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鳳凰山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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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中,人影綽綽,甚是熱鬧。冷淡獨坐角落中,捧著一壇女兒紅,喝了起來,熱辣辣的,燒灼著她的心肝。酒是好東西,醉了之後,可以將所有的煩惱統統拋開!再也不會痛苦。
江無痕伸手按住了她手中的酒壇,望著她嫣紅的雙頰,自有一番令他心動的美態。她醉眼朦朧,望著江無痕的身影不斷變換,不斷飄動,喃喃的道:“你……走開……不要你管……”用力甩開他的手,人卻一個踉蹌,站立不穩,跌入了他的懷中,江無痕順勢抱住了她,輕嗅著她身上的淡淡香氣,眼裏露出了溫柔,道:“你醉了,我不管你,誰管你?”
冷淡掙紮著,道:“放開……”江無痕不理會她,道:“我不放開!”冷淡掙脫他的懷抱,迷離的眼波注視著他,臉上布滿痛楚,道:“求求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她縮坐在一角,黯然道:“隻會讓我更痛苦……更內疚……”江無痕心揪了起來,在刺痛,道:“你這個樣子,隻會讓我更痛苦。”
冷淡僵住了神情,突然衝上房裏,無力靠在緊閉的木門上,淚如雨下。一道淺薄如紙的溝渠,他們始終都跨不過,隻是不斷的來回徘徊。
江無痕靠在門外,靜靜感受著她的悲傷,一如自己的傷那般深,那般痛。這時,一個驚喜的聲音道:“江兄,你怎麼在這裏?”江無痕抬眼一看,竟然是英挺俊朗的楊柳。他看著江無痕,滿臉愁容頓時一掃而空,好像是黑暗中的一縷陽光,掃去了陰霾。
江無痕笑了笑,道:“楊兄,你怎麼也在這裏?”楊柳歎了口氣,道:“我在等冷姑娘和上官公子,都急死了。”江無痕不動聲色,哦了一聲,道:“為什麼?”楊柳道:“冷姑娘進了清風宗邸,上官公子發覺不妥,也暗中跟著進去,就再也沒有回來了,我等得擔心死了。”
江無痕上下打量他,道:“你的傷好了?”楊柳搖頭道:“沒事了。正好你也在,不如隨我一起去看看,他們怎樣了。”江無痕道:“不用去了。”楊柳怔了怔,道:“為什麼?”江無痕指了指緊閉的門,無奈的道:“冷姑娘就在裏麵!”
楊柳一驚之下,露出了喜色,立即拍門道:“冷姑娘,是你麼?你回來了?”江無痕搖頭道:“她剛才喝了酒,想是醉了,不要吵她了。”楊柳略帶失望,道:“原來如此,我都好些天不見她了,不知道她可好。”江無痕心中一緊,望著他失落的神情,暗中詫異,他對冷淡……
一夜無眠。
天下起了雨,細雨如絲,更斷人腸。冷淡走出房門,臉色更蒼白,江無痕和楊柳早已樓欄旁,等候著她了!楊柳笑意盅然,道:“冷姑娘,你起來了?睡得可好?”冷淡望著他關切和喜悅的臉龐,輕輕點了個頭。
江無痕眼底掠過了心痛之色,微笑的道:“如今,我們該去哪裏?”冷淡怔了怔,眉間泛起了矛盾的痛楚,道:“我想去……鳳凰山莊!”江無痕和楊柳一怔,略感意外;冷淡道:“我想看看,以了心願!”不堪回首的歲月,留在她的人生中,她的世界裏,隻有恨,刻骨銘心,痛徹心扉。隻為了那一重悲慘淒涼的身世。
江無痕知道,這是她心底糾結至深的心結,日日夜夜的折磨著她,令她心神俱碎,卻又深深渴望著。他溫柔的道:“去吧,去看一看,鳳凰山莊昔日的輝煌!”楊柳道:“那……那上官公子和馬婆婆呢?”江無痕眼光飄向了外麵的茫茫雨絲,淡淡的道:“冷淡和我還在,他們都不會動他們寒毛,暫時不會有性命危險!”
綠竹似海,霧鎖山巒。一湖清水,結滿霜雪,在寒冬裏,分外蕭瑟。在婆娑搖曳的竹影下,那一片殘垣斷牆,一片狼藉,一片嗚咽。
冷淡呆呆凝望著不遠處的殘存的印記,仿佛眼裏掠過了昔日那楹氣派堂皇的碧瓦白牆,如今,卻被十八年的歲月,風霜刀刻,模糊不清,沒有了,曾經的繁華!
鳳凰台上鳳凰遊,鳳去樓空江自流。鳳凰獨去,鳳凰台上空留遺恨。那一塊光潔的漢白玉石板上,沾滿了褐色的青苔,或許,是他們的殷紅刺目的鮮血染成,再也無法拭去。
冷淡臉上的神色變來變去,似極其怨恨,又似極其痛楚,觸著斷牆的手指,抑止不住的顫抖,指尖上徹骨的寒,漸漸延伸在肌骨裏,在糾結的心底,不漸擴散,不斷剜割。
她的眼裏,突然滴下淚珠來,沙啞著聲音道:“我曾經,多麼渴望自己可以成為真正的冷家人,可是,這一切都不過是我十八年來的癡心妄想,身上背負的仇與恨,像深沉的一座山,壓著我,支配著我,我的活著,隻為仇恨而生,亦為仇恨而死!別無選擇,無怨無悔!”她綣縮在破敗的牆根下,臉上,凝滿了深沉的絕望。
江無痕和楊柳看得心痛不已,在別人眼中,她總是那麼的倨傲,那麼的自信,那麼的堅強,卻將脆弱和彷徨,都偽裝在冷漠的麵具下,獨自躲在黑暗中,輕輕舔著身心上的痛楚。
江無痕扶起了她,柔聲道:“不要再傷心了!天地間,自有公道,鳳凰山莊離奇滅門,沈冤十八年,一定會真相大白!還你一個公道!”冷淡失魂落魄地瞧著滿目瘡痍,顫聲道:“害死他們的仇人,都死了,可是鳳凰山莊的人,還是沒有活過來!就算還我公道,又能如何?十八年的等待,太長了!”她拭著眼角的淚痕,慘笑道:“十八年,我用了十八年的歲月,去恨,去痛,到頭來,我的執著,又得到了什麼?”
江無痕瞧著她,正色道:“最起碼,你用沉寂十八年的鳳凰劍,重現江湖,名揚天下!重現昔日的輝煌!你的祖父,會感到欣慰,會感激你,而含笑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