句台詞比較應景。”小九答得理直氣壯。
    “嗬，也就你能想得出這樣的理由！”百裏奚搖搖頭，“於斌需要關注一下，畢竟他有著很大的動機。”
    “動機？”小九睜大眼。
    “拿出你看動畫的勁頭認真得想一下剛才兩個人的證詞就知道了！”百裏奚的語氣就像是學校裏老師在教導不爭氣的學生。
    小九撇撇嘴不滿的小聲抗議：“那裏又沒有大歐派的黑長直。”
    程逸扶了下眼鏡，鏡片後的雙眼微眯，像是想到了什麼，接著轉頭看向百裏奚，後者微微點點頭，顯然是肯定他的想法。
    程逸會意地點點頭，“雖然體態臃腫，但由於愛好運動，所以身手很靈活，同樣力量上絕對占有優勢。最主要的是他有動機，如果是謀殺的話，他嫌疑很大。”
    “嗯，不僅僅是財富，感情更是一種危險的事物，尤其是男女之間。”百裏奚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總結性地說。
    “什麼？明明是在說證詞嗎？怎麼扯到感情上了，你們兩個究竟在說什麼啊！”小九有些茫然地看著百裏奚和程逸。
    “大人的話題，小孩子當然不明白！”程逸扶了扶眼鏡，露出淺淺的笑容。
    “喂，眼鏡兄，你說誰是小孩子！”小九不服氣地瞪著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懷疑楚昭和誰有感情問題，難道……是和這矮冬瓜？”話出口小九自己都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這個問題，你最好去問楚昭而不是我們。”程逸衝小九挑挑眉，眼中盡是揶揄。
    “你白癡啊，楚昭都變成屍體了，你家屍體會說話啊！”小九一陣搶白。
    這時一旁的百裏奚語氣突然變得鄭重：“錯，屍體是會說話的！”
    “是的，不信你去問百醫生。”程逸也跟著附和。
    小九急忙縮了縮脖子，“我又不是老大，去找百醫生肯定會被她變成屍體的。”
    “不會，她看不到你，她的眼裏隻有屍體。不過，在聽屍體說話之前，我想先聽聽那位替楚昭傳話的小姐的證詞。”百裏奚招招手，示意叫下一個人進來。
    隨著敲門聲，走進來的是一個身材嬌小、皮膚白淨的女人，鵝蛋形的臉上一雙不合比例的大眼睛不安地轉動著，但極薄的嘴唇又給人一種刻薄的感覺。
    “你好，我是負責這起案件的探員程逸。請坐，您不用緊張，我們隻是想問您幾個問題。”程逸溫柔地衝她微笑，語氣溫柔，眼神溫和。程逸是個不輸於百裏奚的俊美男人，但他們二者的俊美又不一樣，如果說百裏奚是英俊中透著硬朗凜然，如同武俠世界裏仗劍挾酒除暴安良的大俠，那麼程逸則是俊秀中透著溫潤，如同古代愛情小說裏常見的挑燈苦讀純良溫煦的儒雅書生，看似柔弱卻又帶著股傲氣。而這種氣質古往今來對女人來說都有著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因此，眼前的這個女人也不例外——她抬起頭看著程逸的臉，這一瞬小九覺得女人臉上的雙眼已經變成了心形，甚至清晰地聽到了她用力吞咽口水的聲音。他擔心下一秒這女人會一下子撲到程逸身上。小九不由自主地發出鄙視的輕哼，“花癡！”
    “您不用緊張，請先坐下來。”並不知情的程逸看著女人站在那裏不動，再次好心地提醒。
    “喂，大姐，回神啦。請你坐下啊！”終於看不過去的小九敲了敲桌子對女人大聲說道，心裏卻在罵著：該死的眼鏡兄又工作時間到處亂撩，你個火樹銀花的臭眼鏡！
    “……啊，”女人如夢初醒地看了看程逸，接著又看了看一旁的百裏奚，隻見那人微微地向她頷首微笑，頓時她深吸了口氣接著用手捂著胸口，臉上湧現不明意義的紅暈。
    看到她這個樣子，百裏奚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扭過頭看向一旁的程逸——被你撩到的，你來問。
    程逸則抬手扶了扶眼鏡，假裝咳嗽——你是的領導，你來問。
    小九看著站在那裏盯著百裏奚和程逸幾近石化的女人不由得惡聲惡氣：“我說大姐，你是不是有痔瘡坐不下去啊！”心裏亦萬馬奔騰：老大，這女人可不是百醫生，你這一笑是趕盡殺絕啊！
    小九的話讓女人迅速恢複正常，她狠狠地瞪了小九一眼，薄唇反譏，“你個小毛孩瞎說什麼！”接著立刻轉頭向程逸和百裏奚說了一句，“不好意思。”臉上露出小女生一樣的嬌羞，那坐姿就像是選美小姐一樣極力保持著優美。
    “你老花眼啊！說誰小毛孩呢！信不信我告你藐視法庭！”小九的額頭有青筋跳起，一副要揍人的架勢。
    “不好意思，這孩子最近有點缺鈣，暴躁了些。請問一下你的姓名，職業。”程逸一把按住要跳起來的小九向邵岩發問。
    “我叫邵岩，嘉年進出口貿易公司的財務。”邵岩一改剛才的口吻，有些嗲聲嗲氣地開口。這讓小九和程逸兩人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寒。
    “邵岩，這真是好名字，很適合你。”在兩人脫陣之後百裏奚適時頂上，“請問您在嘉年進出口貿易公司任職多長時間？”
    “從公司一成立我就在這兒做了，差不多快有十年了。這公司的大小事，沒有我不知道的！想知道什麼，就盡管問我好了。”得到讚揚的邵岩笑得像朵花似的，愉快地回答問題。眼睛裏滿滿的一副求表揚的得意勁。
    “謝謝您的配合。”說著百裏奚露出了感謝的笑容，邵岩則幸福得渾身能冒出小粉泡泡來。
    看到這幅情景，小九和程逸迅速地交換了下眼神——不愧是領導，段位就是不一樣！
    “那您認為楚昭是個怎麼樣的人？”這次發問的是適應惡寒的程逸。
    邵岩想了一下，“是一個活潑、開朗、熱情的人，很喜歡講話，口才也特別好，是很受男人歡迎的類型。”
    “那你覺得她會不會自殺？”一旁的小九突然冒出這句話。
    “自殺？”邵岩一臉警覺地看向小九，“你說楚昭是自殺？”
    “我們還在調查中。這孩子警匪片看多了，有點串台，不用理他。”程逸毫不留情地伸手糊住小九的臉，寬大的手掌將他的嘴封得嚴嚴實實的，向邵岩微地笑解釋。
    百裏奚則不等邵岩反映又拋出了下一個問題：“那麼楚昭平時和什麼人走得比較近，還有你知道她有沒有男朋友嗎？”
    “噢。”聽了程逸的解釋邵岩點點頭，但她並沒有馬上回答百裏奚的問題，她看了看小九，歪歪頭像是在思考，接著又看看百裏奚，舔了舔嘴唇，最後才緩緩地開口，“人際關係嘛，楚昭和誰關係都不錯的樣子，不過，似乎和男同事要更親近一些！”說著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一種一個女人嫉妒、嘲諷另一個女人時才會出現的特有的笑容，“像她這樣的，怎麼會沒有男朋友呢！不過啊，我隻不過是個小小的財務，人家可是總經理助理，跨著級呢。我和她不是很熟，具體的不太清楚。”
    “既然這樣她為什麼讓您轉告魏總她身體不舒服要去休息呢？”百裏奚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邵岩，她的這個答案太隱晦。
    “啊，這個呀，”邵岩有些局促地拉著浴衣衣襟，“那個，我塗完防曬霜從房間出來準備吃午餐，正好看到楚昭弓著身子向別墅走來。當時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手纏著浴巾捂著肚子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樣子。我便問她是不是舒服，她說隻是有點肚子痛，想回房間休息。我想她應該是來那個了，反正她每次來那個都會痛得死去活來的，所以我就說讓她快回去休息，多喝點熱水。她就讓我替她向魏總說一聲，然後就分開了。”
    百裏奚的身子微微前傾，看著邵岩，“為什麼她要讓你向魏總說她不舒服？還有，你們公司的每位員工的去向都必須向魏總彙報嗎？”
    “啊，不是的。”邵岩擺擺手，“我們才不需要呢！就是楚昭一個人了，魏總很器重她的，公司的大小事都和她商量，人家可是總經理助理，當然得隨時陪在身邊的！”說這話時，她嘴角微微翹起，別有意味地笑笑，那神情和辦公室裏最常見的講人八卦時的神情如出一轍。
    小九揉揉鼻子將頭轉到一旁正巧撞上程逸的眼神——搞定花癡的隻能是老大。
    “噢，這樣啊！”百裏奚點點頭，“你剛才說楚昭當時的情形是表情痛苦地捂著肚子，那你還記得她是什麼樣的姿勢嗎？”。
    “呃，差不多，好像是……”邵岩想了下，語氣有些含糊，果然這種人隻對八卦記得很牢，想了一下，她站起身來，弓著腰伸手捂著自己的肚子，“應該是這樣的。總之和她每個月來那個的情形是一樣的。”
    “來那個？那個是什麼？”小九有些不解。
    邵岩表情厭惡地瞪了小九一眼，就好像是看到了惡心的東西時露出來的神情。接著沒有好氣的開口，“你這是什麼意思？那個當然就是女人每個月都要來的大姨媽！”
    “請不要介意，這也是我們的工作。這麼說來楚昭患有痛經，那麼她的這個症狀有誰知道？”這次解圍的依舊還是程逸。
    小九則不滿地小聲嘀咕：“切，大姨媽就說大姨媽唄，那麼凶幹什麼，裝啥文藝範，真是的！”
    “基本上全公司都知道吧，她痛起來很厲害，臉色慘白不說，連腰都直不起來，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得出來。”邵岩對程逸講話時態度瞬間變得像小綿羊一樣，“就這個樣子她還來上班，真是讓人佩服。不過也是，如果她不來，公司有些事就沒法運作。誰讓她是總經理助理，公司大小事都經她手的，魏總離不開她，她要是不在，會很麻煩的。”說著她的臉上又露出那種意味深長又充滿八卦意味的笑容。
    百裏奚點點頭，“接下來是我們的常規性問題，每個人都要問的。請問您在今天下午1：50～3：50這段時間在做什麼？”
    “唔，”邵岩翻著眼，像是在回憶，“開始是吃東西，後來經理他們上船去海中島上玩了，我們幾個暈船的同事就一直留在天幕那鬥地主，到他們回來的時候我第一次搶上地主，誰知玩了一半，就出事了。”
    “那麼在你們打牌的時候有誰離開嗎？”百裏奚問道。
    “呃，”邵岩想了想了，“中間洗牌的時候，隻有我和另一個財務一起去了次衛生間，也不過五分鍾，就再也沒有人離開過。因為當時約定了最後輸了的人要包下午茶的嘛，所以誰都不想輸，大家玩得都很認真。”
    “好的，謝謝您，邵小姐，麻煩您在這兒簽下字。以後如果再有什麼需要我們還會麻煩您的。”程逸衝她禮貌地笑笑。
    “噢，好的。”邵岩簽下名字，看了眼百裏奚嘴唇動了動。
    “還有事嗎？”百裏奚問道。
    “啊，”邵岩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擺擺手，“那個沒有，再見！”立刻轉身走出詢問室。
    百裏奚若有所思地盯著邵岩離開的背影。
    “切，花癡！啊——”小九捂著被拍痛的後腦勺，頗有些委屈地看向百裏奚。
    “端正你的態度，隨意攻擊證人不是一個探員應該做的。你無權審判別人的私人喜惡。”百裏奚白了他一眼，“回去寫份三千字的檢查交上來。”
    “知道了。”小九捂著被拍疼的後腦勺，低下頭看手中的記錄，“現在看來，幾乎每個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那個矮冬瓜也是一樣的，這說明楚昭有很大可能是自殺！”
    “自殺？”百裏奚發出了一聲輕笑，“痛經的女人會有力氣刺自己這麼狠的一刀嗎？”說著他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程逸。
    程逸點點頭：“一個患有嚴重痛經的女人，在來月經的時候她沒有痛暈過去就已經不錯了，根本不可能有力氣刺穿自己的肝，因此現在看來，造成楚昭死亡的原因隻能有一個——”
    “他殺。”百裏奚接口。
    “誒？！”小九露出吃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