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到市裏來就為了看話劇的，從劇院出來，俞凜就直奔火車站。
    因為是節假日，火車站人尤其多，俞凜搶票也隻搶到了站票。
    剛到火車站就到了進站時間，俞凜一路從人群中破風而出，終於在發車前幾分鍾擠上了火車。
    進出口位置已經站滿了人，人流卻還在不斷湧進。俞凜被推搡著一直到了下一節車廂的中間位置才停下。
    火車晃晃悠悠的開始起步，俞凜肩膀，後背被好幾個因為慣性倒在他身上的阿姨撞到，他連忙一手緊抓座位靠背一手攀著貨架，卻因為慣性還是不可避免的把慌忙攏進臂彎裏的人頂在了靠背上。
    被他頂了的人不耐煩的回頭，俞凜剛覺抱歉也低下頭看去，兩道視線交彙，俞凜驚訝的眼底也落入了眼前人不耐裏迸裂出來的訝異。
    俞凜心道一聲；冤家啊。
    雖說惹顧陌不如惹個陌生人，但好在有點熟剛才的動作不至於太尷尬。正想著，火車發出吭哧一聲，俞凜又控製不住的往前頂了一下。
    顧陌“……”
    眼看小貓拱起脊背要炸毛，俞凜連忙轉移話題，看向他手裏的票“誒，你不是有座嗎？站著幹嘛？”
    說實話，活了這麼些年，俞凜遇到的人海了去了。但像顧陌這樣讓他不自覺隻想順毛的小子，就他一個。
    小孩還偏頭惡狠狠的盯著自己，俞凜不等他反應，咧開嘴，伸手一把把他手裏的票搶了去。
    “座位號43……”
    俞凜瞟他一眼，就自作主張替他找起了座。
    座位就在俞凜正前方，現在上麵坐著一個老頭，正抱著手閉眼養神。
    許是感受到了俞凜的目光，老頭半睜開眼，睨了俞凜手裏的火車票一眼，又接著閉目養神。
    俞凜勾了勾嘴角，抬手拍了拍老頭的肩。老頭用力聳了聳肩，抖掉了俞凜的手，還嘀嘀咕咕的罵了幾句，把臉別向了窗戶方向。
    占座這種人，俞凜遇得多了。他直起身偏了偏頭，搭著靠背的手揪著老頭後領一把把他提了起來。
    老頭睜開眼就想開罵，卻先一步對上了俞凜的眼神。
    半張的嘴默默合上，隻敢發出砸吧嘴的聲音。老頭拍了拍屁股灰塵，輕咳一聲訕訕離開。
    老頭一離開，俞凜就伸手把顧陌拉到位置上坐下。顧陌還沒落座，就微微掙紮著想站起來，俞凜以為小孩懂禮貌有心理壓力，就把手落在他肩上，用了點力把他按在了座位上。
    小半響，小孩才鬱鬱的出聲道“可以撒手了。”
    俞凜低頭就看到顧陌頭頂，黑色的鴨舌帽襯得他的頭型圓潤。俞凜真的忍不住想伸手給他一個暴栗子。
    怎麼會有人這麼不識抬舉，好心沒好報。俞凜重重的把票塞還給他。
    即便到了10月金秋，鴻城的天氣也一點變涼的意思都沒有。
    現在在人擠人的車廂裏，悶熱更是凝固了般裹在人身上，一層一層的，密不透風。
    開始車廂內還人聲嘈雜，聊天的，吃東西的，打電話的，熱鬧非凡。現在聲音都被悶熱湮沒，隻剩下人們昏昏欲睡時濃重的呼吸聲。
    要說火車車廂裏熱起來真不是人呆的，除了讓人難以忍受的溫度以外，還有漸漸發酵起來的各種味道。俞凜還好，畢竟習慣了，但這可就為難從沒坐過火車的顧陌了。
    剛才看到座位墊子上一塊一塊不知名的汙漬，顧陌就有點坐不下去，現在鼻尖開始彌漫開的味道已經衝撞進他的大腦，加上火車走走停停的搖晃，讓他有些惡心發暈，呼吸不暢。
    他緊抱著手低著頭，因為難受下意識的埋下身來。
    因為昏昏欲睡的人群，火車上的推銷人員聲音都跟著小了下來。當他推著小車從車廂裏穿過時，俞凜因為避讓他，身子傾向了坐著的顧陌。
    顧陌難受之餘，還是反應極快的伸出一隻手抵住了俞凜靠過來的身體。
    “至於嗎？”俞凜有些無語，但還是把剛買的礦泉水遞到了顧陌跟前“喝點水，舒服點。”
    顧陌依舊埋著頭，不理睬俞凜。俞凜氣一上來，單手掰直他的身體，把他按在座位靠背上，開了蓋子把水塞進他懷裏“逞什麼能，都難受成這樣了。”
    他剛才就看顧陌把身子越埋越低，還當他是睡著了。直到看到他額間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才知道這小孩可能是暈車了不舒服。
    顧陌確實難受得厲害，落到俞凜手裏他也無力反抗。他有些吃力的抬眼看一眼俞凜，最終還是乖乖接過水。
    “小口喝，別太猛。”俞凜還是忍不住再囉嗦一句。
    礦泉水是冰鎮過的，但也不是很涼。一口喝下去，顧陌覺得自己胸前內那股子鬱結的發悶漸漸消散了，涼意慢慢蔓延至全身，舒爽也開始侵占四肢百骸。
    他慢慢闔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氣。
    “張嘴。”
    睜開眼就見俞凜的手伸至自己麵前，顧陌不禁微微皺起了眉。
    “這是話梅，”俞凜幾不可察的歎了口氣，有些無奈道“酸酸甜甜的，吃不死人。”
    俞凜說完這話，坐在顧陌鄰座的小姑娘忍不住撲哧一笑，她剛才就一直在斜眼偷看，看看俞凜，又看看顧陌。
    聽見笑聲，俞凜探頭望去，越過顧陌伸手過去“來，吃一個。”
    小姑娘明顯沒料到俞凜會跟她搭話，瞬間紅暈就從臉頰暈到了耳根，她把頭低下連連擺手“不用不用，謝謝……”
    俞凜還想勸她別害羞，顧陌就伸手把話梅一袋的拿走了，抱在自己懷裏吃起來。
    “油膩。”顧陌評價道。
    俞凜“……”侮辱性極強的兩個字。
    鴻城人喜歡吃酸辣，話梅這點酸對大多數人來說根本不算酸，但顧陌一口下去，眉頭就緊緊的鎖了起來。
    俞凜垂眸看他，眉眼漸漸染上了笑意。他抬眼看向窗外，隻覺得窗外已經掠過了秋景，秋高氣爽，天高去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