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凜原本是想走的。
    一個在聚會上不抽煙不喝酒沒有興致的人不應該繼續留下。
    可他不放心。
    放鬆身體整個人陷進沙發，背靠著沙發靠背，俞凜把腦袋也搭在沙發頂。流轉的燈球彩光交替映入眼底，俞凜眼一眨不眨。
    就這麼看了一會兒，等眼睛酸澀了，俞凜才感覺到疲憊，闔上了雙眼。
    “困了？”因為包間嘈雜，鄭博這句聲線溫柔的話是在俞凜耳邊說的。
    俞凜有些不適但他懶得躲開。
    他輕輕搖頭。
    俞凜似是聽到了一聲輕歎，然後右側肩膀結結實實的抵上了另一個肩膀。
    鄭博和他並肩靠在了一起。
    “要想回去了我送你。”
    “不用，又不是小姑娘，你是不是對所有朋友都那麼細心？”俞凜有些想笑，很多時候他都覺得鄭博對他的關心和照顧是把他當做了女孩。
    “當然不是。”
    睜開眼，對上鄭博明顯沒有開玩笑的認真表情，俞凜勾起的嘴角僵在了臉上。
    “來來來各位，睜開你們的眼睛，打起精神，對對說的就是角落裏含情脈脈注視著的你們兩個。”徐暮寒拿著話筒一開腔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兩人，俞凜連忙撇開目光，下一秒就落入了顧陌不鹹不淡的視線。
    “接下來，歡迎大家來到徐暮寒的遊戲時間。”
    “6個人12張牌，PS顧陌小朋友還在喝奶奶不參與。相同花色單雙各5張，還有兩張大小王。一人抽一張，單雙配對，單的可要求雙的做任何事，重複：任何事。抽到兩張大小王者，嘿嘿，激吻1分鍾！！！”
    “有小孩在呢。”鄭博提醒。
    徐暮寒立即改口“抽到大小王的，如果協商後改為對瓶吹也不是不可以，但得加——鋼管雙人舞表演！當然了，兩方意見不一致，激吻強製執行！”末了加一句“以上不可反對不可更改更不可退出，本人壽星最大，不配合者當眾征婚警告！你們的照片對應二維碼我已經製作好了，咱們35x500的vx群裏見！”
    “……”
    “你能活這麼久，真特麼是個奇跡。”阿本老幹部式發言。
    “賤人，”麥子一邊翻白眼，一邊笑得猥瑣“洗牌！”
    “第一局，亮牌！”
    成年人的遊戲玩兒到最後多少都會帶點顏色，在徐暮寒全身隻有一條短褲和一條領帶站在茶幾上熱舞時，麥子和阿本剛剛交換完口水。
    麥子一抹嘴，阿本還有點飄。
    鄭博俞凜拿著牌兩廂對望，俞凜率先失笑“提吧，有什麼要求。”
    “我要是讓你親我一口，你該不會直接就動手湊我吧？”鄭博笑著問。
    俞凜揮了揮拳頭“當然不止動手……”
    “那你親我一口。”
    俞凜愣住。
    鄭博並不收回話“索一吻，挨你一頓打也值了。來吧，任何事哦，不能拒絕。”
    俞凜擺手“不要搞我，開什麼玩笑。”
    “沒開玩笑，玩兒嘛，西畔大哥不會玩兒不起吧？”鄭博笑著撞了一下俞凜的肩。
    “激我沒用，”俞凜站起身，一揚手把衣服脫了，拖起還暈乎的阿本“哥給你整段舞。”
    阿本被俞凜拽著被迫營業的時候，包間氣氛達到高潮。
    兩人赤-裸上身，卡著性感兼甜美音樂的鼓點，扭出極其違和又僵硬的身段線條，噘嘴、翹臀、扭腿、wink！最後ending還抻直五指做出女團舞經典手勢啾咪！
    “啊！！！！”麥子李墨珠瘋狂應援，直接尖叫出開了麥的音效“猛男！猛男！猛男！”
    徐暮寒猛然酒醒，跳下茶幾，大喊一聲氣概山河“你們刨活兒！”
    說完把脖子上的領帶栓在鋼管上，貢獻了本場第一支最騷的鋼管舞。
    眾人嗨爆。
    俞凜退下，卻徑直退到了顧陌跟前，不說二話直接拉著他就出了包間。
    “你的衣服。”
    “不要了。”
    經過吧台時，剛才進包間群嗨的美女們正坐著喝酒，見兩人拉著手經過，一聲接一聲的吹響口哨，俞凜隱約還聽到對話“你猜這哥們兒猛1還是猛0？”
    “絕對猛0，氣質這塊拿捏得死死的。”
    “就是，你看那個小弟弟，攻氣十足。”
    1？0？啥玩意兒？！
    深夜的天空也沒那麼黑。
    在城區，在霓虹和燈光的映射下，天空隻顯現出遠；遠離城區，天空也沒有遠山黑，隻顯現出它原本的顏色——沒有任何遮擋和修飾的原色。
    一雙身影在這暗色與遼闊中疾馳，轟鳴聲與風聲交彙合奏，流淌的歌掩蓋了兩人心中各自流轉的思緒。
    這一場麵與兩人初次馳騁在夜風中的畫麵不謀而合。
    一樣的風，一樣的夜。
    江還是那條江，人還會是那個人嗎？
    熄火後，俞凜雙腿交疊斜靠在了摩托車上。他注視著立在身側的顧陌，右手食指和中指無意識的磨蹭。
    他在思索該怎麼開口。
    顧陌好像也在等他。
    “顧陌，你……”俞凜頓了一下，他想說你可以一直依賴我，但說出口又與他之前讓小孩多交朋友，有自己的空間矛盾，所以他試探著道“你有什麼事情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和我說。”末了加一句“如果你願意的話。”
    “不公平。”良久之後，顧陌才輕輕吐出三個字。
    “嗯？”
    顧陌不回應他的疑問，徑自問道“俞凜，在你眼裏，我們是什麼關係？”
    又是這個問題，難道小孩和自己一樣困惑？
    他認真思索，說出了自認為最合適的答案“一家人。”
    “一家人？”顧陌忽然發笑“兄弟？監護人？還是長輩？”
    俞凜回答不上來，都是，又好像都不是，但究竟具體是什麼？他不知道。
    顧陌不給他時間思考，接著問“我們可不可以做朋友？”
    做朋友總好過做親人，顧陌想，畢竟，親人就隻是親人。
    但朋友，還可以是其他朋友。
    俞凜不假思索“當然。”
    “那就不公平，”顧陌上前一步“你問我的想法，卻有事兒瞞著我。”
    “你說征兵的事兒？”俞凜了然，原來小孩幾次展示自我隻是向自己宣泄自己瞞著他的這點事兒。
    鬧脾氣呢。
    “我本想等結果出來再告訴你的，不想把這沒影兒的事兒瞎咋呼。”
    “所以莫本旭幫你頂缸，你戒煙戒酒也是因為要征兵？”
    “嗯。”
    黑子的事兒是他不夠男人，可他真的不想再失去這次唯一的機會。
    風忽然停了，兩人視線軌道內的墨色也開始凝滯。
    俞凜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心情，明明兩人開誠布公，心中已經沒有任何芥蒂跟疙瘩，但莫名感覺空嘮嘮的，甚至隱隱有些酸澀。
    “那你，”顧陌開口，吐出的氣息比這橋上的江風還要厚重“征上之後，就要離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