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怒中的全局，站起來把信往桌上重重一拍。
    “小萬啊小萬，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你看看外麵”，沒想到一向對他恭順有餘的萬主任，居然打斷他：“全局，我早都想好了。
    與其在這兒與一幫離休老頭兒老太太打嘴仗，不如趁自已年輕奮力拚搏一番。現在改革開放政策好，隻要自已努力奮鬥，踏實工作，準比在這兒混飯強。”
    說罷，走上來撿起辭職書，連同桌上的簽字筆一起放在頂頭上司手中。
    全局也冷靜下來，看來這小萬已鐵了心，嗬嗬，莫非我缺了你不行？
    要挾我呢，回頭莫找我認錯哭鼻子就行。全局俯下身，握住筆，又抬起頭：“真想好了”“簽吧”，想想，全局又問：“能否告訴我，除了你說的那些理由，還有什麼私秘的嗎？比如，今天對海部？”
    小萬倒也爽快，直截了當的點頭。
    “是的！搞了一輩子革命工作，老了來是這個下場，真恐怖，沒意思。還是自已創業好，至少不會是海部這樣子。”
    全局冷笑一聲：“是嗎？好吧，新單位有了嗎？”
    “亞東物業！正在聯係。”
    全局立起身：“亞東物業？哦，觀海一號的那個管理公司呢。你們怎麼聯係上的？”，小萬緊盯住他的眼睛：“她招聘，我應聘，就這樣，重要嗎？”
    “不重要！”
    全局溫怒的猛然俯下身，唰唰幾筆，然後將信朝她一扔：“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作夢也沒想到，自已的辦公室主任會背著自已，擅自與外商勾搭上跳槽？是自已的領導出了問題？還是海部對她造成的強烈刺激？
    好吧，滾就滾吧。
    公務員，嗬，金飯碗呢，那麼多高學曆的美女俊男急吼吼的候著呢。小萬啊小萬，我深信你明天一早就會後悔，到那時，哼哼！別怪我全局無情！
    話說那日亞東物業的楊董，帶著二個首席助理拜訪林地。
    在市府工作會上與何幹互掐後的林地，心情本不舒暢，又加之接到楊董要求拜會商談的所謂“照會”，因此，那臉色便沒有平時的燦爛。
    雙方略一客套寒暄，楊董便直奔主題。
    林地沒正麵回答，而是扭頭明知故問小肖主任：“香港回歸是哪年？”
    “1997年7月1日”小肖主任示威般盯盯楊董一行：“距今十五年”，楊董自然聽出了弦外之音，與小肖主任你來我往，唇槍舌戰。
    這時，一直在旁作彌佛狀的饒副局抬抬手：“楊董，我說二句行不？”
    亞東集團的千金小姐便笑道：“請！我洗耳恭聽呢。”
    饒副局便笑眯眯的看著她：“亞東集團攜巨資打造觀海一號，功在池市，利在自我，是純粹的商業行為，各有所報呢。現在貴公司又瞧上了鳳鳴林場，其個中意圖和經濟價值，我們比你更清楚，因此，沒必要爭論不休。”
    說到這兒，饒副喘喘氣，端起茶杯呷呷。
    “上次與你方會談後，我們林局還指示辦公室認真商討這個方案的可行性，並為此開了專項會議，作了會議記錄呢。”
    楊董意外的眨眨眼，瞧瞧一邊的林地。
    然後，再瞟瞟對麵的小肖主任。
    “哦，是這樣？雷厲風行呢。我記得家父說過，池市的林地局長抓工作不過夜，是大陸少有的青年實幹家呢。”，臉頰微微側向電腦的林地，差點笑出聲來。
    饒副局功力深厚，一下就掌控了對方的思路，引導著發展的思緒。
    千金小姐則順水推舟，賤價讚揚不花錢。
    哈，青年實幹家，今天的我50有3啦，還青年？“所以，我們林業局對亞東物業是支持的！”，楊董和二個首席助理交換一下眼色，仿佛都鬆了一口氣。
    事實上，老爸的刹手鐧和最後的秘笈早就浮在女兒的腦海。
    因缺乏遠見早悔青了腸子的亞東總裁，昨晚特地在可視電話中給女兒支招。
    “大凡大陸的官員分三種：見財忘義，貪婪無比，厚顏無恥。陰險狡詐，巧取豪奪，不擇手段和精明能幹，患得患失，感覺敏銳。
    我觀這林地局長，其聯姻官宦家族和自身修養，在池市的廳局級均屬一流，屬於三種類的最後一類型。因此，對他不可用日常的方法，而應如此如此……”
    “但是”
    饒副話鋒一轉：“不管外商內商還是什麼商？即在中國投資，必須得符合中國國情。落實在我們池市，就是斷斷不充許以強淩弱，以大欺小。”
    千金小姐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她剛才的輕鬆不翼而飛：“饒副局，我解釋一下，我們想轉包鳳鳴林場，純粹是商業行為。衛冕要是不願意，他可以不答應呢，”
    “他是可以不答應，可你們到處活動，層層施壓，誌在必得。”
    饒副局依然笑嗬嗬的，可語氣卻越來越嚴厲。
    “我們知道，亞東除了三番五次的找我們林業局，還分別到地方委，省委和市商會，工商局，靜觀區工商分局，池市日報好幾個相關部委局活動，目的就是要求轉包鳳鳴。楊董事長，這是一種純粹的商業行為嗎？”
    林地和小肖主任都睜大了眼睛。
    除了所謂的“照會”不斷飛來，這個楊董不斷前來糾纏，二人都不知道亞東還私下到處活動？
    其時，因為管轄和業務緣故，在當初因占用征用林地建觀海一號時，需要審核、審批跑來過之後，大家和這個亞東並沒太深的接觸。
    自然也並不了解其來曆和能量。
    現在聽來，真是如饒副局所斥責“到處活動，層層施壓，誌在必得。”，觀海一號的成功，讓亞東賺得暈頭轉向，令大家羨慕得直吐舌頭。
    港台房產商仗著信息靈通和大量資金，大鑽改革開放政策的空子，給池市各界上了生動一課。
    現在，又為了下一個瞄準的目標而傾巢出擊，居然擴大到了更廣更高的層麵？
    林地微微皺眉。
    亞東這種大肆活動，八方出擊，實則是把自已置入了難堪的局麵：不答應它的要求，有可能讓自已在眾領導和廳局級中被動。
    答應嗎，又確沒把握說服那個衛冕讓出鳳鳴，從而陷入不尷不尬的地步。
    然而，權衡下來，第一個威脅更甚。
    不管怎樣，即入官場，就得官樣；誰都總是希望為官一任，能左右逢源，與上下左右都搞好關係。問題是，對這件事兒我還沒想個清楚，你就逼了上來。
    要挾？施壓？還是另有所圖？
    林地不知道，對方一行人，正仔細地審視著自已的表情呢。
    “好了，饒副局，您說了這麼多，能聽我解釋一句嗎？”沉默不語的楊董，突然開了口：“隻一句”，饒副局住了嘴，輕蔑的看著她，抬抬右手。
    “我們是做得急切一些，方式方法上也有些欠妥，可時間就是金錢。歸根結底，亞東在擴張賺錢的同時，也是為了池市GDT的增長，這難道不是事實？”
    她微笑地瞧著對手，突然緘口……
    會談結束，林地已沒心思和興趣起身，隻從在椅上欠欠屁股，再對她揮揮手，算是送別。
    而楊董呢，毫不介意的也朝他笑笑，點點頭。
    然後回身握住饒副的右手：“再見，饒副局長，感謝你的教導和提示。不過，我很想知道，你是從何處得到這些信息的？”
    “天上，地下！亞東太有名了喲，所以誰都知道呢。”
    饒副搖搖她右手，朝林地眨眨眼，打著哈哈：“楊董，放在咱池市，你不過就是個一天逃學，忙著上網聊天的小姑娘。哈，世事造英雄哦！”
    “饒副可真會說話！”
    楊董得意而矜持的縮回自已右手。
    秀美的眼睛，瞅瞅一邊的小肖主任：“我和肖主任同齡，算是個90後吧。所以，請你和林局前輩多諒解小輩的無知和性急了。有空，我們能坐在一起吃個便餐嗎？”
    饒副哈哈大笑，指指她：“到底是小姑娘，用不多久就露出了本色？
    告訴你吧楊董，請吃這一套早用爛了。我們可是有紀律的，公事公辦或打打擦邊球，稍越一點軌，鑽鑽政策空子，行；其他的免談，請吧！”
    瞅著三人出門，輕捷的腳步聲沿著長長的樓道漸行漸遠。
    小肖主任一麵收集著茶杯，一麵啐道：“和我同齡？我才沒有這麼一個隻認得錢的同齡人呢。”
    饒副卻老練的掏出小噴瓶，又朝自已嘴巴裏噴噴。
    一股清新的芒果味兒在室內蕩開：“她姓她的楊，你姓你的肖，同齡就同齡，有什麼不好？小肖啊，凡事學著點，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呢。”
    林地微笑地瞅著自已的副手，曾經的頂頭上司。
    饒副這個人，他自認為是了解的。
    別看他一天像尊彌陀佛笑嘻嘻的，可說話辦事都挺有一套，原則性強，政策水平也高，且與上下級關係特別好。池市官場，沒有幾個廳局級不願意與他共事的。
    這就不難解釋，饒副為什麼能坐在前農業局局長的寶座上，長達五年零14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