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全局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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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主任,你剛才說什麼?誰一路上瘋瘋癲癲,咒罵不停的?”
“海部呢!我看就是個瘋子,該進瘋人院了。”
辦公室主任撅著嘴唇,癟著嘴巴:“整一個瘋老頭子”
年輕漂亮的萬主任是剛畢業分來的大本生,在自已的簡曆意向欄中,初出茅廬的女大本生,豪情滿懷的寫著:“於革命工作中,感知前輩創業的艱辛;於每日勤苦裏,抒發80後嶄新的熱忱!聽從組織的調動分配,我以自已的實際行動,爭取做一個合格的公務員!”……
全局同情的看看她:“這就是我們的日常工作!萬主任可不能情緒化喲。”
沒想到萬主任脫口而出:“當時我也不知道哇,老幹局就是與一幫牢騷滿腹的老頭老太太打交道?”
全局不悅地盯住自已的辦公室主任:“後悔了?難怪海部一鬧,你就受不住了呢?”
萬主任將身子一扭,臉漲得通紅:“沒啊!誰後悔了?”
“沒後悔就好!革命工作哪能挑肥揀瘦的?你沒見多少大本生揣著文憑滿街找工作?”全局放緩語氣,眼睛盯著電腦道:“知足了吧,年輕人。快去快回。哎,讓劉隊一起去。多個人,有個幫手好些。”
二人轉身拉上門。
門一關上,看看十點還差幾分鍾,全局眉毛一挑,若有所思的往後重重一仰,靠在高背椅上。
“一路上瘋瘋癲癲,咒罵不停……我看就是個瘋子,該進瘋人院了”
剛才萬主任的話,又浮在他耳邊。
不過,確切的說,全局與海部並無大惡。這一來是因為全局平時很是注意自已的所作所為,讓嚴於律已和嚴於待人的前組織部長抓不住把柄。
二來呢,相對其他主管局而言,老幹局的違規幹部要少些,或者說是違規行為要輕得多。從而也就給自已這個現任局座,更添上一層保護色。
但是,海部深深得罪了張書記,這就是一個嚴重的問題了。
張書記那篇《創新改革不動搖,池市更上一層樓:關於深化改革中,黨政一肩挑之探討!》,在《池市日報》頭版登出後,立即在官場蕩起了軒然大波。
在改革開放中,黨堅持對工作的一元化領導和監督;政府堅持負責日常工作的布置,落實和發展,是執政黨即定的方針政策,早已為廳局級們所熟悉。
這是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的執政路線。
可是任誰在心中也巴不得自已一人說了算,畢竟有人擎肘不是好事兒。
這是見不得光的,私底下廳局級們咕嘟咕嚕的真正心聲。現在,市委書記的大作公開發表,不蒂是給官兒們打了一劑強心針。
於是,掌聲噓聲頓起,唾沫口水亂飛。
本來,張書記的這篇大作,作為改革開放中,無數可以探討的文章之一公開發表,本無大策。畢竟現在比過去文明進步了許多。
但是,這篇文章的公開發表,卻意外引起了一連鎖反映,搞亂了人們的正常思維和思想,就不得不亡羊補牢。
可是,在以海部為主將的反對派一再上書市委市府之際,謝市長等相關領導已明裏暗裏表示支持之時,張書記卻堅不著文說明,加以指正。
他反而在市委召開的學習會上拍桌子:“一篇主要目的是拋磚引玉的探討文章,玉沒引出來,鬼倒出來了。怎麼?不讓人說話麼?
又想倒回到那無法無天的罪孽十年?狼子野心,何其毒也!我堅持不改,又怎麼樣?我就不相信,一篇文章會亡黨亡國?”雲雲。
無奈之下,海部在謝市長等相關領導默認下,提筆向地委和省委如實反映了情況……
現在,全局認真的想著,分析著。
如果借此將海部送進瘋人院,等於就是幫張書記報了一箭之仇,剪除了心腹大患。問題是;張書記會不會投桃報李?以他現在管黨強管政弱的的能力,又能報什麼李?
屈指數數:林業局已被林老六占去了。
各主管局一個蘿卜一個坑,滿滿實實,名花有主,好像並沒有值得自已角逐的官位呢?
副市長?連他媽個好的局座都坐不上,這輩子怕是莫想了;政協,人大?屁,聽起唬人,不給當主席我可不會去。
職務帶個副,一輩子走鬼路。
我在這兒好歹還一個人說了算,真要是到政協,人大?算了算了,不考慮不可以考慮的……
如此算來,那?嗯,還是先穩一穩,看看再說呢。
下午一點過,剛吃過飯,正臨窗美美地反芻著的全局,見局裏那輛老掉牙的大眾,慢騰騰由前麵車站駛過來,嘎的在冬青叢前停下,就注意的看著。
咣當,門開了,司機和保安劉隊先跳了下來。
二人跟著把後麵的車門拉開,一彎腰鑽進去。
接著,二個瘦削屁股慢吞吞的倒退著出來,然後是低著頭的海部,後麵是萬主任和謝秘書。全局忙吞回反芻出來的薑爆鴨肉,可舍不得那味兒,忍不住忙忙的嚼幾口,再匆忙咽下。
唉,全局自已也知道大不雅觀。
可從小艱辛日子養成的反芻習慣,伴隨了自已大半生。
直到貴為局座,衣食無虞的今天,也死死相伴而想改卻改不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呢。吞下反芻物的全局,剛想伸出身去吼一嗓子:“怎麼給弄到局裏來啦?”,那幾個人影一閃,隱入大門。
接著,踢踢噠噠的腳步聲,從底樓響了上來。一直繞過局長室,響進了隔壁的接待室。
爾後,叩叩,有人輕敲門。
“進來”“全局”保安隊長和萬主任站在門口:“弄回來了”,全局低垂著眼皮:“怎麼不直接弄回家?還有,低著頭幹什麼呢?”
劉隊和萬主任對看一眼。
萬主任有些遲疑的回答:“我想直接回局,讓您瞧瞧哇。”
全局霍地抬起頭,瞪起眼睛:“胡鬧!鎪主意!馬上給我弄回去。還有,為什麼低著頭?瘋癲累了呢?”
劉隊的上前一小步:“老頭兒瘋啊,一路上罵啊哭的,弄得司機不好開車。我就捅了他一指頭,嘿嘿,全局。”
老幹局也和其他主管局一樣,除了傳達室,也聘有保安隊。
劉隊,退伍武警中隊長,一身真功夫。
尤精一指禪。平時下班後高了興,在一幫子年輕保安的起哄要求下,拉開架勢,可以一指戮破寸板,全局曾親眼看見這廝表演過。
捅了他一指頭?
說得輕巧,那海部畢竟年近七十,保安隊長要捅出人命來,誰承擔?
“你勇啊,是不是?”全局真生氣了:“捅出人命,你坐大牢去?一槍斃了你!胡來!鎪主意!快送他回家。”……
鈴……
下班鈴響了,如釋重負的人們,陸院續續從各科室絡繹不絕的出來。
早收拾好東西,卻有意湊在電腦前的全局,仔細地聆聽著湧過自已虛掩著的辦公室門的腳步聲。長期養成的工作素質,全局早已習慣性走在最後。
不是講“身士先卒,公而忘私”麼?
咱身為一局之長,上班最先到,下班最後走,算盡職盡責呢。
再者,對一局之長而言,這些雖是小事,可小事不正彰顯出最大的秉性,最好的品質麼?全局又拉開抽屜,拿出那三封掛號信,細細閱讀。
對全局這麼個苦水中泡大的孤兒來說,除了要為人上人這個根本而簡單的目的,一如反芻,童年時養成的習慣一成不變。
那些殘酷歲月早把他的血肉和欲望,凝進了習慣。
所以,除了回家,基本上沒什麼能誘惑他。
三封信都是翠花的筆跡,那些發自內心的疑問,像一把把榔頭重重地敲在他心上。是的,十年啦,三千六百五十天,不知在忙些什麼?
翠花質問得有理,該問。
但是天理昭昭,我全碼並沒把鄉親們忘記啊!即便想忘也忘不掉呢。
那些艱辛的歲月,就像電影一樣,時時刻刻在我腦中出現啊:淒風苦雨,童年的我,蜷曲在冰冷的灶前。窗外,原野荒蕪,北風怒吼,一片凋零。
是隔壁大娘送來熱水熱飯,拉著我上她家避寒……
桐子花開,少年的我,奔走在上學的鄉間小路,背著村長送的書包和熱餅。
秋雨瀟瀟,青年的我,揣著鄉親們湊的學費,流漣於大學裏教室,圖書館和宿舍的三點一線……直到窗外春草爛漫,花紅柳翠,北雁南歸!
忘記天忘記地,我怎麼可能忘記了鄉親們啊?
信紙滑下全局手指,他感到自已眼睛有些濕潤,便伸手去拈麵巾。
不防一側身,吃一驚:“是你?還沒走呢?”,萬主任不出聲的遞過來一張紙,全局接過,一跳:“辭職書?誰的?啊,你的?為什麼?你發瘋了呢?”
他驚愕的看著部下:“開什麼玩笑?”
萬主任搖搖頭:“全局,這不是玩笑!我認真想了很久,我的性格和誌向都不適合老幹局的工作。原諒我,請簽字吧。”
全局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