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祖宗乖乖的上樓午睡。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俞凜竟偷偷鬆了一口氣。
    雖說難得乖巧，但他瞅自己的眼神真是友好得——讓人莫名心虛是怎麼回事兒？俞凜暗惱。
    俞凜沒有午睡習慣，但因學校午休而顯得格外安靜的環境讓俞凜也不免有了困意。
    而且昨晚連夜趕回來真真熬不住，俞凜站起身想上樓眯一覺，但一想到床上有人，立馬坐回了原位，拿出手機解困。
    沒玩一會兒，彈出提示框——手機快沒電了。
    環顧四周，翻找一通，俞凜才想起充電器好像在床頭櫃抽屜裏。
    撇撇嘴，俞凜還是決定起身去樓上一趟。
    通向樓上的樓梯是鋼筋材質，走在上麵的悶響聲很大。俞凜盡量放輕腳步，但奈何聲響還是不小。無奈，他隻能脫了鞋子，赤腳上樓。
    一進門就見小孩乖巧的平躺在床上他習慣躺的那一側。
    俞凜不敢磨蹭，小心翼翼來到床邊，單膝跪在地板上就開始輕輕翻找。
    床頭櫃就在顧陌一側，翻找難免會有些零碎的聲響。俞凜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拿到充電器不敢鬆氣便下意識去看有沒有吵到顧陌。
    還好小孩睡得很熟，除了一直緊皺著眉頭以外，好像沒有轉醒的跡象。
    心稍稍放下了些，但俞凜的目光並沒有就此移開。
    顧陌的發量很多，平時他的額前都有厚厚的劉海。但現在因為平躺的姿勢，劉海稍稍向兩側移開了點，所以那白色的紗布很是刺眼的闖入了俞凜的視線。
    他下意識的緊抿嘴唇，眉峰也都堆到了一起。
    不自主的伸了手過去，想要仔細看看，卻不想剛伸到鼻前，顧陌就突然睜開了雙眼。
    接著雙腿蜷曲蹬床，像受了極大驚嚇般半坐起身。
    這一番操作讓俞凜也愣在了原地，他的手還來不及收回，下一刻，明明避之不及的小孩忽然拉著他的手臂，順勢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他抱住了他。
    明明不過幾秒，俞凜的腦袋已經瞬間空白了兩回。
    等不得他回神，第三次空白來襲，他的耳邊響起了顧陌夢囈般的聲音。
    “俞凜。”是俞凜。
    “嗯，嗯，是我。”
    後知後覺的答應，俞凜半空中的手也順著這個姿勢扶在了顧陌後背，一下一下別扭的輕拍。
    樓下。
    樓梯下的門框邊忽然探頭探腦出現一道身影。他背著手，鬼鬼祟祟的四處看看，又伸長了脖子望向樓上。
    忽然肩頭被拍了一掌，老蔡嚇得一下跳了起來。
    “馮、馮姨，您嚇死我了。”
    奶奶朝他揮揮手，示意到店裏說。
    “小蔡，怎麼？人交到我手裏你還不放心？”
    奶奶背著手，眼睛斜睨老蔡一眼。
    “放心放心，交給您我哪能不放心，我就是順道過來看看。”老蔡笑著道。
    奶奶其實比俞凜早關注到顧陌這個孩子，後來從老蔡那了解到這孩子基本處在無監護人的狀態，她也跟著發起愁來。
    家長聯係不到，孩子又不願住校，看著自己好不容易搶來的“寶貝”無依無靠，又性格孤僻油鹽不進，老蔡也是操碎了心。
    仔細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誰也不搭理的顧陌居然意外的和俞凜那小子走得近，老蔡是又喜又憂。
    好容易親近人了，但又偏偏是俞凜，老蔡那操碎了的心更是稀碎。
    直到和馮姨碰上頭，老蔡懸著的心才稍稍落下那麼一點。
    “你放一萬個心吧，顧陌這孩子就是我親孫，我肯定給照看好。”奶奶信誓旦旦，當著蔡校長的麵不忘難得的誇誇她真正的親孫“要說我家大凜子，整天正事兒沒幹兩件，就這事兒幹得不錯。我還煩心怎麼親近親近小陌陌呢，他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招竟然讓他留下吃飯了。誒，這幾天還留下睡覺了！嘖嘖，果然奶孫一心，不錯不錯。”
    聽奶奶的話，老蔡扯了扯嘴角附和。但他的心始終不能完全放下。
    俞凜是誰啊？是混世大魔王啊！看著靠譜，實際上不論到了什麼環境之下，都是最不穩定的因素。
    想到這老蔡的太陽穴突突兩下，他總隱隱覺著把顧陌交到俞凜手裏，不是什麼好事情。
    但他目前真沒有別的辦法了。
    “那這孩子這段時間就辛苦您先照顧著，我再聯係他家人看看。那這費用我一個月……”
    “要什麼錢？”奶奶一下子厲聲起來“我家大凜子還能連個人都養不活？！”
    小蔡擦擦腦門的汗“……”
    晚上下了晚自習。
    老遠就見著某人不懷好意的倚著自行車衝自己笑，顧陌還以為他又準備了類似“今晚還和哥哥睡嗎？”之類的騷話調侃他。
    自從上次晚上在這睡了之後，俞凜便每個晚自習都到自行車旁等著他，說一通騷話之後才放他走。
    但出乎意外的，俞凜今晚說的是這麼一句“回去吧，路上小心。”
    顧陌“……有病。”
    留下這麼一句，少年揚長而去。
    俞凜的笑僵在嘴邊“……”
    不想，沒出去3、5分鍾，兜裏的電話響了。看一眼來電顯示，顧陌的眉頭皺了一下。
    “喂？你這小孩怎麼這麼粗心呢，書落我這兒了。”
    “什麼書？”顧陌下意識問道。
    “你到哪兒了？我給你送過去。”俞凜根本不接他話頭，自顧自問道。
    “不用，明早我再……”
    “我估摸你到橋邊了吧，乖乖等著，我過來。”
    打斷人話就算了，還徑自命令人，顧陌一時無語。
    當摩托車轟鳴聲由遠及近，那摩托大燈也明晃晃刺著自己眼睛的時候，顧陌心底忽然翻騰起一陣煩躁。
    他利索的蹬著自行車，有些氣呼呼的飛快駛離俞凜。
    俞凜：……這是又怎麼了？
    身後的摩托車不遠不近的跟著自己，陰魂不散似的，顧陌更是莫名其妙的自己跟自己生起氣來。
    我剛才為什麼要聽他的，就這麼等著他？俞凜傻，我也傻了嗎？
    被人在心裏罵傻的傻大哥俞凜跟著顧陌的同時，一雙盛著陰霾的眼環顧四周。當跟著他上了橋麵，那眼裏的陰霾更是濃鬱得如橋底溶解黑暗的護城河水。
    不多時，摩托車跟著自行車停在了一幢居民樓下。
    顧陌把車停進車棚鎖著車，俞凜則抬頭看看樓，又看看四周道“你住這？”
    知道顧陌不會回答，俞凜又接著道“環境挺不錯的，房租應該不便宜吧？還有就是離鴻中有點遠啊……”
    顧陌不理會他的自言自語，鎖好了車，就徑自要上樓去。
    “誒！”俞凜忽然叫住了他，顧陌回頭。
    “不請哥哥上樓坐坐？”
    這話怎麼聽都像送女朋友回家到樓下的口吻。
    看俞凜一副臭流氓的樣子，顧陌的嘴瞬間抿緊，身體甚至被氣得有些微微發抖。
    至於嗎？俞凜對他那麼大的反應有些奇怪，但看他已經攥緊的拳頭，俞凜趕忙道“時候不早了，上樓睡吧，晚安。”
    直到看到三樓的某一件屋子亮起了燈，俞凜才放心離去。
    摩托轟鳴聲漸漸遠去消散，站在窗邊的身影卻依然一動不動。
    一雙眼直視著前方上升的霓虹光亮，始終幽暗得不帶一絲少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