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九點才有課，收拾妥當後宋潤南先在書桌前坐著看書。室友們都出門了。
    看了看其他三人的床鋪，宋潤南笑了笑，宿舍的哥們都默默支持自己讓他感動暖心。
    昨晚宿舍小小地座談了一下，他跟其他三人承認了自己的性向。
    “對不起，沒有告訴大家，我是怕大家在一起會覺得不自在。”宋潤南老實承認，內心十足忐忑。
    “性向並不能決定一個人的好壞吧。我們不在意。”劉井然說。
    “我也覺得沒什麼。”吳遠說。
    “你不要有負擔，咱照樣做哥們。”剛子也很剛地說。
    宋潤南非常感動，他之前還害怕室友會排斥他。
    “不過，潤南啊，我想問問你，你別生氣啊，你真的像帖子上說的那樣，喜歡李清言嗎？”劉井然從桌上探出頭來，試探著問。
    “嗯，不過隻是我的單戀，他是直男，我們沒有什麼的。”宋潤南不打算欺騙大家。
    “同性戀在咱們這，還蠻難的，你要加油哎喂。”吳遠從他的床上探起半個身子說。
    “咱們潤南這麼優秀，肯定可以找到優秀的另一半的。”剛子不忘打氣。
    “真的謝謝你們。”宋潤南眼眶紅紅，語帶哽咽。
    “可惜沒找出發帖人是誰，不然真要削他。”剛子咬牙切齒地說。
    “沒關係的，反正刪帖了。”宋潤南努力平複自己的感動。
    那晚，他睡得安心。
    雖然李清言之前在體育場的話讓他疑惑，李清言說“我出生在一個很複雜的家庭裏，不像你那麼單純，很多事，我現在沒有能力去做。很多人，我也保護不了。所以，對不起，我沒辦法回應你的感情。”
    他並沒有說自己是不可能喜歡上同性的。難道，有沒有可能他不是不喜歡，而是什麼原因不能喜歡？他想。
    可他不敢去問，也不能去問，隻能讓它深埋心底。
    劉井然的電話突然打了進來“潤南，那人又搞事了。”劉井然十分著急。宋潤南的心咯噔一下。
    “學校每個教學樓，公交站台，食堂門口，都貼上了你的照片。”劉井然一口氣說完，上氣不接下氣“這應該也是ps的吧？可是現在好多人在圍觀。”
    宋潤南隻覺得心拔涼透頂。“能拍一張我看看嗎？”
    劉井然發來一張照片。背景是活動室裏，李清言蹲下半個身子，他自己側頭趴在桌上，兩人嘴對嘴。從拍攝的角度看，應該是門口偷拍。他自己的臉隻看得到上半部分，李清言隻有一個背影。可他有一張正麵照，被放在了圖片的左上角，對比一下就能看到那個露了半邊臉的人是他。
    宋潤南頹然地坐下，卻又感覺到一股怒火“我去把貼的這些撕了吧。”他說。憤怒夾雜惶恐。
    “教學樓這邊的我們幫你撕了，你先去食堂和公交站看看。”劉井然匆匆掛了電話。
    宋潤南噠噠噠跑下樓，在樓梯口，有人看著他指指點點，私下議論紛紛。
    宿舍樓下邊也被人貼了照片，有幾個同學在圍著看。放眼看去，別棟都有這個情況，照片被貼在了不同的位置。
    宋潤南衝過去把貼的照片撕了，再衝去其他棟撕。圍觀的人看著他，有人小聲議論。
    他顧不了汗水，狂奔著跑去撕，學校有十幾棟宿舍，等他跑完，顧不得腿酸，又去各棟食堂和公交車站，直到把所有貼的都撕了。
    這一路有多少人看著他，有多少人議論他，他已經顧不上去看。
    撕完這些東西，他像泄了氣一般，把撕下來的東西一股腦撕碎後扔進垃圾桶裏。
    宿舍的群裏，室友告訴他各棟教學樓前貼的已經全部撕完了。球隊的聊天群裏，有人在問宋潤南親的是不是隊長。曹文洪發信息請大家不要議論此事。
    宋潤南想不通，到底是誰跟他有仇。
    他想起了俞安的遺書“我是同性戀，可我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
    靜湖的水無聲，太陽也當空照耀，可為什麼陽光下還有險惡呢？
    他出離地憤怒和難過，坐在湖邊，想就著這水，大哭一場。
    可是，不能，再苦再難，自己也要努力活下去。
    他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回宿舍，路上有人看他，議論他。
    可他全然不顧，不想理會這所有亂七八糟的事，回到宿舍無助地躺下。
    手機上有很多條信息，黎歡子的未接電話，還有楊洪波的。
    他發了條信息告訴黎歡子，說自己在宿舍休息。黎歡子回複“好好休息，不要理會爛人爛事。”
    楊洪波的電話又打了過來，雖沒有多少力氣，他還是接了。
    “宋潤南，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趕快來，我在這等著你。”楊洪波用命令和冷酷的口吻說。
    “楊老師，有什麼事嗎？”盡管不想理會，宋潤南仍舊禮貌地問道。
    “你趕快過來我辦公室說。”楊洪波不耐地掛了電話。
    宋潤南深吸了一口氣，不得不爬起來。
    楊洪波的辦公室門敞開著，宋潤南進去的時候，他黑著一張臉。
    “你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惹出這種事來，你知道你的事情給學院聲譽帶來多大負麵影響嗎？啊。還有，你老實承認，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戀？”楊洪波坐在椅子上，手指著宋潤南。
    “楊老師，很抱歉，這整件事，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宋潤南誠實回答，雖然楊洪波的態度讓他厭煩，他還是老實站著。
    “那你說，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戀？”楊洪波站起身，敲著桌子問。
    “是，我是。”他抬起頭看向楊洪波，眼神堅定，大方承認了。縱然秘密不再。
    “那我建議你盡早退學，你這樣的人，這次已經人盡皆知，不知道還會惹出什麼幺蛾子。”楊洪波冷冷地說。
    “請問我為什麼要退學，因為同性戀就要退學嗎？學校有哪條這樣的規定？”宋潤南的態度出乎楊洪波的預料。
    “你的事給學院乃至整個學校都造成了惡劣影響。你還能不退學嗎？”楊洪波怒氣騰騰地指著宋潤南。
    “對不起，我不會退學，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宋潤南不卑不亢地看著楊洪波，然後點了點頭就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你，你”楊洪波後麵的聲音宋潤南沒聽到，他快步離開了。
    衛生間裏，捧了水洗了把臉，宋潤南看著自己略顯憔悴的臉。他拿出電話選擇報警。
    這所高校附近就有派出所，派出所來了人調查，但是卻沒有查出有效的信息提供給宋潤南，隻讓他等消息。
    籃球社的聊天群裏，發了很多信息，有人在聲援宋潤南，有人在問到底怎麼回事，還有人拍了照片問真假。
    宋潤南不想過多辯解和回複，他編輯了一條信息發過去，就退出了群。“很抱歉給大家惹麻煩了，特別是隊長，真的很對不起。那天是我喝多了，認錯了人。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關心和關照，我暫時先退出球隊了。”
    班級群裏也有同學在傳，他不想做出任何辯解。解釋越多，越說不清吧。
    他落寞地坐在宿舍裏，肚子開始咕咕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