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美容雍容華貴，蕙質蘭心，愣了半分鍾，這才忸忸怩怩來到後麵小房間裏，故意輕咳一聲，算是打招呼，“藝農，你一個人坐在房裏幹麼，空氣不流通，時間久了對身體有影響。”
    羅藝農身高1。79米，四肢似乎尚未發育完整，臉上仍然掛著幾分幼稚，衣服明顯不合身體，小了一個碼子。他從書桌旁站起來，右手木訥地抓著頭發，悶聲悶氣回應，“見了鬼，還差十三分，要是差得多不至於惋惜，幹脆死了這份心。”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失悔有何用，別把自己愁壞了！”趙美容看到床上狗窩一般的被單、書籍、口琴，看著木箱上亂七八糟的衣服、蒲扇、球拍，本想替他收拾一番，但見男朋友既不讓座，也不客套，連一句討好賣乖的話都沒有，就此打消念頭，自己找台級下，“聽說男生久坐不運動，容易誘發前列腺炎，對生殖係統也有影響，何必自己害自己，外麵空氣新鮮，出去走一走呀！”
    小男人立不是，坐也不是，懵懵懂懂尾隨趙美容來到外麵。這裏是村西頭，相傳兩百多年前，一場特大洪水將高墩村圍堤攔腰斬斷，劃開數十丈豁口，成了兩個自然村落分界點。一彎新月下，隱隱約約，能看到對麵孫家灣的輪廓。兩人拾級而下，再步行數十米遠，便是孫家潭的盡頭，潭邊荸薺蔥鬱，荷葉茂盛，水氣氤氳，無數隻螢火蟲穿梭其間，把個湖洲水鄉襯托得撲朔迷離，分外妖嬈。
    大姑娘引導著在潭坡的條石上坐下，貪婪地呼吸潮潤濕氣，禁不住感慨萬千，“金山銀山，不如綠水青山，這裏寧靜安逸，空氣新鮮，環境好多了。我家裏整天小孩子吵吵鬧鬧，打牌的烏煙瘴氣，想睡得踏實要到樓上去；唉，真是幹一行，厭一行！”
    “環境好有什麼用，關鍵是要能夠創造財富，你開個店鋪賣商品有利潤，打牌抽水能賺錢，天時不如地利，人家眼紅盼不到哩！我住在村頭，少有人經過，想做生意紙上談兵。”羅藝農聽不出弦外之音，更不懂男女情調，自個兒於兩米開外蹲下身子。
    對牛彈琴起不了作用，趙美容改成長竹竿進巷道，直來直去，“現在政策開放，攢錢的門路多得很，隻要兩個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想，種植養殖做生意，任何行業都能夠養家糊口。聽說你爸爸當年從四川挑一副擔子過來，遇上我姑媽，兩人白手起家，住茅草屋，吃馬齒莧炒飯，喝南瓜湯，同樣把你們三兄弟拉扯大了，比左鄰右舍誰差？”
    羅藝農好了傷疤忘了疼，持續高談闊論，“那是浮誇風的產物，六十年代自然災害，不尊重客觀規律，不發揮主觀能動性，諸多因素造成的。現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就是要真抓實幹，讓人們過上好日子。世界偉人說過，不管黑貓還是白貓，能抓住老鼠就是好貓，時代不同了，怎麼能和上一輩老人相提並論？命由己造，境隨心轉，如今要麼闖出河洲子鄉，去外麵奔前程，掙大錢，不然，隻能呆在家裏碌碌無為，渾渾噩噩過一輩子。”
    趙美容內心歡蹦亂跳，目光炯炯地看他，“如今種田種地也不賴，自從實行聯產承包責任製以後，農民收入一年比一年高。人家都爭著擴大種植麵積，別的地方每人隻有兩三畝責任田，河洲子鄉田寬地廣，得天獨厚，多出一半麵積，還愁沒有飯吃？我們同樣有手有腳，個子那麼高那麼大，絕對不會比別人差！你幹嗎老蹲著，不累嗎，站起來呀！”
    羅藝農握緊她伸出的右手，霍然起身，兩人麵對麵站立。趙美容忍俊不禁，用手捋著他的頭發，“你吃飯長在哪裏，像林妹妹一樣，弱不禁風，體重還不如我。”小男人第一次同大姑娘近在咫尺，嗅著花露水的氣味，聞著異性的體香，感觸飽滿的胸脯，曾經有過一絲絲興奮，卻無任何行為表達，其言呐呐，“男長三十慢慢悠，女到十八盡了頭，我現在隻是拖架子的時間，哪裏長得膘起來。你是千金小姐，豐姿綽約，我自愧不如。”
    “我明白了，你並非不會講話，隻是不愛開金口，擇人擇時間，對吧？”趙美容收獲了些許，仍然心有不甘，“什麼千金小姐，我沒有那麼嬌貴，粗細活都揀得起，針線鍋灶拿得下，地裏的事你盡管放心，別看咱整天守著小店鋪，真正下地幹農活，決不會掉在別人後麵！”