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遍。”
    手掌緊握竹製的教鞭，在冷凝的空氣中發出滋滋壓迫的聲音。
    徐暮寒的心一驚，本想梗著脖子硬氣一回，身體卻很誠實的往後退了一步。
    “老徐！我成年了！而且，而且我是你親兒子！你不能像教訓你學生那樣……我去，老徐你來真的！”
    徐暮寒的身高早就壓父親很多，身體也發育得很強壯。當他自信滿滿的以為已經能跟父親叫板時，那結結實實的一鞭瞬間把他抽回現實。
    “成年？隻要我活著，你就是七老八十我也是你老子！”
    兩句話不到的功夫，徐暮寒已經被抽得上躥下跳。
    不愧是三中號稱“冷麵”的教導主任，當初老徐就是靠著耍得一手好教鞭把三中體育組一群一米八幾的大小夥訓得服服帖帖而揚名西畔的。
    一番東躲西藏之後，被逼急了的徐暮寒忽然靈光一閃，一個三級跳跳到門口，拉了門就往外衝。
    都是要麵子的，他算定了老徐不會追出來丟人現眼。
    正欲鬆一口氣，身後緊接著傳來“小兔崽子！你站住！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徐暮寒腳底一滑，騷包的熒光色籃球鞋鞋底與地麵摩擦出尖利的聲響“……我靠老徐，我不要麵子的！”
    在路口值班的鄭博正準備收了對講機下班，忽然一個旋風夾雜著一聲哀嚎響起“警察叔叔救我！”
    老徐氣喘籲籲的停下腳步，氣還未消的勾頭瞪著躲在鄭博身後的縮頭烏龜徐。
    “滾出來！”
    “誰出去誰孫子！”
    父子倆緊張的對峙讓夾在中間的鄭博有些尷尬，他看著站在麵前頗具威嚴的徐主任，笑著打破氣氛道“徐老師？”
    一聲徐老師讓老徐掐著腰的手放了下來，也讓他的目光從兒子身上轉移到了鄭博身上。
    “我是，你是？”
    鄭博笑得更開了，甚至上前一步親切的握住徐主任的手道“我是鄭博，您不記得了？12級33班的。”
    要說鄭博是誰老徐還真忘了，但要說12級33班，老徐立馬就想起來了。
    那是他從教以來帶的最差的一個班。
    話雖這麼說，但畢竟是自己的學生，老徐立馬就麵色緩和下來，和自己昔日的學生熱絡起來。
    徐暮寒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要說你們班真的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個班，沒有之一……”
    夜市裏，沾了點酒的老徐像開了閘的水庫，開始滔滔不絕起來“你們班男生那長的一個個人高馬大，皮得不行……人皮，學習也不行，高考那年毫不意外給我考了全鴻城倒數第一，我老徐的臉算是丟盡了……不過，我看你還是很優秀的，都做警察了……”
    說歸說，大手還沒輕沒重的拍在鄭博肩上。
    那一下一下，拍在他肩上，也拍在徐暮寒心上。老徐就這毛病，酒品不行，沾了酒話就多的很。徐暮寒心急但也不敢去攔，隻能滿是歉意的看向鄭博。
    意外的，鄭博居然是個好脾氣的，不但沒有一點不耐煩，還笑容滿麵的附和著老徐。
    徐暮寒坐在鄭博對麵，而鄭博身後恰好是燒烤攤。煙霧繚繞中，鄭博側對著他的麵龐俊毅爽朗，嘴角裂開的笑真誠自然。夜市燈光算不上亮，人頭攢動也嘈雜得很，但鄭博突兀的占據了徐暮寒的全部視線。
    “我教了一輩子書，最失敗的就是教出這麼一個連大學都考不上的敗家子……”
    話頭最終還是不可避免的落到了自己身上，徐暮寒不自在的別開了原本還落在鄭博臉上的目光，小聲嘟囔道“爸，怎麼說這個……”
    “爸什麼爸！”說起自己兒子就心煩，聽見他叫自己爸更是氣的差點拍桌子站起身，鄭博連忙勸住。
    “叫你不要整天跟著那個俞凜瞎混你不聽……”
    聽見俞凜的名字，鄭博轉頭看向徐暮寒。
    “關俞凜什麼事兒，老徐你能不能講點理兒……”
    牢騷會最終以老徐醉倒告終。
    攙著老徐回家的路上，徐暮寒還是不好意思的對鄭博說“真是不好意思，耽誤鄭警官一晚上時間，現在還麻煩你送我們回家。”
    “不麻煩。”一晚上，鄭博都和氣溫柔，笑容始終掛在臉上，沒有半分不耐。
    徐暮寒又忍不住轉頭看他，路燈下，半邊側臉流利完美。
    “你認識俞凜？”小半晌鄭博問道。
    “……呃，嗯？哦哦認識認識，那是我大哥。”
    “大哥？”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詞，鄭博撲哧一聲笑了。
    徐暮寒沒覺得大哥這個詞有什麼好笑，一時有些茫然的問道“你也認識我大哥？”
    “嗯，認識。”
    不知為何，在提到俞凜時，徐暮寒總覺得鄭博的嘴角眼梢的笑意更深了。
    俞凜沒趕在話劇結束當天回來，因為白慧靈下了台讓他陪她吃了飯。
    一連兩天沒見人影，放了學，走出校門的腳步因為看到店門口那個熟悉的等待身影而稍稍停頓。
    “放學了？”
    顧陌還未走至身前，俞凜就勾著嘴角問道。
    顧陌撇他一眼，不理會。
    俞凜心情好不和他計較，隻當是阿本惹了這個小祖宗。他走下店門口的台階，大手一揮攬住了顧陌肩膀道“走吧，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