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初，這一年的高考結束，又一批人的青春即將在渡過獨木橋後四散天涯。
    “尋聲回首，青春盡，人四散，獨身一人在天涯。哎，感之慨之，追之憶之。。。。。。。”
    “來兄弟搭把手，冰棍要及時放，天熱別化嘍。”
    “。。。。。。。大哥，我吟詩呢，不方便。”
    “看你戴個眼鏡，語文老師？”
    “是啊，家裏蹲大學文學院教授。”俞凜送了一趟出來，從新來的送冰棍大哥手裏把冰棍接過，塞到阿本手裏“可緊著點兒，莫教授，化了扣工資。”
    “。。。。。。。”
    鴻城就這點不好，天熱得快，早五月就熱得叫人有些心煩意亂。
    俞凜不耐熱，早早就把風扇打開，對著一吹就是一整天。
    兩人卸完貨，阿本煙癮上來想抽，看一眼俞凜又放下了。
    “你抽吧。”
    “算了吧，我怕你饞。”
    俞凜笑一聲，伸手拿了根冰棍遞過去“是有點兒饞，吃這個吧。有時候癮上來，我能吃一箱。”
    “。。。。。。。你牛逼。”
    這冰棍吃起來跟嗑瓜子似的，真有點停不下來，連吃3根後，阿本嘴麻了，連忙起身遠離冰櫃“操，都他媽有癮了。你打印機我用一下，印點兒傳單。”
    “改傳銷了？”俞凜舌頭都有些大了，也連忙收手，坐到櫃台後數錢。
    “是啊是啊，正物色基地，物色人選呢。嗯，我看你家小崽子就不錯，適合做形象大使。”
    俞凜抬眼就看到小孩在人群中鶴立雞群似的的樣貌身姿氣質，一股老父親的驕傲油然而生，說出的話卻惡狠狠的“你打他的主意，我就炸了你的基地。”
    “嘁，”阿本嫌棄的撇他一眼“老俞啊老俞，你魔怔了，我勸你別跟個傻子似的掏心掏肺，以後有你好受的。”
    “什麼好受？”
    一進門就被迫接納了阿本一個滿懷惡意的眼神，顧陌回敬一眼，徑直走到俞凜身側。
    “說他呢，”俞凜伸手關了風扇，低頭忽然覺出一股惡趣味，低笑道“好受。”
    顧陌也覺出來了，抓著俞凜的手腕進廚房，附和道“是有點兒。”
    阿本一臉驚愕“。。。。。。。。”你他媽才好受！你全家都受！你最受！
    吃完飯，阿本對兩人至今同床共枕大為驚駭，都快覺出心理陰影了，歇下碗就逃也似的走了。
    走之前不忘指著俞凜痛心疾首“牲口！”
    奶奶準備出門遛彎，一眼就看見阿本落荒而逃的身影，疑惑道“小莫怎麼了？著急忙慌的。”
    俞凜嘲笑道“受刺激了，著急娶媳婦兒。”
    “是該找了，年紀也不小了。。。。。。。”
    兩人相視一眼，同時低笑出聲。
    按照以往習慣，俞凜早換上涼席了，但顧忌到顧陌，俞凜想著到他中考結束再說這事兒。
    顧陌現在是“國寶”，不能受涼，風扇更不能吹，所以午休的時候，俞凜熱得實在受不住，脫了上衣。
    顧陌睡覺時習慣把胳膊搭他肚子上，現在他脫了衣服，反倒一時不知道手放哪裏。
    俞凜笑道“又不是沒見過沒摸過，怎麼還害上羞了？”
    話音一落，顧陌沒來得及想什麼，倒是俞凜自己心一陣悸動。
    肌膚相抵，其實比被子蓋身上還熱，但早已習慣的重量讓俞凜覺得踏實。
    閉上眼，腦子一通亂七八糟漿糊似的，忽然耳邊撓進一股熱氣，俞凜一個激靈，偏頭看去“怎、怎麼了？”
    “頭發長了，想去剪。”
    目光從那一雙無辜又澄亮的雙眸移到烏黑發亮的發絲上，伸手撫摸，觸手有些硬挺“再忍忍，考完試再剪，不然好運會被一剪沒。”
    顧陌被他的說法逗笑了，埋下頭，像小狗似的蹭在他頸窩。
    有些癢，俞凜不自覺笑出聲，在感受到小孩的嘴唇也蹭到自己側頸上時，那綿密柔軟又有些濕潤的觸感像一團棉花堵住了俞凜的喉嚨。
    初夏炎陽，燥風無雲。
    從下午2點學生陸續進校門開始，送來的家長就守在學校門口沒有離開過。
    俞凜第三次幫顧陌檢查完考試用具，深呼一口氣抬手輕拍在顧陌肩頭“別緊張，最後一科了，考完天天睡懶覺。”
    顧陌現在基本可以跟俞凜平視，看俞凜氣息都有點不穩的樣子，他倒輕笑出了聲“你別緊張，我馬上回來。”
    俞凜笑罵了一聲“小崽子”，一口氣到顧陌進了校門又開始提起。
    直到校門關鍾聲響，他才收回目光低聲自己罵自己“操，沒出息樣兒，比他媽我自己考試都緊張。”
    考完試，顧陌像是一刻也忍受不了自己長得擋眼睛的頭發了，拉著俞凜就往理發店去。
    好在老蔡送完全部考生離校，就顛顛的在俞凜店裏轉悠，不停的找話說，幾次把話頭引到顧陌身上，又不敢明著問他考試如何。
    最後還是沒敢問，但他離開時時間已經不早，兩人第二天吃了午飯才一起進了理發店。
    進門落座，俞凜先開了口“板寸。”
    在他旁邊坐下的顧陌轉頭看他一眼，就被為俞凜剪頭發的小夥擋住了。
    小夥一身帶馬甲的緊身小西裝，腳踩豆豆鞋，頭上染著當下最流行的顏色。他專業的揪起俞凜一小撮頭發，仔細看了看，然後透過鏡子看俞凜“帥哥，你的發質偏軟，不適合板寸。現在流行錫紙燙，來我們這兒的帥哥都燙，你這麼帥，要不也搞一個？”
    被俞凜拒絕後，他又不死心的轉向顧陌“那這個小帥哥要不要試試？不傷頭發，燙完你就是走在西畔時尚前沿的潮男。。。。。。。”
    “板寸。”顧陌直接打斷他，也說了言簡意賅的兩個字。
    俞凜聽他也要剪那麼短，趕在小夥之前開口“修短一點就行，有點劉海看著乖巧，有學生樣兒。”
    顧陌一向很聽俞凜的，但今天有些反常，語氣執拗的透著些許叛逆“就要板寸。”
    小夥見兩人意已決，知道隻能賺個推頭錢了，輕歎一聲，二話不說和夥伴同時上了推子。
    推完準備去洗頭，小夥像想到什麼似的跟俞凜搭話“誒，帥哥，你推板寸是不是為了征兵？”
    俞凜不語，他就當俞凜默認，洗頭時手指一下一下捏著俞凜耳垂“當兵好啊，當兵的身材都好。”
    耳垂被揉的發紅，不知為何，俞凜脊背升騰起一陣惡寒。
    連洗帶推，一個人30塊，兩個人清清爽爽的走出理發店前，那洗頭小夥塞了一張名片給俞凜。
    原本還想蹭過來朝著俞凜屁股拍一下，卻被顧陌一個眼神逼退。
    俞凜不明所以，還沒來得及看名片上印的啥，顧陌倒一把搶過毫不留情扔進垃圾桶。
    兩人約著去吃了酸湯魚米線，一路上回頭率不可謂不高。
    在店裏落座，俞凜看對麵的顧陌，隻覺得濃厚的少年氣撲麵而來。
    顧陌長得白，一張臉嫩豆腐似的，還有肉嘟嘟的奶膘，所以俞凜下意識就覺得小孩應該可可愛愛的，最好能頂個西瓜頭。當他說要剪板寸，他隻怕他駕馭不了。
    但現在看，他不但駕馭了，還駕馭的很好。簡單清爽的板寸把他的五官無形中放大，俞凜能清晰的看到他的額頭、眉眼、鼻梁、嘴唇以及臉型輪廓——無可挑剔，完美得就像建模似的。
    以前俞凜就覺得顧陌的眼神有些淩厲，現在一頭板寸更是把他的五官顯得鋒利起來，眉眼相近，鼻梁直挺，嘴唇削薄，隱隱已經清晰的下頜線，酷中帶颯，颯中帶奶，看得人真是心癢癢。
    俞凜沒忍住手欠，抬手揉搓在顧陌頭頂，一頭短發刺蝟刺似的，又癢又紮。
    “別摸。”
    俞凜笑著故意不撤手，顧陌卻一直偏頭躲過。
    長大了呀，都會自己拿主意了。
    笑著鬧著，俞凜心裏卻有些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